融入區域文化的高校特色化發展路徑——以浙江臺州為例

葛昌璘

（臺州職業技術學院，浙江臺州，318000）

近年來，地方性高校普遍認識到，要想增強內涵、辦出特色，必須充分挖掘“地方性”內涵，即除了在辦學體制、機制上融入地方外，還有必要在精神氣質、思想觀念、價值追求、工作作風諸方面融合區域先進文化。只有這樣，在辦學體制、機制上的融入才可能真正得以完成，學校的特色發展之路才能越走越寬。在這個融合過程中，關鍵環節就是通過校園文化建設這個平臺，整合吸收區域優秀文化資源以豐富校園文化的本土精神內涵，并逐漸擴展到學校工作的各個方面。下面試以浙江臺州區域文化資源的歸納和利用為例，作詳細地剖析。

浙江臺州被稱為中國股份合作制經濟的發祥地和中國民營經濟最活躍的地區之一，近三十年來快速崛起，其區域文化模式對此的影響值得深入研究。臺州地方高校應提煉、概括、孕育并支撐臺州經濟社會發展的臺州文化精神資源，做到為我所用，特色化發展。

一、區域文化模式的特征分析

一個地區的文化在不同層面上相互融匯、相互結合的特有方式構成該地區的文化模式，它反映了該地區特定的人文歷史境遇，也形成了這個地區基本的人文特色［1］。區域文化模式既具有隱性，又具有較強的穩定性。它存在于人們的“集體無意識”之中，制約著人們的思想、行為和社會組織的整合功能。它對各種經濟要素的整合能力和整合方式，決定著區域經濟發展的具體道路。

區域文化涉及諸多方面，概而言之，主要有三個部分，即精神層、制度層和器物層。臺州文化是浙東文化的組成部分，它具有浙東文化共有的特征，在歷史上既強化了某些共性，又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文化個性。現僅就精神層的主要特征試述如下：

（一）義利并舉思想

堅持實踐政治理想、完善道德人格與主張經世致用、功利務實相統一。明嘉靖年間首輔徐階在《世經堂集》中說過：“臺俗多儉質，其士多廉節，其俗有以成之也。［2］”在正史里列傳的第一位臺州人任旭因其“立操清修，不染流俗”［3］，在晉代上層社會中聲名顯赫。此外，北宋末年的諫臣陳公輔，忠鯁直言，論事剴切，史所稱頌。

自宋室南渡以后，臺州儒學逐漸形成兩種相對立的思潮：一方面，理學家朱熹任提舉兩浙東路常平茶鹽公事行部臺州，并兩次提舉臺州崇道觀，到臺州各縣設帳講學，宣揚義理心性之學，一時蔚成風氣，逐漸形成了堅持原則、崇尚正義的士風，這是儒家道統在臺州的延續，其著名者如黃巖趙師淵和南宋宰輔杜范。流風所及，明初被誅十族的大學士方孝孺，“茶陵詩派”重要作家、理學家、國子監祭酒謝鐸，清乾隆年間因呂留良案抗辯而死的齊周華，以至在日寇面前大義凜然不屈而死的天臺作家陸蠡和“左聯五烈士”之一的柔石。他們或具有舍生取義、堅持真理的殉道精神，或彰顯直道而行、諍諫死節的清流文化傳統。另一方面，臺州兼有“山海之利”的自然地理環境，導致了多元的生產方式。自宋代始，臺州“萬物涌市，萬商云集”，城鄉商貿日漸繁榮，手工業發達。商品經濟的發展，使臺州商貿意識也比較“前衛”，北宋時期天臺縣令鄭至道就提出了“四民皆本”的觀點，比明末啟蒙思想家黃宗羲提出“工商皆本”的命題早了五百多年［4］。在學術思想領域，浙東學派主要領袖呂祖謙、葉適、陳亮等也都曾親臨臺州講學傳道，反對空談義理心性的程朱理學，倡導“經世致用，實事求是”的功利主義思想，他們關注現實政治事務，重視社會民生的實際狀況，具有鮮明的時代感和使命感。

