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大日向分村移民述略

中圖分類號：K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4496（2013）02—103—04

[內容提要] 大日向分村移民在實行經濟更生運動的背景下，在日本政府“五族協和”與“王道樂土”的鼓吹下，充滿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而來到中國東北，未曾想到這是一場噩夢，最終以悲劇結束。以大日向分村移民為研究對象，采用實證研究的方法，從其政策制定、具體實施、建設過程到戰敗后的大日向村等幾個方面進行了較為詳細地探討。

[關 鍵 詞]日本；大日向村；分村移民

大日向村是日本在經濟更生計劃下，以分村移民的形式，將長野縣南佐久郡大日向村一分為二，遷徙半數村民移住到中國東北地區而形成的村落。在日本政府極力鼓吹“五族協和”與“王道樂土”的口號下，大日向村加入到移民隊伍的行列，并在所有的分村移民中，被稱為“滿州分村移民第一村。”[1]其全部團員均出身于南佐久郡的大日向村，于1938年2月19日移住到吉林省舒蘭縣四家房，被稱為“四家房大日向村開拓團”。截止到侵華戰爭結束時，四家房大日向村開拓團共有216戶、786人。[2]

一、大日向分村移民政策的制定

大日向村位于日本長野縣南佐久郡，地處高寒地帶的山谷地區，以蠶繭和木炭為主要生產物。1930年，生絲價格暴跌而引起的農村經濟不景氣，對于大日向村來說無疑是個重創，不斷出現生活貧困與稅金滯納等現象，甚至連村財政也出現了公款用盡的問題。從1932年開始，大日向村組成了經濟更生委員會以解決相關問題，但未能打開不利局面。農家負債額不斷增加，據當時青年團調查的結果，平均每戶農家的負債額達到了1 200日元。[3]

1932年，長野縣農村經濟改善委員會得以設置，并提出了改正偏重養蠶的主張，向政府提交了“實現對滿洲移住的國策”的請愿書，但未能得到政府的重視。1935年夏，當時在東京的淺川武麿應村民的強烈要求回到村中當了村長，他求助于熟人，在長野縣與日本政府間奔走，請求指導支援，致力于經濟更生。可是，村財政匱乏，負債不斷增加。據截止到1935年末提交的更生資料調查，當時此村有406戶，人口1 625人，耕地是水田49.8公頃，旱田316公頃，合計365.8公頃（平均每戶0.79公頃），糧食自給僅夠4個月。另外，村有林4 330公頃也被作為木炭的原料砍伐完畢，負債額達到了363 398日元。[4]淺川村長和產業組合專任理事堀川清躬一起，為村落經濟更生而煞費苦心。1937年2月18日，在村當局、農會、產業組合、學校共同召開的會議上，大家對移住中國東北地區的問題重新加以研討，都傾向于實施分村移民。在3月20日的委員會上，與會者一致認為，為了重新振興村政，向中國東北實施分村移民以外沒有根本的解決之路，當天即制作了誓約書，表明移民的決心。在此次會議上，淺川村長和堀川理事被選為調查委員，為制定移民計劃進行調查研究。堀川是個狂熱的“滿洲”開拓倡導者，從4月16日開始對包括彌榮和千振在內的各開拓團進行詳細調查，回到村落以后，他信心十足的表明了移住中國東北的決心。此后，他出席了村內5個小的村落會議，大力宣講移居地區的實際狀況和分村移民的必要性，極力讓村民產生移居的自覺性，以確保移民的順利實施。

1937年6月9日，大日向村會上一致通過了“滿洲”分村移民的規定，從10日開始實施。同時，制訂了《滿洲國大日向村分村計劃要項》，計劃從現有戶數（其中有農家336戶，林業者40戶，小工商業者16戶，其他14戶[5]）中分出150戶，另由次子、三子組成50戶，共計200戶。這樣一來，母村的剩余農家則平均每戶可以耕作水田0.21公頃，旱田0.82公頃，在移民組織者看來，基本上可以確保自身的糧食需求。關于移住者的補助金，預算平均每戶為250日元，總計5萬日元。[6]村民移住后留下的土地、房屋和負債，經委員會研討，委托產業組合來整理。

二、大日向分村移民的具體實施

經大日向村會議及委員會研討的結果，確定開拓團團長由堀川清躬擔任，此人富有執行力、頭腦靈活、為人誠實，很受村民的愛戴。1937年5月14日，大日向村召開現場報告會，直接募集先遣隊隊員，馬上有40人應募，全部合格。拓殖訓練分成兩個班，各為22人和18人，分別于5月12日和6月18日來到御牧原修煉農場的長野縣滿洲移民訓練所，接受西村富三郞場長等人的指導。接受訓練與指導后，分別于7月8日和8月9日舉行了歡送會，踏上了前往中國東北的路途。經圖們、牡丹江、勃利，到達依蘭縣第二次千振村開拓團的訓練所。至1938年移入之前，一直在此接受訓練。為了進一步擴大移民的影響，達到宣傳的效果，移民當局從1937年后半年開始，接二連三地開展演講、座談會、懇談會和“滿州”移民放映會。[7]另外，堀川團長于1937年6月20日來到茨城縣友部的國民高等學校，接受團長的指導訓練后，于8月30日回到大日向村出席了歡送會，9月10日來到哈爾濱的開拓指導員訓練所。

