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思與詩意水乳交融 演繹與實證相得益彰

拿到陳明華先生的新著《語文的享用與工藝》時，適逢首屆全國中小學作文教學暑期高級研修班在南京師范大學火熱進行中。在組委會推薦的眾多名師著作中，這本書頗為礙眼，封面有些土，色調有些暗，很隨意的一只咖啡杯，隱隱的很散亂的幾滴飛溢的咖啡或是墨汁，細看那微微突起的黑色豎排書名“語文的享用與工藝”八個字，由不得你不去咂摸這封面的整體構思，這時你的心頭會涌起雅致、厚重等一些詞語了。陳明華先生是江蘇省中學語文教授級高級教師、江蘇省特級教師，和我交誼久深，在我的眼里和心里，他就是這樣一位低調不事張揚，智性而詩意飛揚的學者。他天生就是語文，站出來就是一首詩。

“語文是什么？語文是思想的、精神的和文化的。語文教育是什么？它不僅僅是一種‘使用’的交際工具，它更應該是一種‘享用’的思想、精神和文化。”這就是陳明華對語文和語文教育核心問題的回答。“語文，我主張享用。”這就是陳明華先生三十年對語文教育實踐的解讀。擲地有聲，非同凡響。

陳明華先生說：“三十年的語文教育實踐，我一直在尋找一個語文人的盎然生機和勃勃活力，一直在尋找一個語文人的思想眷注和內在安排。”

陳明華先生說：“在經歷了一次次的痛苦和剝離之后，我努力使自己的語文實踐植根于一種詩意互動、文化浸潤、智慧啟迪和審美觀照之中，根植于漢民族語言的靈魂與精神之中，努力培養學生母語的‘根’和‘翅膀’。”

陳明華先生之所以敢于亮出自己的主張，是源于他豐厚的實踐基礎，也源于他對語文教育旨歸的清醒認識。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2011版新課標說：語文課程是一門學習語言文字運用的綜合性、實踐性課程。強調課程目標和內容須聚焦于“學習語言文字的運用”，突出了“綜合性”和“實踐性”的特點。陳明華先生對語言之于人、對語言基于語文教育的意義有著深度的關注，他這樣告訴我們，語言之于人，是一種精神意義的存在，人區別于其他動物的唯一本質是：人是一種精神的生物，是一種文化的生物。語言的成長意味著精神的成長，文化的成長。語文教育，如果沒有了傳統的享用工藝，不在語言的深層區開墾，就失去了“存在的家園”和“精神的寓所”。他對語文課程的核心目標拿捏得深刻而準確。

我相信，讀完作者自序《語文，我主張享用》，你就會和我一樣，一切疑慮都煙消云散了，沉入陳明華先生著作，在哲思與詩意之中，在演繹與實證之間，獲得心靈的愉悅與充實，思想的豐盈與蓬勃。

布魯納說，我們要用我們的思想創造一個可能的世界。《語文的享用與工藝》正是陳明華先生為我們創造的語文世界。全書分為“我的語文教育享用觀”、“享用閱讀：一種價值的深度叩問”、“享用寫作：心靈世界的自我‘發現’”、“語文教育的享用工藝”四章，從教育社會學、文藝心理學、寫作文化學、課堂美學和語言學等多視角多維度透析了語文教育的享用特質和教學工藝。

陳明華先生對語文的理解是充滿著詩意的。他筆下的語文世界也是充滿詩意的，讓你在閱讀中感受到詩一般的美麗。第一章五個小節標題為：“語文，因思想而美麗”“語文，喚醒美好的善根”“語文，詩意的真實”“語文，種植精神的種子”“語文，民族的文化性格”，似乎少了一份學術味，多了一份詩性，清新凝練，又意蘊深厚，發人深思。語文的享用，在于點亮思想的燈塔，不致丟掉靈魂的痛苦，教出一個個精神的侏儒；語文的享用，在于養心，讓生命葆有善根，人性中鮮花盛開；語文的享用，在詩意中蓬勃生命的渴望、挺起脊梁，生長智慧；語文的享用，在獲得精神的支點，讓經典占據心靈的曠野，墊高靈魂；語文的享用，在文化的傳承中，讓語文教育鍛造文化性格、喚醒精神記憶、渾厚生命體驗和守護生態文明。

這里的詩意，不是空中樓閣的幻境，不是流水落花的浪漫，不是無根的癡人說夢。陳明華的詩性演繹，根植于他對當下社會現實和教育現實的深切關注和深刻思考之中，根植于對當下語文教育流弊的冷靜分析之中。他在談及當下語文教育面臨的危機時，一針見血地指出：學生像“背著很多書的驢子”，在“知識至上”，在“上大學就是為了娶美女”的功利觀下，你還能保證學生的人性不銹跡斑斑？同時，他也深刻地剖析了外部世界的破壞，人類精神家園的失落，戰爭、強權、貧窮、腐敗等社會問題對人的生命感的銷蝕和剝落。陳明華每一個觀點的立論，都是建立在對現實的理性分析基礎之上的，所以讀來讓人警醒。

