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初期,這里的鄉村,沒有樓房,只有由稻草一層一層蓋起來的茅房,沒有汽車和摩托,只有穿梭于田園小路的幾輛珍貴的破舊老式自行車;沒有工業污水,更沒有地溝油,只有清澈見底的河流小溪。當時村里小學只有一個畢業班,他是班中的一名學生,雖然改革開放的號角已經呼響,但所在村莊還未感受到改革開放春風的吹拂。至于自己的人生理想、目標,他頭腦一片空白。每當下午放學,幾個親似兄弟的“趕鵝人”歡呼雀躍,趕著的一群自己看著一天一天長大的鵝,直奔野外。大伙一邊玩耍,一邊哼唱著潮汕歌謠,和諧無憂,快樂無比。與往年不同,今年大伙幾個來到野外,不止嬉戲玩耍,而是常常談論校園發生的點滴小事,談起讓他愛上學習的老師。正是這位老師,讓他最終也成為一名人民教師!
他的任性、頑劣,在當時的大部分人眼中稱得上是個“壞孩子”,但就是遇到這位老師,讓他變成另外一個人!這也印證一位名人所說:教育是一棵樹搖動著另一棵樹,一朵云推動著另一朵云,一個心靈震撼著另一個心靈。
當年的轉變不僅讓周圍的人感到訝異,甚至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當時都無法解釋的他只能認為這是他和他的老師之間的緣分。那一年,因為深愛他的老師,一旦是這老師上的課他就很專注。正所謂親其師,信其道。偶爾老師在某一處講得特別精彩時,他的腦中便生發出“今后我教我的學生時也要這樣講”的想法。之前的他從沒有規劃過自己的人生目標和理想,也未曾為了當一名教師而努力,但卻有這瞬間奇怪的意念!他曾經努力回憶并嘗試解釋產生這想法的原因,但都未能找到答案。初中畢業那段時間,或許是家庭經濟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他的老師給他根植的一顆即將萌芽的種子,他報讀了他的老師曾經就讀的師范學校,從此也與他的老師一樣走在追求教育理想的路上。
走上工作崗位之后,他希望自己能和當年的老師對待他們一樣去愛學生。但他沒想到愛學生有這么難!在教育學生上,不是顯得缺少方法,方式簡單,就是態度粗暴,師生關系一度緊張。為此,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適合當教師。每當感到困惑與無助時,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年的老師。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記憶的積累,曾經在大腦留下的許多令人感動的絲絲縷縷都蒙上歲月的塵埃,但當年與他的老師相處的一幕幕往事仍然歷歷在目。每當想起,竟怦然心動!
老師是教語文的,但經常在黑板上為班里的同學講起數學題。因為很多同學經常拿數學題請教于他,當某一道題問的人多時,老師干脆把題拿到教室講,因為這樣效率會高些。在他的印象中,老師語文講得很好,但數學講得更好。后來他了解到,老師本來是教數學的,但在教他們的那一年,因學校缺語文教師,所以被學校安排任教語文。
他想不起老師當時到底使用什么魔法“神牽”著大家。同學們的學習從沒有過這樣積極主動,在上新課之前,同學們都把課文預習得滾瓜爛熟,生字詞的讀寫,詞語的解釋,課文的大意等,每一課大家都趕在老師上新課之前做好預習,而且大家都已養成這種習慣。
