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的時代與時代的愛情

摘要：《我的父親母親》和《山楂樹之戀》是著名導演張藝謀的愛情題材的作品。雖然同是記述文革年代的愛情故事，但兩部作品中展現的愛情略有不同。《我的父親母親》是脫離了時代的浪漫詩意的愛情，而《山楂樹之戀》則是與時代緊密聯系的純真現實的愛情。

關鍵詞：《我的父親母親》 《山楂樹之戀》 愛情 時代

中圖分類號：I106.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026X（2012）10-0000-02

上映于1999年的電影《我的父親母親》，以其優美的畫面，絢爛的色彩，感人的愛情故事，在當時的國內外引起了強烈的反響，并獲得多類獎項。影片中被淡化了時代背景的愛情故事，曾引起無數人再次燃起心中愛情的烏托邦。而上映于2010年的《山楂樹之戀》，上映不久后就打破了國內文藝片票房的紀錄，其強烈的時代感，影片中到處可以見到的文革時代的印記，與時代緊緊聯系著的主人公的愛情命運，都喚起了經歷過那一年代的中年人的強烈共鳴。兩部影片不同的觀眾群體現出不同時代的人們對愛情不同的審美追求，本論文通過深析兩部影片中的愛情模式，來探究其愛情與時代的關系問題。

一、 兩種愛情與電影中呈現的時代的關系

1.《我的父親母親》——愛情與時代的有意疏離

影片《我的父親母親》講述的是一個唯美詩意、浪漫而又感人的愛情故事，整部影片以第一人稱“我”進行敘述。故事發生在一個叫三合屯的小村。“我母親”，年輕的農村少女招娣愛上了“我父親”——縣城里來的教書先生駱老師。在招娣執著的等待下，駱老師終于愛上了這個單純可愛的少女。在經過短暫分離后，兩人最終走到了一起。這其中，展現給觀眾的是紅、黃的絢爛色彩，張揚了鄉村的淳樸美好，招娣對于愛情的美好追求，表現了超越于現實的高尚而浪漫的人格理想。

但是，這樣的愛情似乎與影片中所呈現的時代關系不大。影片雖然發生在文革年代，但沒有任何有關文革的印記。沒有標語、口號、毛主席徽章，甚至三合屯沒有上山下鄉運動，似乎文革并未對這個小村造成任何影響。這就為父親母親的愛情提供了一個幾乎與外界政治環境隔絕的世外桃源，父親母親的愛情故事似乎在其他時代與世隔絕的小山村也可以發生。

當父親終于愛上母親，送了定情信物發卡，并約定后晌來母親家吃派飯時，他被縣上來人帶走了。但村人對此事沒有任何想法，甚至不知道這是文化大革命，認為是“說讓當右派，說不定沒事，過兩天就回來了。”母親也未受到任何政治環境的影響，依然執著的等著父親。父親平反后兩人終于走在一起。這段愛情沒有因為時代造成大的挫折，父親被判為右派對兩人愛情發展沒有太大影響。遠離當時政治漩渦的三合屯，由于并未受到文革時期的價值觀和意識形態的影響，所以父親母親的愛情沒有因為成分問題而遭到反對的可能性。而事實上，也受到了姥姥和村里人的支持。

值得一提的是，《我的父親母親》的敘述人“我”并未提到父親母親愛情發生的具體年份，影片上半部也沒有任何提示，只在父親被縣上人帶走時提到了一句“右派”，使觀眾恍然大悟，這是文革時期。可見，父親母親這樣的愛情不僅有意逃離影片中的時代，而且有意淡化文革這一特殊時代，從而使父親母親的愛情更加唯美、詩意化。

2. 《山楂樹之戀》——愛情與時代的緊密結合

影片《山楂樹之戀》呈現出來的則是一個純真、平實、樸素的愛情故事。整部影片以第三人稱來進行敘述。講述了高中生靜秋與地質勘探隊的老三從相識、相戀、受到靜秋母親阻礙而暫不見面，老三得白血病到最后的生離死別，演繹了一段感人肺腑的純美愛情。影片沒有刻意追求絢爛的色彩和驚心動魄的情節，只是平實的娓娓道來。

