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宰府的成立與古代日本對外意識之嬗變

摘 要：大宰府在古代日本對外關系史上發揮了重要作用。大宰府的成立及其職能的變化與東亞世界情勢的發展有著密切的關系。中國作為前近代東亞世界最具影響力的國家，主導著國際局勢的動向。對于古代日本而言，外交意識如何跟進以中國為主導的國際情勢的變化是一個重要的問題。大宰府的成立和職能的變化，反映了古代日本對外意識嬗變的外在動因。

關鍵詞：大宰府；古代日本；對外意識；嬗變

中圖分類號：K313.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2458（2013）03-0064-05

一、引言

大宰府是古代日本統管西海道九國二島軍政、民政事務，并具有外交管理功能的機構，其所在的日本九州地區，自古以來就是大陸文化傳入日本列島的前沿，也是古代日本攝取大陸先進文化的窗口。大宰府不僅是古代日本重要的地方行政官衙，更因其接近朝鮮半島及中國，大宰府同時也發揮著處理外交事務的功能，并且隨著古代日本與大陸關系的進一步密切，大宰府在外交上所承擔的角色愈加重要。

就日本學界大宰府的研究史而言，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即明治時代后半至“二戰”時期，此階段是日本學界真正地把大宰府作為歷史學研究對象的開始，此時期的研究主要是從文獻史學和考古史學的角度進行。雖然這個時期近代科學研究進步不小，但這些研究仍然有著濃厚的地方史的色彩，而且研究多具有軍事史和國防史的傾向。第二階段即“二戰”后至昭和四十年代初，此時期伴隨著古代史研究的顯著發展，大宰府研究也進一步深化，不少迄今仍令人贊嘆的研究成果被發表，尤其是在關系史研究方面的集大成者竹內理三所編著的《大宰府·大宰府天滿宮史料》的出版使后學受益良多。第三階段即以昭和四十三年（1968）開始的“大宰府史跡”發掘調查為契機，伴隨著諸多遺物、木簡等的出土，大宰府研究跨入一個新的階段，并且在昭和五十八年（1983）以九州歷史資料館開館十周年紀念為契機，出版了上下兩卷的《大宰府古文化論叢》。該書收編論文五十余篇，涉及文獻史學、考古學、地理學、建筑學、美術史等諸多研究分野[1]4-5。綜觀日本學界大宰府的研究成果，呈現出研究歷史久遠、視角多元、課題多樣等特點，而且具有相當的深度和廣度。然而，或許是囿于資料和研究分野不同的緣故，國內學界鮮有“大宰府”相關研究，為數不多的幾篇論文也并非直接以“大宰府”為研究主題，僅在研究其他問題時論及而已。很顯然，中國的大宰府研究較日本相差甚遠。文章嘗試從關系史的角度，通過對大宰府的起源、設立過程，以及職能變化的分析，考察古代日本對外交往意識的變遷，尤其是大宰府成立前后，在六至七世紀東亞國際情勢出現大變動的背景下，探討古代日本與東亞國家的互動關系。

二、大宰府的起源

在現存文獻中，“大宰”一語最早出現于中國上古時期的文獻《周禮》中。《周禮》卷一·《天官冢宰》中載：“大宰之職。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國”①。可以看出在古代中國，“大宰”是一個掌管百官的高級官職。關于古代日本大宰府的起源，日本史學界可謂諸說紛紜，一直未有定論。概略而言，學界關于大宰府的起源主要有三種觀點：一種看法認為其最早可以追溯到邪馬臺國時代的“一大率”①。但是，由于近年來研究的不斷推進，這種看法越來越受到學界質疑。第二種觀點認為那津官家是大宰府的真正起源，持此觀點的以竹岡勝也為代表。竹岡氏在其《上代的大宰府》一文中，從大宰府的建設、發展、構造、內亂和外寇、天滿宮的建成、大宰府與上代文化等若干個方面較系統地考察了大宰府的歷史。竹岡氏認為大宰府的起源，是設置于宣化天皇元年（536）的那津官家。“那津官家的職掌之一就是迎外客，而從后來官家未被遷移至他處這一點來看，筑紫大宰府或大宰帥的名稱應該出自官家”，并于“白村江戰役”翌年又被賦以國防上的責任的。竹岡氏的觀點至今在學界仍具有一定的影響力，筆者也比較認同此看法。第三種看法是津田左右吉提出的，認為大宰府成立于持統天皇時期。津田在論述“大化以降地方官制——總領”時論及筑紫大宰名稱時，認為“筑紫率或筑紫帥是在近江令成立前的名稱，大宰是近江令所規定的，大宰帥也是據持統天皇時代之令而設的。”而且，津田進一步認為，“大宰最初是作為長官之名，而后被作為官衙名稱的”，“大宰府之名稱是據持統朝之令而來，原來筑紫大宰就掌管筑紫國事務，而筑紫國司與大宰府從來就是分立的兩者”[2]。

