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樂府在我國詩歌史中占有重要位置,魏晉樂府,更是無法忽略的一環。魏晉時期變樂府采詩為全盛的文人樂府創作,精英文人們充分利用這一題材,使它煥發出新的生命力,并形成了一代文學的思潮:建安風骨,代表人物“三曹”“七子”均大力創作樂府詩。本文旨在探討在文體幾乎全備的魏晉時期為何樂府題材獨受青睞,從文人樂府創作概況、文化內涵、及曹植在其發展中作出的貢獻三方面闡釋。
關鍵詞:樂府、建安風骨、曹操、曹植
中圖分類號:I207.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026X(2012)10-0000-01
西漢時朝廷設置樂府機構,采收民詩民歌,自此,除詩經、楚辭中國古代詩歌文學又多了一個發展源頭。早期樂府詩大致可分為十二類:有郊廟歌辭、燕射歌辭、相和歌辭賀舞曲歌辭等,論及對后世影響最大的則是其中的相和歌辭和雜曲歌辭,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漢俗歌曲。它們基本來自民間,數量僅40余首卻最恰當地體現了“感于哀樂,緣事而發”的樂府特征,也是后人競相模擬的主要類型。兩漢覆滅,魏晉統一后,文人擬樂府詩的出現蔚為大觀,“魏三祖陳王,大變漢辭,以舊曲翻新調,變兩漢質樸之風,開私家模擬之漸,所論皆洞悉源流?!?/p>
一、建安有風骨、樂府翻新聲
從數量上看,魏晉樂府詩(不計雜歌謠辭)的創作總量是391首,在各朝代的分布情況是:曹魏時期154首,西晉219首,蜀1首,吳12首。魏晉的創作基本是主流,而這一時期的創作又集中在建安時期,《文心雕龍·明詩》說:“魏武以相王之尊,雅愛詩章,文帝以副君之重,妙善辭賦,陳思以公子之豪,下筆琳瑯?!比艿奈膶W盛況可見一斑,三人又都對樂府題材獨有偏愛。
樂府題材興起并不是偶然,東漢末年儒學衰微,文學逐漸邁入自覺性的時期,思想解放,文體開拓,上到王公大臣,下到底層文人墨客,均踴躍創作樂府詩。在曹氏父子的引領下,這種文人模擬風的出現接過了民間來源的接力棒,從俗曲開始向高雅格調邁進,內在則沿襲了樂府的精髓,建安風骨便是其精神在新的歷史環境下的一個表現。
曹操是第一個以寫作樂府詩為主要文學活動的作家,他“依前曲改新歌”,詩歌以四言為主,格調慷慨悲涼,善于描寫社會生活重大題材,抒發個人胸懷抱負,可謂是開啟建安風骨的第一人。他的創作題材和“漢末實錄,真詩史也”的贊譽也與樂府文化密不可分。
中平六年,外戚何進謀誅宦臣,密詔涼州軍閥董卓提兵入京,引發了歷史上董卓叛亂一事。董卓焚毀京城洛陽,逼迫朝廷賀百姓上百萬人西遷長安,各地軍閥混戰,民不聊生,見此情形,曹操寫下兩首樂府舊題詩:《薤露行》和《蒿里行》,節選如下:
“蕩覆帝基業,宗廟從燔喪。播越西遷移,號泣而且行。瞻彼洛陽城,微子為哀傷?!薄掇缎小?/p>
“鎧甲生蟻蟣,萬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薄遁锢镄小?/p>
這兩首詩在漢樂府中本是長短句式,而曹操將其變為五言,形式上有創新;內容上,原題為挽歌,相傳最早出自李延年,他將田橫門人所唱的挽歌曲,進行了藝術加工,一曲分為兩曲,《薤露行》送王公貴人,《蒿里行》送士大夫庶人,“為歌寄哀音”。曹操雖然褪去了“薤上露,何易晞”這樣簡單口語化的民歌外衣,但仍不變挽歌內涵,也可以說是“為歌寄哀音”。
再者如《短歌行·對酒當歌》,抒發招攬人才和及時行樂的思想內容,首句“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的生命感嘆令人深思。西晉崔豹在《古今注》中說:“長歌,短歌,言人壽命長短,各有定分,不可妄求。”可見曹操進行創作時,并不完全脫離舊題,對漢樂府仍有繼承。而他對樂府的認同除了在制樂上可彰顯其貴族身份外,還有精神上的契合,豐富的人生經歷和帝王的胸懷氣魄都更好的為樂府注入新鮮活力。
