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基民”心寒不已
1998年,國內第一批證券投資基金成立,從而揭開了中國公募基金發展的序幕。15年過去了,中國公募基金有了長足的發展,數量已經發展到了1000多個,被稱為進入了“千基時代”。這本是件好事,但作為基金業發展的基礎——廣大“基民”,卻面露慍色。原因很簡單,這幾年來,他們受到了莫大的虧損,有些虧損程度還超過了同期股市大盤,甚至出現了在一年中給投資者造成了幾千億元虧損的同時,又收取了幾百億元管理費的情況。如此一來,也就導致了基金在投資者心目中地位的下降,作為基金主力品種的偏股型基金被大量贖回,有的基金品種的規模已經減少到5000萬元左右,面臨清盤的風險。而新基金的發行則更是舉步維艱,有的想盡辦法搞到了十幾個億的規模,但是一旦打開立馬就被大量贖回。至于基金行業中不斷出現的“老鼠倉”丑聞,以及高管走馬燈似的離職現象等,更讓 “基民”寒心。
顯然,在公募基金數量超過1000個的時候,人們有必要好好反思一下基金的成敗得失。
盛極而衰的巨變
其實,如果以國際視野來看待我們的基金,應該說它具有起點高、發展快的特點。在海外市場,公募基金并非主流品種,大都是在1970年代起步發展的,比中國的公募基金要早20年左右。但是,大量的基金創新品種,譬如貨幣市場基金,ETF基金,LOF基金,傘形基金以及分級基金等,都是在海外市場剛出現不久,國內市場也就有了。從有投資境內市場的基金開始,到有了投資海外市場的QDII基金,中國只用了10年時間,而海外市場在這兩步之間相隔的時間則要長得多。中國基金業最輝煌的一頁無疑是在2007年,當年基金規模超過了3.2萬億元,其管理的股票流通市值占到了全部流通市值的三成以上。那個時候,基金因為業績出眾而被捧上了“神壇”,當時所涌現出來的那些明星基金經理,直到現在還為不少投資者所崇拜。顯然,一個高起點、快發展的基金,是中國資本市場的驕傲。僅僅15年時間,中國的基金業就能夠進入“千基時代”,也與這一段經歷有著密切的聯系。
但是,曾幾何時,基金的光芒黯淡下來了。轉折發生在2008年,這一年源于國際金融危機,世界經濟急劇震蕩,致使股市大跌,中國也不能幸免。在這個時候,投資者倒不是要求基金能夠繼續給他們賺錢,只是希望能夠少賠一些。但令人遺憾的是,中國的基金經理大多數沒有做到,當熊市露出端倪的時候,他們還在積極操作,直到被高位套牢并花完了最后一筆投資款。現實是嚴酷的:這些基金經理沒有經歷過完整的牛市與熊市更替,還不適應快速變化的市場。如果說,基金業能夠以此為契機,對投資行為作出調整,挫折也就會轉化為巨大的財富。但問題在于,很少有人對此認真總結,這樣也就形成不了能夠適應市場變化的盈利模式。于是到了第二年,在股市出現反彈時就顯得束手無策。也就從這一年開始,基金的平均業績開始跑輸大盤。以后的幾年,股市逐步走弱,基金也就更加不適應,業績更無法令人滿意,以至于失去了廣大投資者的信任。時下,雖然基金數量越來越多,但是規模卻越來越小,其號召力更是每況愈下。今年,隨著一位曾經被稱為“股神”的基金經理的卸任,基金再也沒有了昔日的榮光。具有諷刺意義的是,市場對這一個基金經理卸任的關注程度,要遠遠高于基金數量進入千位數。確實,時下基金在輿論界不但不是寵兒,相反有雞肋之感。
基金業發展的障礙
