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市政改革在民國時期常有所見,人力車的問題即是其中之一。然而上海工部局在1934年決定對解決人力車問題作一嘗試時,卻遇到了諸多困難,牽扯到諸多利益,其過程及原因,都值得探討。
關鍵詞:人力車 改革 工部局
中圖分類號:K295.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026X(2012)10-0000-01
民國時的人力車,數量多而涉及者眾,幾乎可說是一個時代的縮影。在文化史、社會生活史研究大熱的今日,受到了較多的重視。近幾年的研究,集中在北、上、廣、成都等地,如美國學者史謙德之《北平人力車:20年代的市民與政治》。學界研究,較多關注車夫的來源和生活,組織制度等;也有研究討論人力車在近代交通變革過程中的角色與沖突。尤為要指出的是,對本文關注的這場改革,馬陵合在《人力車:近代城市化的一個標尺———以上海公共租界為考察點》中認為工部局“改良”難,根本原因在于車夫來源難以杜絕。本文則從車夫、車商及工部局三方進行考察。我們會看到,問題難解決,原因不只在車夫。
一、 問題產生與輿論
據上海市社會局1934年對304名車夫的調查報告,人力車夫每日所得, “平均每月不及9元,而家庭生活費之支出,須16元許”,一個車夫拉車是供不了一家人之用度的。這直接導致了人力車夫的多次罷工。
到1934年車夫數量已在80 000人以上。其來源,或因年荒欠收離鄉謀生,或趁農閑操副業,或者手工業破產者等。新人不斷,人多車少。而此時車商和承租人卻趁勢抬高租價,車夫處境更形不利,稍有不慎,即無車可拉。以至于發生為爭攬乘客大打出手之事。有人不得不越出限制區域到大街上拉客,而這要冒被巡捕撬去車照甚至逮捕的危險。以上各種壓力在電車等新式交通工具的威脅下愈形嚴重,學界已有研究。與之相隨的還有不斷的罷工,如僅1933年一年就有江陰、徐阜、松江、鎮江等各地車夫怠工。對此當局者多虛與委蛇,不了了之。此外車夫也會給乘客造成困擾,竊取乘客財務的事情屢屢見諸報端。這些讓對車夫口稱同情的某些人也難免抱怨,希望有所改革。
這些沖突,在人力車夫是生活受迫的直接反應,于公眾和管理者,卻是造成了秩序混亂,由此,改善車夫處境,對社會環境進行治理的需要呼之欲出。
而公眾對于人力車,卻態度不一。時人對產生各種問題的原因了然于胸,然對解決之道,卻討論甚少。如對1918年4月的黃包車夫風潮,人們會說“當局為維持治安計,亦必設法以留其一線生機”,而怎樣“留一線生路”,卻避而不談,這是個棘手的問題,難有答案。事關數萬人生計,稍有不慎,就可能帶來大量更難解決的社會問題。所以,即便人力車問題存在多年,工部局仍然不敢輕易整改,比起安置失業車夫,政府也只能忍受人力車帶來的一系列問題。
二、 改革與糾紛
工部局整頓人力車問題,一開始是下定決心的,試述其經過如下:
1933年9月人力車委員會成立,1934年5月到6月,對全市人力車和車夫進行調查,包括:籍貫、年齡、嗜好、智識程度和家庭人口及經濟狀況列成報告以為改革的依據。報告內容大致分為:繼續減少人力車,登記車夫,由工部局發給車夫照會(以前是車商統一代捐,車夫向車商領取),規定車資價目表;推行新式樣;自用人力車主登記,等等。改革初期的爭議主要圍繞工部局準備收回若干人力車和車租、車資的商議進行。其中,報告稱“自1934年12月31日將人力車執照二千五百張轉給愿意遵守人力車調查委員會報告書所定規則之新團體,并自1945年12月31日起,再轉移人力車執照二千五百張”,車商最為反對。指報告所言“不盡不實”,此為車商指工部局打擊車業的最直接證據,后來暫緩實行。二、減低車租 對于工部局要把車租由十四角減至八角的設想,車商和承放人都表示難以接受。