那么,這是不是意味著文人樂府的創作等同制題詩歌創作呢?胡應麟有語:“樂府自魏失傳,文人擬作,多為題左,前輩歷有辯論,愚意當時但取聲調之諧,不必詞義之合也?!比缃ò财咦又械娜钣缱鳌恶{出北郭門行》,因意命題,自出新題,它并未沿用舊曲,但依然表現出了樂府內涵。
二,樂府內涵
建安風骨的文學不約而同聚焦在樂府題材上是什么原因呢?說到繼承漢風,漢大賦洋洋灑灑更顯輝煌,《古詩十九首》也開了前任詩歌創作的典范,但歷史卻選擇了樂府,這源于樂府創作除了民歌質樸、反映現實這一原因外,還有它特定的政治內涵。
例如,魏文帝曹丕為太子時,雖然經常在鄴下舉行集會游宴,形成了一個文學集團,但他們所創作的卻多是游宴詩和詠物賦等,幾乎沒有樂府,原因在于樂府題材其實有其嚴格的政治界定的。明帝時,曹操、曹丕的樂府舊題詩皆可以入樂演唱的,那是貴族帝王特有的權利?!稌x書·樂志》載:“漢自東京大亂,絕無金石之樂,樂章亡絕,不可復知,及魏氏平荊州,活漢雅樂郎杜夔,能識舊法,以為軍謀祭酒,使刪定雅樂?!笨梢姴懿偈种匾曆艠返慕ㄔO,雖不向民間采詩,但仍將樂府視為重要部分。漢朝作為禮樂之邦,樂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像繆襲就曾奉命創建《魏鼓吹》十二曲。再像曹植創作的大部分樂府卻未曾入樂演唱,一來是因為他自創的新曲,并未沿襲舊題,無舊曲可依,再者也證明了并不是所有詩歌都可入樂。國家帝王的制樂傳統可見對文人的樂府創作也有一定影響,樂府創作不僅是題材模仿,也是文人們心目中向國家政治現實靠近的一種心理展現,“觀風俗,知薄厚”的觀念表達著他們對國家發展命途的關切之情,建安風骨的內涵便也在此表露無遺了。
三、曹植對樂府詩歌的變革
明代的徐禎卿說:“樂府往往敘事,故與詩殊”,詩歌長于抒情,可見樂府與傳統詩歌的表述方式并不一致,自魏晉以來樂府與漢朝已經大不相同,它的詩歌言志功能變得越來越強烈,這要更多地歸功于一個人——曹植。蕭滌非說:“漢樂府變于魏,而子建實為之樞紐”,建安風骨的樂府詩不同于以往,它之所以能呈現出文人獨有的風骨和雅致,關鍵在于“建安之杰”之稱的曹植對它的變革。
前面說到曹植的詩歌大部分并未入樂,魏以前的樂府除了雜歌謠辭一類外皆要以樂相配,《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中收錄的樂府詩凡入樂的都有明顯標志,或注明分“解”,或指明該詩歌曾為魏樂、晉樂所奏,但曹植的四十多篇樂府詩中只有四首注明為晉樂所奏,其他基本是脫離音樂的,完全成為案頭文學。這也就讓樂府詩歌有了更多獨立發展的空間。
不僅如此,《樂府詩集》引《樂府題解》指出:“曹植擬《長歌行》為《蝦蛆》,擬《苦寒行》為《吁嗟》,擬《豫章行》為《窮達》,擬《善哉行》為《日苦短》,擬《梁甫吟》為《八方》?!彼陬}目、內容上均有創新,為樂府詩的發展開辟了一套新的路子,以其自身的創作成果,引領了樂府精神的時代光輝,因而樂府詩的生命力也被更好的挖掘出來了,成為開啟一代建安風骨的重要題材。
曹植也創作過《薤露行》,詩云:“天地無窮極,陰陽轉相因。人居一世間,忽若風吹塵。”他繼承了父親曹操在這一題材上的生命感嘆,內容又更見文人氣質。樂府詩歌是民間創作的集大成,建安風骨卻是文人集團的創作成果,兩者來源不同,途徑不同,在入樂情況上也不相同,卻體現了中華文化極強的內在傳承關系,所謂“豈惟觀樂?于焉識禮”,樂府精神與建安風骨一樣,都是感召著后人文學創作的精神源泉。
參考文獻:
[1]蕭滌非,《漢魏六朝樂府文學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年
[2]王運熙、王國安,《漢魏六朝樂府詩》[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
[3]郭茂倩,《樂府詩集》[M],中華書局,198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