“一大率”一語見于中國古代文獻《三國志·魏志·倭人傳》中，該書記載了三世紀前半葉日本列島的情況。在描述伊都國時書載：

“東南陸行五百里，到伊都國，官曰爾支，副曰泄謨觚、柄渠觚。有千余戶，世有王，皆統屬女王國，郡使往來常所駐”。“自女王國以北，特置一大率，檢察諸國，諸國畏憚之。常治伊都國，於國中有如刺史。王遣使詣京都、帶方郡、諸韓國，及郡使倭國，皆臨津搜露，傳送文書賜遺之物詣女王，不得差錯”② 。

也就是說在伊都國設置了檢察邪馬臺國以北諸國的職官，當女王卑彌呼與魏之帶方郡及朝鮮半島諸國交往時，或有魏之帶方郡使者前來時，迎送于伊都國之地。有學者據此認為，此“一大率”類似于以后九州的大宰府。或許后世通過對相關文獻的分析發現，在機構功能上大宰府與“一大率”有相似的地方，因此認為“一大率”就是大宰府的起源。但是，筆者認為，此“一大率”與后世的大宰府在功能上有較大不同。

眾所周知，《魏書·倭人傳》是中國正史中第一篇記敘日本列島情況的傳，對后世影響頗大，后世正史中關于日本之傳，多以此作為參考損益而成。《魏書》是由陳壽據魚豢《魏略》而成，《魏略》已佚，從其佚文分析應成書于晉武帝太康年間（280-289）。雖然《魏略》所記之事距事情發生之時較近，可信度較高，但是據推斷《魏略》作者應未曾親赴日本，所以，日本列島相關信息或為通過帶方郡官員的報告，或是倭女王使者所傳遞的信息。在此種背景下，當時所獲得的信息與實際情形有無出入，以及出入多寡等問題現今皆無從考證，后世也只能據文獻所載蠡測一二，此為其一；其二，據前引文獻可以判斷，當時設置“一大率”的主要目的是為“檢察諸國”，而非應對中國、朝鮮半島情勢變化而設。另外，大宰府真正發揮其軍事及外交上的功能應該是在律令制成立前后的日本，其本身雖為律令制下地方行政機構的特例，但也是律令國家建制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三，大宰府成立期與邪馬臺國相隔時代久遠，史料的匱乏，造成后世對“一大率”出現時倭國內部情況的研究無法深入，尚存諸多不明之處，所以認定“一大率”即大宰府最早形態的看法缺乏較強的說服力。

就目前的史料分析，設置于宣化元年（536）五月的筑紫那津官家應該看作是大宰府機構的前身。《日本書紀》（以下略稱《書紀》）中載有關于那津官家設置時天皇的詔書。

“食者天下之本也。黃金萬貫，不可療飢；白玉千箱，何能救冷。夫筑紫國者，遐邇之所朝屆，去來之所關門。是以海表之國，侯海水以來賓，望天云而奉貢。自胎中之帝，洎于朕身，牧藏谷稼，蓄積儲糧。遙設兇年，厚饗良客。安國之方，更無過此。故朕遺阿蘇仍君，加運河內國茨田郡屯倉之谷；蘇我大臣稻目宿禰，宜遣尾張連，運尾張國屯倉之谷；物部大連粗鹿火，宜遣新家連，運新家屯倉之谷；阿倍臣，宜遣伊賀臣，運伊賀國屯倉之谷。修造宮家那津之口。又其筑紫、肥、豐，三國屯倉，散在懸隔，運輸遙阻。儻如須要，難以備率。亦宜課諸郡分移，聚建那津之口，以備非常，永為民命。早下郡縣，令知朕心”③ 。