1938年1月10日，堀川團長在哈爾濱結束了預定的訓練，與千振訓練所的先遣隊會合。1月28日，他出席了滿洲拓殖公社牡丹江支所的入殖地會議，決定移住到吉林省舒蘭縣四家房。1月29日，與先遣隊商量后，定于2月11日移入。從2月1日開始，堀川團長奔走于滿拓、縣公署、省公署等相關機構之間，4日結束了實地調查后，20人的先遣隊原定于2月11日移入拖延至2月19日移入。移入以后，先遣隊員高舉日本國旗，團名定為四家房大日向村。

先遣隊員移入的消息傳到日本的母村后，使母村村民對移民充滿了希望，移入本隊的氣勢也由此大漲。為了接受本隊隊員的移入，先遣隊在離四家房車站3.5公里的地區建設本部。1938年2月28日1名司機；3月1日17人，15日3名技術人員移入。4月11日，38名團員來到千振村的現地訓練所。1938年7月8日，100名家屬、2名團員、17名為招致家屬而回國的團員共計119人從母村出發。10月16日，170名家屬、26名為招家屬而回國的團員、4名分村視察者共計200人前往四家房。1939年3月，71名第3次本隊成員與118名家屬分成兩個班，向四家房進發，分別于4月30日和5月1日全部安全到達。到1940年3月，除去再次移入者和分村視察者，共有643人來到了中國東北地區。截止到戰爭結束時，大日向村共有216戶、786人。

三、大日向分村移民的建設

大日向村移入的地區原有朝鮮人和中國人居住的小村莊25個，戶數為1 125戶，總計4 735人。土地幾乎全部為已耕地，水田1 000公頃，旱田2 600公頃，未耕地500公頃，濕地20公頃，還有山林4 080公頃。[8]開拓團移入后，以極低的價錢收購中國人的房屋，進行改造后作為宿舍和團本部，緊接著制定建設計劃，設置建設班和務農班。在第一年即1938年8月，第一小村莊48戶和第二小村莊41戶建成了個人房屋，從9月份開始著手建設小學、面粉大米加工廠、醬油釀造廠、磚廠和診所，于1939年4月前全部建成。另外，在1938年新鑿水井10個，新開可以通往各個小村莊的道路2 400米，架設電話線4 500米，12月前全部完成。[9]另外，個人房屋的建設，在8月末完成第三小村莊21戶、第四小村莊40戶，10月完成第5小村莊50戶，團本部的消費部、老師住宅、5棟兒童宿舍樓也都竣工。入住個人房屋按照移入的順序進行，在最初3年采取個體經濟的共同務農方式來運營，1941年以后過渡到個體經營。然而，之后也有單身者在團本部的指導下，采取共同務農的方式。

由于當地中國居民的不斷反抗，移民當局為了所謂的“維持治安”與務農方面地理條件的考慮，將小村莊分散成五個地區，各個小村莊之間相隔三到四公里，由小村莊的村長與團本部保持緊密聯系，以謀求農業生產的提高，完成順應國策的任務。為了防止中國原住居民的反抗，在各小村莊中都配備緊急警備電話以保持聯系。與此同時，移民當局要求村民加強與當地居民的交流，婚喪嫁娶等活動都要相互參加，為實現所謂的“五族協和”而奠定基礎。

1941年，大日向開拓團的建設按照計劃完成，由于《開拓團農業協同組合法》的實行，開拓團也進行改革，解散了以前的團，設立了大日向開拓農業協同組合。組合長由小須田兵庫擔任，堀川團長任郵局局長，其他干部沒有變動。過渡到開拓農業協同組合以后，按照移入初期團長的強烈指示，加深與中國當地居民的友誼，致力于民族融合，建設“和平”的村莊。然而，這種“和平”注定不能長久，勢必引發中國人民的反抗。由于中國人的房屋和土地都被開拓團收購，失去土地的農民只能另建房屋，并作為勞動者受雇于開拓團，租種承包土地謀生。

