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雁傳書

小魚是班上一個難以管教的男生。相對其他六年級學生來說，他年齡偏大，思想比較成熟，同時厭學，具有很強的反叛性，自我為中心，做事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容易沖動打架，自我控制能力差……總之，他是個讓我極為頭痛的人物。

一天早晨，當我心情愉快地來到班上看學生早讀時，發現小魚沒經我允許就擅自把自己的書桌從教室的最后一排搬到了第一排，坐在他的一個哥們旁邊，兩人正談笑風生。我對他的這種做法很不滿，馬上走過去勸他坐回原位，以免影響他人。他不但不理睬我，還給了我一個白眼。我有點生氣，語氣變得有些僵硬，“坐回去，你真要搬來這里得先跟我商量！”他還是一副不屑的表情。我無可奈何，只好先“忍氣吞聲”。

回到辦公室，我冷靜下來。我有些早已積蓄在內的心里話想對他說，但面對他那要么冷漠要么粗暴的表情，卻什么都說不出來了。我突然想起斯賓塞·約翰遜《一分鐘批評》這本書中所提到的批評的藝術：我們要批評的是孩子錯誤的行為，而不是孩子本身；無論孩子做錯了什么，我們都要依然愛他，相信他還是個好孩子，這樣，他才能真正好起來。我決定給他寫一張紙條。我說：“我堅信你是個好孩子，雖然你犯過種種錯誤，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你的本質是好的。我批評的只是你身上的不良行為，而不是你本身。”想到他之前坐最后一排時，把一小塊鏡子碎片用墻報上的圖釘釘在板報上來自我欣賞容貌，我既討厭他破壞公物，又覺得他挺愛美的。私下講過他幾次，他就是不肯取下來。于是，我又在紙條上寫道，“有空我買塊小鏡子送給你，用那碎片不安全。我最近比較忙，沒有太多時間跟你聊天，請諒解。”要說的話寫好了，心里也舒服多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打算趁他們上體育課時把紙條悄悄地塞到他的書包里。

第二天早上第一節上語文課，我聽寫生字。小魚自己不寫，還一直在騷擾坐在后面的小南，他好像在向小南索要什么。小南不給，他一生氣，竟把小南的語文書扔到了走廊上。小南很委屈，落了幾滴淚，跑出去把書撿了回來。我不可不理會了，在我的一再追問下，小南說出了事情的經過。原來小南借了小潤的手機來玩，小魚看見了即向小南索要，小南不肯給，便有了剛才那一幕。我把小南交出來的手機沒收了。小魚見手機不可能到手了，十分生氣，一發怒，把小南的聽寫本奪了過來。我命令他還給小南，他怎么也不肯。我忍無可忍，怒不可遏，叫班長去找學校主任，打算讓主任好好教訓他一頓。小魚見班長去喊“救援”，不但不收斂，還把聽寫本撕成幾塊，扔向講臺，隨后又把小南的筆袋扔了出去。他仇恨的雙眼緊盯著我，充滿了挑釁，像一頭伺機而動的猛獅。要知道，他以前有過跟老師打架的前科。我拼命按捺住自己的怒火，安慰了小南幾句，又繼續聽寫，以免自己做出過分的行為。不一會兒，班長回來了，說主任不在，我不得不先把這事擱下，接著上課。就在我強行把自己的精力拉回到給學生上課之時，我發現剛剛很氣憤的小魚卻趴在課桌上睡起了覺，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此時為了不影響班上其他學生的學習，我再次按捺住自己內心的怒火，心想只要此時的小魚不主動去影響其他同學學習就可以了。

下課了，回到辦公室，我像面條一樣癱坐在椅子上，覺得自己是剛下場的拳擊手，渾身乏力。回想起剛才發生在課堂上的事，讓我久久無法平靜！突然想起昨天我寫的紙條，他到底看了沒有呢？如果看了，應該不會還是這個樣子吧，難道他沒發現？唉——此時的我讓調皮的小魚弄得有些無助、失落和頭疼，我不斷地自我反省，希望能夠找到與學生友相處的方法，思索良久，我不得不從混亂的思緒中回到現實中來，我深呼吸了一口氣，起身走出了辦公室散步去。

之后，我接受了德育主任的建議，先讓這件事冷卻一下，等過了周末，下星期一再找他談。我的內心好像被緊緊地揉在了一起，因為我還不知道該如何找小魚談話。可事實讓我完全沒有想到。星期一我一到教室就發現小魚已把書桌搬回原位，并且很規矩地坐在那里。見我進來，他還笑嘻嘻的，我的心一下子舒展開了。他打了個手勢讓我過去，我走過去，他帶著一種明知故問的表情笑著問我：“那紙條你給我干嘛的？”“給你看的咯。”我忍住不笑，“這么久才發現！”他又是一笑，一笑泯千仇！恍惚之間，我跟小魚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被拉得很近很近，此時的我心中充滿了一種無以形容的喜悅之感，我想他應該和我一樣吧。

后來我沒有再找他來談“手機風波”的事，我想，他自己事后應該會明白過來的。沒想到一張小小的紙條就能給我帶來如此大的幫助，很好地挽救了我們的師生情誼，沒想到師生之間也需要像情人一樣“鴻雁傳書”來表情達意。這種間接教育的方法收到了我預想不到的效果。能夠看到孩子們健康地成長、快樂地學習、幫助他們懂得事理是我們這些園丁最大的心愿，難道不是嗎？突然間，我明白了孩子們在學習和生活中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同時，給孩子們他們想要的我們也會很快樂。我想，我會將其繼續在其他學生身上使用，讓他們擁有打開紙條時的驚喜與閱讀后的感動，讓他們明白老師的用心良苦。

（作者單位 廣東省深圳市大新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