以上這兩股相反的思潮相摩激蕩，同時注入臺州人的血脈之中，構成臺州文化性格中既堅持原則、富于正義感又務實進取、講求實利的精神傳統。

（二）冒險開拓精神

從民風來看，浙東自古就有一種“硬氣”。相對于中原腹地，頗具對正統文化的反叛性與離心力。表現為不屈服于環境、不滿足于現狀，要求改變自己處境和命運的強烈抗爭意識和冒險開拓精神。魯迅曾說：“會稽乃報仇雪恥之鄉。［5］”春秋時期越王勾踐十年生聚、臥薪嘗膽、自強不息的復國故事，作為該地區文化性格“原型”，早已嵌入了越人的集體無意識之中，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由此，浙東人民在艱難困苦、險惡蠻荒的生存境況中孕育出共有的“石骨鐵硬”、頑梗不屈的強悍民風和弱國圖存的憂患意識。臺州同為越人后裔，處于古越文化圈內，自然保留有越人的文化積淀。臺州“硬頭頸”人物史不絕書。而臺州歷代多農民起義也是一大歷史景觀，這從側面印證了臺州人不安于現狀和反抗暴政的異端傳統。

從歷史上考察，臺州因抗元反清屢遭元、清朝廷打壓，嚴重的倭患和明朝的海禁政策以及清初的遷海政策，使其自元朝以來社會發展進程大大落后于杭嘉湖地區和同是浙東的寧紹地區，思想文化長期處于封閉保守的狀態。地理位置上，臺州更屬劣勢，三面環山一面瀕海，環境閉塞、資源匱乏、人多地少，其生存環境比浙東其他地方更惡劣。故臺州人性格中的“硬氣”比浙東其他地區更強。臺州自古就有“不有技則口不糊，足不外出則技不售”之說［6］，故拋家別舍、走南闖北，成了許多臺州人無奈的生存選擇。

改革開放以前，聰明智慧的臺州人從在全國各地擺補鞋攤和眼鏡攤、挑豆腐擔、賣小商品做起，表現出頑強的冒險開拓精神和吃苦耐勞的品質，被人概括為具有“四千精神”（即千方百計、千辛萬苦、千言萬語、千山萬水）和“兩板作風”（即白天當老板，晚上睡地板）。這種原始動力來自強烈的生存危機感和對改變自己命運的迫切愿望，從而孕育出勤勉奮進、百折不撓、抱團合作、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草根生存哲學，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最終形成熾烈的企業家精神，其典型者如吉利集團董事長李書福等人。

（三）變革首創精神

臺州人是為山海之民，既有山的硬氣，又有水的靈氣，所謂具有“山魂海魄”，表現為打破常規的變通和解決問題的創新精神。臺州人的諺語有云：“臺州人頭發空心”，意指臺州人頭腦靈活，極具創造性和革新精神。在此精神氣質的引導下，漸次展開了臺州歷史上制度層面的一次次變革和飛躍——中國股份合作經濟的濫觴、黨代會常任制、基層民主懇談會、非公企業黨建和民營汽車企業吉利集團的大型海外并購等等，無不是中國大地上的首創或大手筆之作。至于在沒有特殊優惠政策扶持的情況下，克服了資源貧乏、區域市場狹小等不利因素，從“一村（鎮）一品”起步，就近建立專業市場，經過多次產品檔次的提升，主導產品不斷壯大，逐步構成“小商品、大市場、高回報”和“小資本、大集聚”的區域特色產業集群，則是作為浙商共同擁有的發展史。［7］臺州經過多年的發展，在許多生產領域擁有了較高的市場占有率，如模具塑料、縫制設備、醫藥化工、汽摩配件、工藝禮品、閥門水泵、休閑用品等，這里面處處體現出臺州文化中的首創精神。

綜上分析，臺州文化模式的本體基因是“義利并舉”思想，剛強不屈的硬氣則是其著力點和內在動力源泉。硬氣在臺州歷史上以兩個方面相展現：一是因遭受壓迫和不平起而抗爭，突出一個“義”字；二是因環境壓力，迫使其發展經濟、追逐實利，突出一個“利”字。義、利、氣（硬氣、靈氣）三個母文化元素相互作用，就衍生出冒險開拓精神、革新首創精神、理性務實精神、誠實守信精神和互助合作精神等。