通過對該詔書的分析，可以看出：首先，中央之所以選擇筑紫作為屯倉之處，是因為筑紫是“遐邇之所朝屆，去來之所關門”，地理位置尤為重要；而設置屯倉的目的是為“遙設兇年，厚饗良客”，即為備歉收之年仍能較好地款待前來奉貢的使者和歸化之人。其次，又因為“筑紫、肥、豐，三國屯倉，散在懸隔，運輸遙阻。儻如須要，難以備率”，所以有必要集中于那津之口，用來“以備非常”。那么，此處所謂“以備非常”究竟具有何種內涵和深遠之意呢？

宣化天皇元年即公元536年，北朝屬于東魏政權時期，南朝是梁武帝時期，國家割據，無力東顧。此時期朝鮮半島上三個較有實力的國家相互攻伐不斷。隨著朝鮮半島局勢的變化，倭國在朝鮮半島的影響力逐漸減弱，倭勢力日趨衰退，曾經作為倭國在朝鮮半島據點的任那也受到了威脅。《書紀》載：

“百濟遣使貢調。別表請任那國上哆唎、下哆唎、娑陀、牟婁四縣。哆唎國守穗積臣押山奏曰：此四縣近連百濟，遠隔日本。旦暮易通，雞犬難別。今賜百濟，合為同國，固存之策，無以過此。然縱賜合國，后世猶危。況為異埸，幾年能守”① 。

后來倭國被迫答應百濟要求，割讓任那四郡。之后，倭國君臣對在半島勢力的衰退一直耿耿于懷，曾幾度試圖復興任那未果，任那最終為新羅于公元562年吞并。可見，上述宣化天皇詔書中所言“儻如須要，難以備率。亦宜課諸郡分移，聚建那津之口，以備非常”，應該是倭國為應對東亞情勢發展，鞏固在朝鮮半島的勢力而備。另外，我們也可以通過《書紀》宣化天皇紀二年（537）十月壬辰條的記載窺探出其用意：“二年冬十月，壬辰朔，天皇以新羅寇于任那，詔大伴金村大連，遣其子磐與狹手彥，以助任那。是時，磐留筑紫，執其國政，以備三韓。狹手彥往鎮任那，加救百濟。”也就是說，此時設置筑紫那津官家的直接原因是因為與朝鮮半島南部的新羅關系惡化，宣化天皇企圖用兵于朝鮮半島，準備將那津官家作為后方基地的。據此可以得出，那津官家從設立之初就是為軍事斗爭而籌劃的。關于“那津官家”的記載在后來的史書中較少出現，應該是保留或被作用相似的機構所替代了。當然，在機構功能上“那津官家”雖然與后世的大宰府不可相提并論，但作為處理對外事務的一種應對，與倭國當時所處的國際環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同時也是古代倭國對外交往意識的直接反映，那津官家的設置或可看做是大宰府處理對外事務思想上的淵源。

三、大宰府的成立

如前所述，因地理位置的特殊，古代日本對外關系中，筑紫自古以來就具有重要意義。《日本書紀》卷二十一，崇峻天皇五年（592）十一月丁未條載有：“遣驛使于筑紫將軍所曰：依於內亂，莫怠外事”。可見，筑紫作為古代日本對外交往的重要據點是由其天然的地理位置所決定的。“筑紫大宰”一詞的正式出現在日本史書中是《書紀》卷廿二、推古紀十七年（609）夏四月條。

“丁酉朔庚子，筑紫大宰奏上言：百濟僧-道欣、惠彌為首，一十人，俗七十五人，泊于肥后國葦北津”。“是時遣難波吉士德摩呂、船史龍，以問之曰：何來也？對曰：百濟王命以遣于吳國。其國有亂不得入，更返于本鄉。忽逢暴風，漂蕩海中。然有大幸，而泊于圣帝之邊境。以歡喜”②。

從此記事中可以看出“筑紫大宰”是對外國來者或來使進行身份初步確認，并負責向朝廷報告的官職”，這是否就是后來的大宰府呢？是否就意味著真正具備外交機構功能性質的大宰府的誕生呢？