按照農業生產的計劃，移民初期目標是實現糧食的自給，因為移居地位于水田地區，對谷物生產很有利。旱田則主要種植大豆、高粱、馬鈴薯；也種植煙草和蔬菜，因附近開發煤礦，白菜、蘿卜等蔬菜類可以出售以增加移民收入。畜產方面則養雞、養豬等達到自給。初期都是出于家畜方面而飼養的，按照日本軍方要求，每戶下發貸款來購買一匹或以上的日本馬，以作為軍馬；也飼養滿洲馬和朝鮮牛，平均每戶有3頭以上的大家畜。最終，農業經營采取從北海道引入的農業生產方法，進一步加速了生產。太平洋戰爭爆發以后，由于逐步實行物資統一管理，1943年移民開始繳納大米，旱田作物也被分攤繳納，最后接到指示，除了自給數量外，剩余需全部繳納；同時一年度完成稻谷1 100噸、大豆和高粱共2 500噸的任務。1944年完成任務則是稻谷1 800噸，蘿卜干20噸。由于軍需物品數量不斷增長，移民的農產品成為日本軍隊的重要物資來源，日本政府當初所鼓吹的“王道樂土”對于移民來講則成為泡影。

四、戰敗后的大日向分村移民

從1943年開始，日本政府加強統制，軍隊在中國東北地區的征召速度加快，到1945年7月末之前，作為勞動力的男子全部被征召入伍，村里只剩下老人、婦女和兒童，進入了非常時態。1945年8月9日，蘇軍宣布參戰，移民地區人心動搖。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終戰。經歷了戰爭的失敗與當地中國人民的反抗后，大日向分村移民于9月13日回到了母村大日向村，生還者395人。[10]被稱為“全國分村典范”[11]的大日向村死亡人數達到總人數的近一半，可見移民的悲慘結局。

歷經苦難的生還者回到母村以后，雖然受到了親朋好友的熱烈歡迎；但是因為他們的房屋和土地都已經出售，失去親人的生還者沒有安身之地，無奈地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在村當局的安排下，有的投靠了親戚朋友，有的居住在區公民館或是寺院。村當局接收了大量生還者以后，立即推進各團體和援助局的援助工作，接收援助物資。生還者由此得以喘息，體力有所恢復之后，男子開始從事林道開發和燒炭工作，女子則到紡織工廠工作，以等待重新開拓之日。以此方式，生還者送走了如噩夢般的1946年。

1947年1月17日，堀川團長將全部生還者集合在一起，宣布四家房大日向村的解散，“滿洲開拓”由此畫上了終止符。同時征求志同道合者，表明了重新開拓的決心。在此之前，1946年11月，堀川團長與畠山重正村長，為了開拓地的選定，兩人共同前往農林省，走訪了長野縣廳、長野營林署和南佐久地區事務所等相關機構。11月中旬以后，接到了長野縣廳的通知，提議以信濃追分站北方的追分平原為新的開拓地區。12月25日，堀川源雄、大林作三、坪井幸吉、土屋清三郞一行4人踏著厚雪來到實地進行了兩天的視察，調查了土質。與此同時，希望重新開拓的人數達到56戶164人。[12]因此，領導層認為此地作為開拓地區最為適合，并與輕井澤地區及相關村落等反復交涉，希望做好接收的準備工作。1947年1月末，以長野縣為首，相關行政機構、所轄營林署、當地町區、母村的相關機構等在佐久町召開聯合會議，決定了遷入地區。2月11日，由堀川團長帶頭，由37名青壯年組成的先遣隊，來到離信濃追分站3.5公里的地方，在積雪中舉行了遷入儀式。

1947年4月初，先遣隊用圓木建成了4棟集體宿舍（每棟120平方米）。宿舍建好以后，1947年4月17日，本隊成員28人和全部家屬99人遷入。在遷入的第一年即1947年，開墾旱田15公頃，建成個人住宅50戶。1947年，又接受了政府出售的17公頃農耕地和35公頃山林野地，平均每戶為2.7公頃。1948年開墾旱田20公頃，建成個人住宅25戶，由共同宿舍搬到個人住宅，而且設立了大日向村協同組合，由堀川團長任組合長，大家共同開始了新的生活。此后陸續建立了公民館、神社、墓地等公共設施。1970年時，平均每戶收益達到了120萬日元。1973年，大日向村協同組合解散，轉為一般的行政村。

大日向分村的移民是在實行經濟更生運動的背景下，在日本政府“五族協和”和“王道樂土”的鼓吹下，充滿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而來到中國東北地區的，未曾想到這是一場噩夢。眾多移民失去生命的同時，生還者回國以后迫于生活，不得不重新選擇開拓地區而來到了輕井澤，在艱苦的條件下開始了新的生活。然而，對于原開拓團員來說，戰爭的傷痕是終生無法愈合的，由此產生的痛苦一直在持續著。在回想戰爭的殘酷之時，他們被當地中國人無私的大愛所感動。1982年10月，為了回訪大日向村而組成了日中友好親善大日向訪中團，訪問了上海、杭州、北京、沈陽、長春和吉林等地，希望戰爭不再爆發，悲劇不再重演，中日兩國人民世代和平友好。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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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山田昭次編.近代民衆の記録満州移民[M].東京：新人物往來社，1978：244

[7][8]池上甲一.「満州」分村移民の論理と背景[J]. 村落社會研究.1995，1（2）：26

責任編輯/趙洪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