二、以區域先進文化充實校園文化的本土精神內涵

傳統文化隨著時間的淘洗、歲月的變遷顯示出精華與糟粕互見的特點，區域文化亦然。作為生于斯、長于斯的地方高校，有必要提煉區域文化中富有時代意義的精髓，自覺接受先進區域文化的熏陶，早日融入地方經濟社會，走出特色化發展的新路。臺州文化的許多方面是具有時代價值的，值得臺州地方高校認真吸收和弘揚。現不揣淺陋，就其精神層面略述一二。

（一）尊重首創精神，走上自主創新之路

一部臺州創業史就是臺州人與嚴酷的環境搏斗走上富裕之路的歷史，也是臺州人克服體制瓶頸、進行制度創新、走上發展的康莊大道的歷史。臺州人民是白手起家自力更生、自我發展的典范。智慧來自群眾，突破來自壓力，草根經濟的特色凸顯以人為本、自下而上的制度變遷的驅動力。正因如此，尊重、保護、發揮人民群眾的首創精神，是臺州經驗最可寶貴的地方。臺州高校底子薄弱、積累不足、人才缺乏，機遇和挑戰并存。如何總結臺州的道路，解放思想，沖破舊體制舊觀念的樊籬，以創業、創新精神實現在辦學理念、人才培養模式、教育教學機制上的特色化發展，就成了各高校的重要任務，而弘揚臺州文化精神中表現出來的異乎尋常強烈的改變落后面貌和生存困境的意志、沖勁和智慧，確實可以激勵高校事業發展的動力，提拼搏奮進的精氣神。

（二）發揚科技精神，打造制造業人才基地

臺州歷史上在科技文化方面的創造和發明既多又早。大量古代遺址的考古發掘顯示出青銅冶煉、制陶、造船捕撈、造紙、制鹽等工藝是比較發達的，在相應的時期頗有名聲。從秦漢時代的章安文明到三國吳王的東南疆土開發，帶動了臺州科學技術的發展。佛、道兩教的興盛催生了醫化、天文歷算等領域。此外，稻米、茶葉、柑橘的種植栽培技術，一直比較先進。近現代以來，臺州涌現了許多科學大家，光兩院院士就有20多位。臺州民間蘊藏著發明創造的巨大能量，涌現出無數能工巧匠。凡百工細作、日常器物、民間工藝均有新奇靈巧的變化革新，既便利了民眾的生產生活，又占領著較多的日用工業品市場，這是實利精神的具體表現之一。在這塊以發明創造為樂的熱土上，自然形成了現代制造產業的集聚。正因如此，臺州的高校更要十分重視理工特色專業建設，不斷汲取和總結臺州人的創造智慧，研究形成富有地方特色的科技創新機制，以高校智力優勢引領臺州產業升級和技術革新，遴選聘用技術能人任教，并不斷以臺州人的科技文化精神激發師生的發明創造熱情，培養出一大批先進制造業創新型人才。

（三）堅持理想追求，塑造獨立不遷的人格

晚清著名儒學家、黃巖人王棻在《臺學統》中準確地概括了臺州歷代士林人物的共同特點乃“氣節為本”［8］。這“氣節”表現在上層社會人士，則是廉潔為政、堅持真理、耿介直言，雖遭身害亦不退避；表現在民間，則是反抗暴政、嫉惡如仇、爭取生存權利、維護人格尊嚴。而事實上，如果沒有這種獨立精神，今天的臺州經濟自主化發展的局面就不可能形成。在當今校園，為了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有必要創造性地批判繼承臺州文化中的這一優秀成分，在高校學生中傳承獻身理想、追求真理、完善自我人格的理念和敢于擔當、維護合法權益的現代公民品格。尤其在消費主義文化甚囂塵上的當代社會，借鑒臺州人的氣節傳統文化培養學生獨立意識和批判精神，使其成為具有革新創造精神的一代新人，頗具現實意義。