但是，靜秋與老三這樣的愛情模式只能在文革的特定時代發生。影片開頭告訴觀眾，“這是一個發生在‘文化大革命’中的真實故事”，把觀眾帶到了那個特殊時代里。再深而論，首先，靜秋下鄉編教材在文革的特殊時代才會發生。住在張村長家，使得靜秋和同在張家吃飯的老三有機會相識。如果說這次下鄉完全可以用其他事件代替，那么隨著兩人愛情的發展，靜秋因文革時特殊的身份（父親因是“右派”在遠方勞動改造、母親也被停職打掃衛生）而感到的自卑，以及受到來自社會的種種阻礙等，都只能是影片中的文革時代的特有印記了。

靜秋和老三因為家庭成分（而非地位）不同，而不能走在一起。阻礙力量都是通過靜秋母親傳達出來的：很多人眼紅靜秋的頂職，靜秋必須好好表現，不能犯“錯誤”，所謂“錯誤”，包括身為右派的子女不能與高干子弟談戀愛。靜秋不敢與老三在公共場合走在一起，以及她和老三在一起時偶爾表現出的憂郁和猶豫，無不因為受了當時政治氣氛的影響。呈現出來的是一個因家境和身份而感到自卑，不敢大膽去愛的懵懂少女形象，老三也尊重甚至是妥協于靜秋的小心翼翼。最后也同意了靜秋母親靜秋頂職這幾年不能見面的要求，這也可以說是老三對時代的妥協。

其次，隨處可見的文化大革命的標語和口號，貧窮凋敝的農村生活，純樸甚至有些傻里傻氣的人物，以及那種盲目的戰天斗地的豪情，都有一種很強的時代感。尤其是靜秋排練的那段戲，“天大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爹親娘親不如毛主席親”。對領袖熱情而機械的崇拜之情躍然眼前，反映出那個時代的人的刻板、怕事、甚至是迂腐。影片是在文革背景下發生的故事，就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很多文革時期特有的現象，例如：憑票購買食品、走后門買核桃，無論男女老少都穿藍布衣服或軍裝加解放鞋，反映出對人的個性和一切個性的壓抑。“不正確”的男女關系對政治生涯的毀滅性打擊等等。文革時期的這些生活符號及滲透的文化信息，貫穿影片的始終。

影片中男女主人公的感情一直受到外界壓力的阻礙和排擠，不被認同，甚至起初女主人公靜秋都在用不斷的懷疑態度去對待這份感情。在這樣的時代文化背景下，人的情感無時無刻不被壓抑。以至于靜秋只在老三病重彌留之際才有機會見到他，使這段生離死別的愛情又多了一份哀傷和無助。

二、兩種愛情與當今時代的關系

1. 《我的父親母親》——烏托邦式的愛情

當今時代，愈來愈現實的社會消減了激情。很少人會為單純追求美好去守護一份愛情，現代的很多愛情總是與物質聯系在一起。但《我的父親母親》中父親與母親的愛情是脫離了物質外殼而存在的愛情。

影片中，沒有任何關于父親和母親家境的敘述。父親畢業閑在家，看見別人敲鑼打鼓喊人報名，就報了名，后來被分到了三合屯當老師，影片在這里棄用任何話語來解說其家人和家庭情況，家里對后來他娶一個農村姑娘，一輩子要扎根農村，也沒有任何阻撓行動。母親自小住在三合屯，除了提到招娣父親去世，其母親哭瞎眼外，對家境并未記述。而在村里修新房子時，母親連夜織的大紅布，以及每天送公飯做的餃子、烙蔥油餅，都是當時非常難得的物資。影片沒有解釋母親可以這樣闊綽的原因，似乎一切都順理成章。而父親送給母親作為定情信物的發卡，以及母親家里的大青花瓷碗，這些在基本物質生活中可有可無的，卻成為了父親母親愛情的見證。這使得這份愛情更加純潔，更加不參任何雜質。