為什么在短短的幾年中,中國的基金業就經歷了這種盛極而衰的巨變呢?實際上,即便在前些年基金業快速發展的時候,其內在結構上的問題就已經存在了,只是因為那時市場環境好,基金普遍能夠賺錢,可以“一俊遮百丑”。而一旦市場環境變差,矛盾就全面暴露出來,乃至受到了廣泛的詬病。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現在的基金管理費收取模式是根據其所管理的資產規模,按一定比例提取費用。在這種模式下,客觀上基金只要能夠發行出去,不管在投資上是盈利還是虧損,都不妨礙它提取報酬。在這種制度的引導下,基金往往會追求規模,而對業績不是太關注。甚至有的基金還害怕業績做上去,擔心這樣一來會被贖回,寧愿讓凈值徘徊在面值下一點點的位置,這樣,“基民”們可能由于贖回會發生虧損而會繼續持有基金,從而保證了基金有足夠的規模。盡管這種狀況有點極端,但是各個基金公司力拼首發規模而輕視業績增長的狀況,的確是一種客觀存在。事實上,為了保證首發規模,基金往往會向參與銷售的證券公司承諾一定的成交量,而證券公司為了能夠獲得基金的交易分倉,又會不遺余力地推銷基金。而基金在完成發行后為了履行對證券公司交易量的承諾,自然也就有了刻意提高換手率的行為。在這樣一條利益鏈中,基金公司取得了管理費,證券公司有了交易傭金,卻沒有顧及基金投資者的利益。無疑,這種管理費的收取模式,已成為基金業發展的障礙。
嚴峻的問題還在于,這么多年來,基金業雖然也提倡創新發展,但是受制于市場環境與交易工具,實際上同質化狀況還是非常突出的。時下盡管有上千家基金,但是真正形成自己風格的屈指可數。大多數基金滿足于在相對排名中不墊底就行,不求賺得比別人多,只求輸得比別人少。在不合理的考核與排名制度下,基金失去了積極向上的動力與追求。如果說在前幾年還有一些基金能夠在市場上挖掘出一些好的投資品種,以鮮明而犀利的投資風格亮相于市場,而現在已經難得一見,倒是不斷出現基金踩上“地雷”,重倉股發生“黑天鵝”現象的事件。也許有人會說,這些狀況是難以避免的,更況中國的證券市場本身也不成熟,所以不應該對基金有太苛刻的要求。這話聽起來有點道理,但是大家不妨想一想:如果連基金這樣的專業投資者都把投資失敗視為理所當然,并且在盡享高額管理費的同時卻沒有足夠的進取精神,這樣的基金怎么可能讓投資者滿意呢?一段時間來,基金業的高端人才大量流失,其中很大一部分不是改行,而是去了私募基金,這就是說,他們離開公募基金不是因為對市場不樂觀,對行業沒有信心,而主要是因為對公募基金的管理制度不認同。時下,輿論普遍還是從基金高端人才尋求自身發展的角度,以及基金公司沒有實現股權激勵等層面來看待這些現象,但問題顯然沒有那么簡單。而可悲的是,現在對基金制度的反思還很缺乏,人們更多還是從戰術層面來探討現在的基金投資不那么成功的原因,卻鮮有從戰略角度來分析——搞了15年,數量已經上千的基金業,現在最需要改變的是什么。
《基金法》的修改只是起步
最近,有關方面開展了對《基金法》的修改,包括改新基金產品的審核制為登記制,以及放寬對基金公司股東的各種限制等。應該說這些修改是必要的,有的也切中了要害,但也誠如相關人士所言,現在對《基金法》的修改,還只是起步,在如何維護持有人利益方面,并不完善。經過這樣的調整,基金能否創造出很好的收益,真正成為合格的理財機構,恐怕仍然是值得懷疑的。
進入“千基時代”,直面其所存在的問題,應該說是理性而必要的。畢竟,現在基金的盈利能力令人失望,這種狀況再不改變,那么基金業就只能空有“千基”的虛名,卻沒有投資專家的實質,其前途一定是黯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