陳明華先生博覽群書，有著豐厚的學養積淀，使得他的詩性演繹有著堅實的理論基礎，更為可貴的是由此練就的審視問題的獨特的哲性視角。當下的語文教育，很多常識因為對新課改新理論的誤讀而被遮蔽，有的甚至因曲解錯解而使有些問題的討論和解決誤入歧途。這就需要一種智慧、一種膽識、一種底氣來撥亂反正，袪魅除蔽。陳明華先生在《語文的享用與工藝》一書中對一些問題敢于發出自己的聲音，抓其要害，深究下去。閱讀教學涉及面很廣，陳明華先生就抓住文學教育和文學教學這一閱讀教學中的熱點和難點問題發軔，直陳其主張：“享用閱讀——一種價值的深度叩問。”因為理論積淀得多，問題把得準，思考得深了，闡釋自然通透精辟。他在分析“文學教育的疏離與迷失”時指出：當“政治符號”的認同取消了“情感符號”的閱讀，文學就成了“席勒式”的傳聲筒；當你只是欣賞花瓣的時候，你便失去了花的美麗；道德綁架往往是在不自然的狀態下產生的，是外力所謂強加于己的；米勒的麥穗是一種象征，它是示美的手段而不是貧窮的結果。這里作者旁征博引，從社會的、教育的、文學的、藝術的、美學的等多個角度解讀，由現象到本質，由因及果，有微觀也有宏觀，多維度進行分析，因為詩化的語言和哲性的思考融為一體，少了純理性的枯燥，也沒有純感性的虛浮，娓娓而言，耐人尋味。

在論及時下教師們頗為關注的“文本細讀”問題時，陳明華先生將古今中外的文本細讀理論融會貫通，典籍新論信手拈來，由此給出自己關于文本細讀的定義：“文本細讀主要是對文本的言語、結構、主旨、象征、修辭、文氣、文體等因素進行微觀、中觀、宏觀層面的仔細解讀。細讀的過程應該是仔細領會言語內在的精細微妙之處，仔細品鑒言語的節奏、情韻和肌理，仔細質疑隱匿于作品罅隙間的旨趣。其中，有情感的互動，有心靈的碰撞，也有智慧的啟迪。”在這里，他糾正了認為文本細讀就是“要認真地閱讀”的錯位理解，澄明了那些以為文本細讀就是“仔仔細細讀課文”，“微觀地讀”的偏狹的認識，也指出了文本細讀的路徑。他并沒有就此了結，還從方法的層面給我們以具體的指導：從極富牽引力與濃縮性的詞語入手，牽一發而動全身；從文本的內在肌理與韻味探幽發微，獲取審美體驗；深挖文本具有“張力”的內容，主動探索，觸發生成的精彩；覓尋藏于文本細節處的主旨密碼，激活學習興趣；還要根據語境深入開掘字里行間豐富、復雜、幽微的社會意義和美學價值。如果沒有課堂操作的實戰經驗和理論儲備，又怎么能對一個問題闡釋得如此鞭辟入里。

陳明華先生對很多語文研究的走向有著高遠的前瞻性。他對寫作的研究似乎更能觸及寫作教學的根本，他關注寫作主體心靈世界的自我關照。他認為這一命題中有兩個最為核心的概念：一是心靈世界；二是“自我”，真正寫作的人，是關注內在自我的人。所以，寫作時主體由內而外的傾吐過程，是情感體驗和外化的過程，是表現、審美和創造的過程。寫作的目的在于解放人，解放人的心靈和精神，把寫作主體潛在的想象力、表現力和創造力，鮮活的強悍的“生命力”，都盡情地釋放出來。以此為起點，他對寫作教學的諸多問題的闡述，讓人耳目一新，也似乎有一種豁然開朗的頓悟。這些觀點對我們學習和踐行新版課標有著現實的借鑒意義。

本書的實證意義，不僅僅切合了當下的語文教育的現實，閱讀本書，你還會讀到大量的來自課堂的正面的或者是反面的鮮活課例，也許會讓我們看到課堂上的你和我。

《語文的享用與工藝》也許只是我們諸多語文教育新論中的一本。每一個人的眼中都有自己的山水，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語文。我們一起“慢慢走，欣賞啊”，眼前一定會風景無限。

（丁衛軍，南通市通州區石港中學，226300）

責任編輯：趙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