課堂上,老師的每一次提問,總能招來一只只高舉的小手,回答時大家對答如流,課堂流暢和諧,同學們收獲進步,收獲幸福。有時老師會照顧到個別大家都知道的“差生”,只要老師一叫到這個別同學的名字,他定能猜到老師肯定會跟一個“啞巴”說話。在他心里,他多么希望大家都表現得好一點,讓每一節語文課都能讓老師滿意。所以當這種情形出現時,他總是希望老師能狠狠地批評這個拖大家后腿的同學一頓。但老師每一次都讓他失望。老師沒有這樣做,而是給同學送去安慰和鼓勵的眼神和話語,讓同學坐回原位。課堂上,老師從沒讓某個同學難堪,沒有責難或聲色俱厲的批評,而是用一顆愛心巧妙地維護學生的人格尊嚴;用他的人格魅力,善待每一位學生,用自己對學生的寬容和激勵,讓課堂充滿生動和活力;用智慧啟迪學生的智慧,用靈魂塑造學生的靈魂。大家都從老師那里感受到最純樸、最敏銳、最真誠的情懷。
下課休息時段,大家經常不經意地來到老師的辦公室,圍著老師,說東道西。同學們感覺,和老師在一起是快樂的!由于老師當時是學校里少有的外村教師和公辦教師,老師偶爾會住在學校,所以辦公室有一半也是老師的宿舍。里面放了一張床,床上的被子被折成三角形,棱角分明,干凈整齊。辦公室物品擺放有序,錯落有致,房子雖舊,但因為老師的打理而顯得樸素簡潔。老師愛吹口琴,曾經在學校文藝匯演時給大家伴奏,有興趣的同學都跟著老師學吹。黑板上,老師寫字方方正正,后來班里許多同學模仿老師的字跡,他寫的字最像。老師除了教給學生知識外,他的生活、他的人品、他的思想也將影響孩子一生。
接近第二學期的期末,老師擔心他們考不上初中,經常給同學們做課外輔導,晚上還把同學們分成若干個學習小組,讓大家到家庭條件比較好的同學家一起學習。后來,老師干脆把大家召集到學校。天氣熱時,老師就在宿舍門外的樹上掛上一個大大的燈泡,大家把課桌搬到室外學習。星空下,涼風習習,吹到洋溢著無限幸福的老師和同學們的臉上。
家訪,也是老師的一道家常便飯。休息日,老師經常來到學校,來到同學們的家里。記得有一次班里的一個同學生病了,老師帶上幾個班干部,來看望生病的同學。那是一個連續雨天后的下午,同學們和老師穿行于鄉道小巷,路面坑坑洼洼,到處泥濘,臭水溝就在路的中間,他們從小巷的這邊跳到另一邊,盡管很小心,但泥土仍然淹及大家的鞋面,一位同學由于跳得太高,泥水居然飛濺到大家的身上。好不容易來到同學家里,進入房間,老師拉住生病的同學的手,還沒等老師說話,同學不禁潸然淚下,瞬間一股暖流充滿整個房間,流淌著、交織著、融匯著,最后把大家的心交接在一起。
有一次,老師帶他們到海邊玩,來到這群“趕鵝人”最熟悉的地方。海邊對他們來說,并沒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但這一次因為有老師在,一切都變得美麗!藍藍的天,白白的云,軟軟的沙灘,青青的海水,清新的空氣,純凈的心靈。同學們屬于大自然,大自然也屬于他們。幾個潛水高手潛入水里,抓來一只只螃蟹,送給老師。沒經驗的他被一只螃蟹咬得鮮血直涌,如今他回憶起這事,多少疼痛已忘,但與老師、同學盡情享受快樂的場面卻永遠留存在他童年的記憶里。
難忘的回憶還很多,很多……想起的都是這些平常事,但它卻像涓涓細水,潺潺溪流,淡淡花香,給人寧靜,怡人性情。
老師,像一束光源,照亮著孩子們的內心世界,讓他們這群孩子們懂得怎樣去學習、奮斗和愛。
小學階段很長,但能勾起他的回憶的,只有這一年發生的一幕幕,每當自己在工作中遇到師生關系的問題時,他便不自覺地想起當年他與老師在一起的情景,這讓他感覺如飲陳釀,甘冽醇香;如面大海,胸懷頓闊;如讀經典,終生受益。
二十五年過去了,教師的教育理念、人品和學識如一朵奇葩,以永不退減的鮮艷綻放在教育的大花園中。這讓他深深體悟到:教育是一項影響人的一生的事業。正如漢代班固所說:“教育何謂也教者,效也,上為之,下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