推古十七年是中國隋煬帝大業五年（609），在此前一年，隋遣使文林郎裴世清赴日。隋朝建立伊始，朝鮮半島的高句麗、百濟隨即向隋朝貢，而倭國是在開皇二十年（600）第一次向隋派遣使者的。③第二次遣隋使是在大業三年（607），推古天皇十五年，遣小野妹子及通事鞍作福利赴隋，即《隋書·倭國傳》記載的“其國書曰日出處天子致書日沒處天子無恙”的那次，造成了“帝覽之不悅”令“勿復以聞”的結果。④ 但是，讓后世頗為不解的是，隋煬帝雖“不悅”卻仍于翌年遣裴世清使于倭國。⑤

在日本的古代外交史上，此次隋使赴日是自倭五王時代之后，時隔約一個世紀之久的一次重要外交接觸。此次遣使具有隋王朝試圖將倭國重新納入到以中國為主導的世界秩序中的意義。而對于倭國而言，在東亞局勢出現新變動的背景下，實現其由被動轉變為主動的愿望，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事件，所以對于此次隋使赴日，日本極為重視。①裴世清抵達倭后，被暫安置于筑紫，日本朝廷隨即遣吉士雄成前往歡迎并引導入京。那么，按照推理在筑紫就應該有某種設施或場館是作為安置隋使的地方，以便于雙方就某些問題溝通，而且隋使歸來時也需有下榻的場館。[3]331從長遠考慮，為了更及時地了解隋及朝鮮半島動向，倭應該有一個應對的機構設于筑紫才合理。按此邏輯推理，在隋使來之前就應該存在著一個這樣的機構，是專事應對朝鮮半島諸國及中國的外事職能部門。而《書紀》持統天皇五年（691）正月丙戌條為后世確定大宰府的成立期提供了較為有力的依據。條載：“詔曰：直廣肆筑紫史益，拜筑紫大宰府典以來，于今二十九年矣。以清白忠誠，不敢怠惰.是故賜食封五十戶、絁十五匹、綿二十五屯、布五十端、稻五千束”②。持統天皇五年向上回溯二十九年是天智天皇元年，即公元662年。據此條可以知道，至遲這個時間就已經設立了大宰府這一機構。此條詔書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具體的時間，但仍然無法確定該時間一定就是成立大宰府的最初時間。盡管如此，我們仍可推斷，大宰府的正式成立應該是在隋使裴世清赴日的推古十六年（608）至天智天皇元年（662）左右的一段時期。

四、大宰府職能的變化與東亞情勢

作為大宰府機構前身的那津官家，其設立的初衷就是為應對朝鮮半島形勢變化的。在其機構功能上，軍事方面的考量明顯重于外交職能，反映了倭國試圖采取軍事行為的對外意識傾向。然而，隨著大陸上隋政權的出現，尤其是隋經略西北和統一全國之后，東亞國際形勢開始從多國勢力抗衡向以隋為主導的世界秩序轉變。在對外關系上，隋王朝著手重新恢復自漢之后瓦解的世界秩序。“自漢武帝戰勝匈奴之后，東方世界的國家或民族間關系就是以漢朝為軸心展開的。這時期的國家間關系主要具有以下幾個特點：第一，以中國為中心；第二，以文化（語言、文字、制度、禮儀等）傳播為紐帶；第三，通過冊封等形式建立上下君臣關系和交往的道義原則；第四，政治上的服從與軍事上的占領相結合等”[4]175。歷來受中國影響巨大的朝鮮半島和倭國，為了各自的國家利益都力爭在新秩序中占得先機。倭國審時度勢，及時地調整外交方略，由準備軍事斗爭轉變為積極外交接觸。于是，才有了倭國在時隔近百年之后的遣使入隋。特別是大業三年（607）的倭使入隋引發關注。盡管此次因國書措辭問題而導致了隋煬帝的不悅，但仍于翌年遣使赴倭。如前所述，此次隋倭接觸在東亞關系史上具有劃時代性的意義，對于倭國而言是在新的國際形勢下展示形象，爭取戰略主動的機會。以此為契機，以軍事管理職能為主的那津官家，又被賦予了內外使節迎送的功能。這可以看作是大宰府職能的一次重要調整。