影片最令人感動的就是母親執著的等待和奔跑：母親初見父親時欣喜的奔跑回家，母親為能和父親見面而繞遠路打水，在父親接孩子的路上的等待，父親注意到母親后，母親羞澀的奔跑，以及母親為等父親而病倒在冰天雪地中，這些觸動人心的情節，沒有一處有物質的參與。可以看出，影片是刻意淡化一切有關物質的因素，將父親母親的愛情置于一個世外桃源中，三合屯這個小山村單純的人際關系和政治的邊緣化背景都可以讓駱老師和招娣的愛情能夠免受干擾和沖擊，創造了一個烏托邦的世界。

值得一提的是，影片中招娣的母親對女兒這段愛情是絕對支持的：在招娣因追趕父親的車而摔壞青花瓷碗后，她的母親請工匠來修復，說“給姑娘留個念想”。在不知道駱老師因何被帶走以及何時歸來的情況下，她的母親仍然支持女兒的選擇，在當今時代，一開始就得到身邊所有人的支持和幫助，并且沒受到任何大的阻礙，而又不涉及物質因素在內的愛情仿佛烏托邦，沒有存在的可能性。

2.《山楂樹之戀》——柴米油鹽的愛情

在今天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人們渴望一份剝去物質外殼，單純美好干凈的愛情，這也是文藝愛情片《山楂樹之戀》取得不俗成績的原因。臺灣知名心理學博士張怡筠說：“純愛就是愛情純粹到沒有任何雜質，這雜質包括金錢、門第關系等等，靜秋與老三之間的愛情就叫純愛。”筆者認為《山楂樹之戀》并非如此。靜秋與老三的愛情與物質有很大關系。這在影片中很多情節都有體現。

兩人第一次見面，老三就送給靜秋一塊奶糖，其價值在當今相當于高級貴重糕點。靜秋并非因為糖就愛上了他，但不得不承認，至少送糖給靜秋留下了好印象。緊接著，送鋼筆、冰糖、膠鞋、泳衣等物，以及給靜秋的100元，這些在當時都是非常貴重甚至奢侈的。家境窘迫、而又單純善良的靜秋，不能不被感動。而且，我們為之感動的很多情節，都是建立在物質之上，例如靜秋腳被水泥和石灰燒破，不肯去醫院，老三便劃破自己手臂，故而使她不得不去醫院。如果老三沒有足夠的錢，沒有足夠的地位，在那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時代，帶靜秋去醫院的可能性很小，也就不會發生隨后的兩人騎車的浪漫鏡頭。這些感動與老三的物質條件和門第不無關系。這并不是說兩人的愛戀是以物質為基礎的，但物質確實在這愛情中起到很大作用，使得靜秋對老三慢慢依戀、感情步步深化。如果沒有老三對靜秋打工時的暗中幫助，送東西制造的感動，沒有老三利用輪休和靜秋見面，以靜秋循規蹈矩、怕犯“錯誤”的性格，也許這段愛情就要無果而終。這說明，愛情也是需要柴米油鹽的。如果褪去時代的外衣，這樣類似的高富帥追求漂亮女孩的、關乎柴米油鹽的愛情在當今時代是存在的。

影片中還有一個被忽略掉的細節，靜秋媽媽知道女兒與老三又在一起時就勸靜秋：“以后再不要跟他來往。”靜秋反駁說：“他不是說等我一輩子嗎？”媽媽就說：“容易說出口的話，最不結實。”這與當今時代很多父母的心態十分吻合，面對復雜的社會，對孩子的保護欲成為了父母面對孩子的愛情時必不可少的。

由此可見，《山楂樹之戀》中靜秋與老三柴米油鹽的愛情，毫無疑問的存在于當今時代之中。

結語

正如文學革命先驅胡適先生所說的“一時代有一時代的文學”，誠然，每一個時代都會創造出屬于那個時代的專屬作品，不同時代的人們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也不盡相同，對于作品的理解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同理，愛情這個永恒的話題，在不同時代也有不同的理解。電影既是社會的產物，又是時代的一面鏡子。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對電影呈現的愛情的理解也有所變化。不管是電影《我的父親母親》中詩意的愛情，還是電影《山楂樹之戀》中寫實的愛情，不管觀眾理解作品與否，也不論這樣的愛情在某個時代中是否存在，愛情命運是否隨時代的變遷和變化，相信在每個時代，每個人心中都會有自己理想的純真的愛情，并不懈追求著或是憧憬懷念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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