車夫們把失業后可能危害社會秩序作為自己與工部局談判的籌碼,而車商與承租人也是據理力爭。只有對救濟改良車夫生活,各方都表示同意——這是爭取車夫和輿論支持的關鍵。那么,車商為何反抗如此激烈?時人有云:“……就是與工部局奪取車照的所有權”,以維持壟斷①。改革等于是與車商奪權,車商自然不愿。
糾紛解決 工部局決議除暫緩收回二千張執照外,當年8月1日開始推行新法。可車業公會一直反對,車商拒不領照。8月1日有車主一百四十四人到驗車處領取新證被拒,謂應照新章程直接領照,已無須領取驗車證。對這個僵局,各方對峙的同時也透露尋求解決的意愿。
工部局8月6日召開雙方的對等會議,經過談判,達成共識:車商自愿把車租從現行的十四角減低至十二角,并每月另外繳納車夫救濟費一元;接受式樣改良;“真實車主登記領證,事關于過戶產權……限期完成”可以看出,車商已有所妥協
最后,雖然工部局仍持有大部分權力,但對車業承諾不再干涉,若手續齊全,“自當準許過戶給證”,由此,車主就有了相當大的自主權。爭論告一段落。
猶可注意者,車夫一開始對減低車租、訂立車資表、取消承放人位置等都請愿反對,當這場紛爭逐漸演化為車山和工部局人力車務委員會之間的爭論之后,車夫們遂漸漸處于從屬地位。報紙上常有報道車夫無條件擁護車委會計劃,或者對車商公會積極支持等,“那些所謂車夫們的意見,一經仔細看過,不是絕對擁護工部局的辦法,就是無條件同情車商的主張”。
三、 結語
這次改革以救濟車夫、整飭市政為目的,然而工部局實行職權和鞏固權利,就伴隨著車商權力的逐漸丟失,因此才有他們的激烈反抗。
一場改革,竟演變為權利之爭。車夫一向訴苦而求改革,然當工部局要稍事改革,車夫卻表現出抵觸和不滿,甚至受控于車商和工部局。蓋車夫本身處于弱勢地位而較敏感,加之對人力車有很大的依賴性,所以不得不仰車主鼻息過活,導致話語權的喪失,所以在這次改革中表現得十分被動。而車商卻反應十分激烈,在于雖然他們人數比車夫少許多,卻有足夠能力影響數萬人力車夫的生計,甚至影響到上海的市政交通,他們有組織完善的公會,代為發言,其斗爭能力雖是強于車夫。然而,車商們各種反抗最終被工部局“發給新車主”一下子解決,車商畢竟是處于弱勢的。
換一個視角,通過工部局這次改革,我們可以看到,解決人力車問題,除了解決車夫出路這個老大難問題,還必須解決車商、承放人等的利益關系,靠人力車吃飯的人,不僅僅是車夫,些微政策,即會牽一發而動全身。這也可以看作是政府不愿輕易對人力車問題有所觸動的原因之一。
參考資料
[1]《申報》,1918-1935年;
[2]薛理勇:《舊上海租界史話》,上海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
[3]李文海:《民國時期社會調查叢編·城市(勞工)生活卷》,福建教育出版社,2005年;
[4]上海市人力車業同業公會:《上海工部局改革人力車糾紛真相》,文化印刷社,1934年12月;
[5]郭崇階:《上海人力車問題》,社會半月刊創刊號,1934年8月;
[6]馬陵合:《人力車:近代城市化的一個標尺———以上海公共租界為考察點》,《學術月刊》2003.11.
[7]王印煥:《交通近代化過程中人力車與電車的矛盾分析》,《史學月刊》2003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