（四）倡導合作精神，培育和諧包容的人文氛圍

歷史上，儒、道、佛在臺州“三教合一”、融合發展，展示了思想文化領域兼收并蓄、雍容大氣的風范。而窮幫窮、親幫親和鄰里守望相助的風氣，在臺州民間亦普遍存在，它傳遞著人性中的溫暖。臺州沿海居民非常善于合作，懂得和氣生財的道理，這一點傳承于漁民對共同征服動蕩不羈的海洋的需要。他們克服要素資源匱乏的局限，創造性地推出了股份合作制這一新生事物，而在外經商的臺州人背井離鄉，團結互助的意愿更加強烈。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企業內部的股份合作更加深入、勞資關系更加和諧，企業外部的政企、銀企合作也頗具臺州特色。通過發展異地商會，實施走出去戰略，拓展市外臺州，使“草根經濟”變成枝繁葉茂的“青藤經濟”，同樣離不開臺州人的合作精神。因此，總結、提煉、弘揚臺州人在偉大的社會實踐中所體現出來的這一優良品德，一方面可教導高校學生學會從競爭走向合作、從自我中心走向和諧包容；另一方面可指導學校內外工作走上和諧合作、互助共贏的可持續發展之路。

三、地方高校吸納和對接區域先進文化的途徑

區域文化模式作為一種“遺傳密碼”，可以較好地闡釋當地經濟社會發展的現狀和特征。有志于與區域經濟社會共生發展的地方高校，應以區域文化為可利用的資源和特色化發展的切入角度，通過搭建有效的交流平臺，促進高校對區域文化的吸納與對接。

（一）搭建有效平臺促進高校文化對區域文化的吸納

以高校師生為依托，積極搭建校園文化和地方社會文化交流的有效平臺，其主要措施有：1.開發文化素質教育課程，以選修課的形式介紹本地區歷史文化、民間文藝和商業文化特色，在教學中滲透區域文化精神；2.舉辦學術文化論壇、學術講壇、文化節活動，弘揚區域文化，擴大其影響面；3.利用校報、學報、宣傳窗、文化長廊等校園載體，宣傳地方特色文化；4.高校圖書館和資料室要大量采購、搜集地方文獻和文化研究著作資料，辟專室或專架，供師生學習研究；5.組織力量編寫區域文化讀物，如臺州歷史文化系列讀本、臺州民營企業文化案例等。

（二）開展社會實踐推進高校文化與區域文化的對接

高校應積極鼓勵、引導師生開展形式多樣的社會實踐，對接區域文化。其主要措施有：1.組織學生參觀歷史文化遺跡等自然和人文景觀，增加對本土文化的感性認識。2.組織相關專業性學習。如工藝美術類、建筑裝飾類專業學生的實習采風、寫生；餐旅專業師生的旅游資源開發研究和景區、景點導游業務培訓，民間風味小吃、菜系、菜譜的發掘推廣與品牌發展；經營管理類專業師生搜集編寫本地企業經營管理案例和企業發展史、企業家傳略。3.積極參與地方政府和學術文化研究團體、學術機構對區域文化發展戰略的規劃研究，以實際成果提升院校在促進地方發展中的作用和在地方政府心目中的地位。

［1］ 夏麗麗.文化因素對區域經濟發展影響初探［J］.人文地理，2000（8）：55-58.

［2］ 徐三見.默墨齋集［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99.

［3］ 房玄齡，褚遂良，許敬宗，等.晉書（隱逸列傳）［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56.

［4］ 周琦.工商皆本，始見臺州——臺州“四民皆本”論與新四民觀［M］//賴尚造.多元視野下的新臺商.長春：吉林大學出版社，2005：21.

［5］ 魯迅.魯迅全集（第6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21.

［6］ 王士性.廣志繹（卷4）［M］.北京：中華書局，2006：274.

［7］ 周錫冰，霍紅建.解讀浙商［M］.北京：經濟管理出版社，2008：60.

［8］ 王棻.臺學統（敘錄）［A］//續修四庫全書（史部·傳記類）.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