但是，在天智二年（663）的“白村江之戰”中，倭國為唐羅聯軍所敗，被迫從朝鮮半島全面撤退。地處前沿的筑紫的軍事環境發生激變，尤其是擔心唐羅聯軍的進攻，倭國再度強化了以筑紫為中心的國防戰略，當然作為其核心的筑紫大宰在軍事職能方面的比重必然增大。而大宰府再次在外交職能方面引人注意，是在天智三年唐使郭務悰的赴日。此次唐百濟鎮將劉仁愿遣使的到來，對于倭國而言不僅僅是簡單地恢復與唐及新羅的外交問題，而是一個重要且緊急的外交難題。倭國似乎不曾料想到唐使會在戰后迅即造訪，對此顯然準備不足。在大宰府了解了具體情況之后，朝廷才派遣中臣內臣和沙門智祥前往設饗賜物。在此次接待唐使中，倭國朝廷可謂煞費心機，顧慮到郭務悰非唐天子所遣，為了不失顏面，朝廷未讓唐使一行入京，但又不想喪失此次外交接觸的良機，因此只得發揮大宰府作為外交窗口的功能。盡管在接待唐使中，大宰府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但這并不意味著大宰府在軍事職能方面的削弱。天武元年（672）六月發生“壬申之亂”時，朝廷曾向吉備國及筑紫派遣征兵使，但時筑紫大宰栗隈王對來使言：“筑紫國者，元戍邊賊之難也。其峻城深隍，臨海守者，豈為內賊耶。今畏命而發軍，則國空矣。若不意之外，有倉卒之事，頓社稷傾之。然后，雖百殺臣，何益焉。豈敢背德耶。輙不動兵者，其是緣也”③。說明即使在戰爭已過去十年的當時，國防問題依然放在優先于朝廷內部問題的高度上。而且在后來的天武十四年，還能看到筑紫大宰向朝廷請配備“儲用物”的記載，朝廷依所請配送了大量的箭竹等軍事物資。由此，大宰府在軍事職能方面的重要性可窺一斑。

從為軍事斗爭而設置那津官家，到迎送隋使時被賦予的外交職能，再到唐使一行的接待，說明了大宰府在不同歷史階段發揮的機能側重不同，但無論是哪一種機能都與東亞局勢的變化是密切相關的。同時，也反映了在東亞世界出現大變動、大整合的情勢下，古代日本試圖以軍事行動恢復在朝鮮半島勢力無果后，又欲通過外交手段借隋之遠威實現國家利益的對外意識。當兩種嘗試均未達到目的時，倭國轉而調整策略，出現了謀求軍事解決的意識傾向，希望趁大戰之際，恢復在朝鮮半島的勢力。然而，倭國是在缺乏對形勢準確估量的情況下，貿然卷入到了爭奪朝鮮半島控制權的戰爭中，其結果可想而知。戰敗后的倭國從朝鮮半島全面撤退，隨之大宰府的軍事職能亦被再度強化。白村江之戰后，東亞的世界秩序逐漸被確立下來，局勢漸趨平穩。直至天平十四年（742）被廢止時，在律令制下大宰府承擔著軍事職能的同時，兼顧發揮著外交上的功能。

結 語

通過對大宰府的起源、設立過程、成立期，以及職能變化的考察，明確了宣化天皇設置“那津官家”于筑紫的真正意圖，是因與朝鮮半島南部的新羅關系惡化，企圖用兵于朝鮮半島，準備將其作為后援基地的，即那津官家從一開始就具有應對朝鮮半島局勢變化而設的特質。隋王朝政權鞏固后，試圖重構漢以來的“世界秩序”，東亞國際形勢發生了新的深刻變化。此時倭國感受到了來自中原王朝和朝鮮半島的壓力，不失時機地遣使入隋，并趁隋使赴日之際，高規格禮遇隋使以借隋的遠威增強國家影響力。如果說那津官家的設置是倭國在當時所處國際環境條件下一種被動的行為選擇，那么大宰府的設置則是古代日本積極面對國際挑戰，采取靈活外交意識的體現。

隋亡唐興，隋政治思想的繼承者唐繼續推進以中國為主導的“世界秩序”的建立。[5]90唐太宗、高宗兩代持續用兵半島，通過包括“白村江之戰”在內的一系列戰役，最終實現了統治階級的政治理想。從大宰府職能的變化可以看到，倭國的對外意識極大地受到中國及朝鮮半島局勢變化的影響。從六世紀中期至七世紀中葉，倭國采取以軍事為主，外交接觸為輔的外交策略，其間大宰府既承擔著重要的軍事職能，又適時地發揮了外交方面的作用，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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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孫 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