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管薄弱 暗渡陳倉 大陸工程項目環評亂象叢生

在快速發展中的大陸工業城市，伴隨著工業産值連年的迅猛增加，環境污染問題也日益嚴重。中共十八大的報告提出，要將生態文明建設與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並列，「五位一體」地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環境保護的意義被提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於是，對項目建成投産後可能對環境産生的影響進行分析，並提出污染防止對策和措施的「環評」（環境影響評價）變得至關重要，被譽為防止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的「控制閘」和守衛土地環境生態的「邊防線」。

根據大陸法律，建設任何對環境有影響的項目，都應當依法進行環境影響評價。然而在已經常規化的環評過程中，卻有部分企業在利益驅使下「大動手腳」，環保部門監管薄弱，與污染企業串謀，污染的增量成爲權力尋租的「沃土」，而本該同步的公衆參與在實際中也往往滯後於項目建設。

「環評」，這個在環境爭議項目中常常被提及的話題，它的背後究竟牽涉到哪些利益與程序？又有多少秘密？籠罩在環評外面那層本不該有的面紗到底從何而來？

環評流程

一個項目在上馬之前，建設單位首先就要找環評單位來做環境影響評價，開始環評流程的第一項。

環評單位在接到任務之後，需要去當地實地查看，研究當地的法律、法規、環境質量標準等，按照慣例是取其最嚴，「有行業標準優先執行行業標準，有地方標準優先執行地方標準。」同濟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楊海真說。

隨後，環評單位會委託專業監測單位對當地環境做出評測，將項目的排放濃度疊加在當地現狀環境的監測數據上，得出項目建成後的環境狀況。

在此期間，還要進行兩次公示。第一次是建設單位在接到項目任務之後，就要把項目的詳細內容掛到網上告知公衆；第二次是在環評初步結果出來之後，或將環評報告書的主要內容掛在網上，或通過公開渠道告訴公衆查看環評報告書的渠道。

公示之後，再到項目實施附近的「敏感點」去做公衆意見調查，這個步驟稱爲「公衆參與」。

如果獲得調查對象的一致同意，那麼項目可以進入環保部門的批復階段；如果有公衆反對，就要進行回訪。公衆的回應也要進行進一步分析，如有因環保因素的反對，則要向公衆解答清楚，或對其提出的問題進行再度評估。在確保公衆都同意的狀況下，環境影響評價報告書方可完成。

環評結束後，由建設單位組織專家評審會，同時地方環保局也要列席參加，專家需對環評報告書的真實性和準確性進行審核，如有問題，要追究環評單位的責任；若經鑒定沒有問題，環保局可以對該項目進行批復。

批復結果同樣要進行第三次公示。在上述過程中，都沒有百姓申訴，那麼項目方可開始建設。

建成之後，建設單位需向環保部門申請進入試運行階段；經過一段時間，通常爲3個月的試運行，環保部門負責項目的「三同時」驗收（建設項目中防治污染的措施，必須與主體工程同時設計、同時施工、同時投産使用），看建設單位是否按照環評報告書中的建議進行建設，及各項環境指標能否達標。只有驗收通過，項目才能正式投入使用。

環評亂象

需求催生市場。而如今環評市場的快速發展，無疑也造成了魚龍混雜、行業規範缺失等現象。

中國環境影響評價網顯示，目前大陸的環境影響評價機構多達1170個，除了部分高校、國企下屬單位、研究院等，還有相當部分的私企。

一般來說，環評工程師需要參加「環境影響評價工程師職業資格考試」，通過後即可獲得上崗證書。3年之內還必須要有兩次培訓。此外，目前環評工程師也可通過網上培訓獲得資質，只是不能做項目負責人。相比之下，單位申請環評資質的門檻似乎低得多。乙級資質需要注冊資金50萬元（人民幣，下同），環評工程師2名，上崗持證人員8名，即可申請；甲級需要環評工程師6名，上崗持證人員12名。「幾個人一湊就開始做環評了，這在很多私企有發生，現在環評隊伍良莠不齊。」楊海真指出。

而環評單位雖然屬於中立的社會服務機構，但其服務費用往往由建築單位來支付，「也不排除一些環評單位迎合建設單位的要求。」楊海真表示。

此外，在環評過程中，民意調查非常重要。近年來，常有項目沒有經過公示及公衆參與就「偷偷上馬」，或者是走過公示流程，公衆仍表示不知情的事情屢屢發生。

「公示和公衆調查都是由建設單位執行，環評單位協助，環保局可以抽查。」楊海真介紹說。按照規定，環境影響報告書上需要提供公示網頁的截屏圖；所有參與調查的百姓，都要留個人信息和聯繫方式。如果沒有通過公示和群衆調查，是建設單位的責任，環保局不能予以批復；如果環保局在召開專家評審會的時候發現上述材料齊全，但實際沒有公示過，就是環評單位弄虛作假。所以，「一般都會去做，但很多單位，做得偷偷摸摸，避重就輕。」楊海真表示。

比如說，公示的時候不在網上公示，只是跑到某個小區附近貼一張紙質通告；或者只選擇在某些企業的網站上進行公示。再如，公衆調查時，專門抽取沒有意見的群體做調查，這連專家和評審人員也很難發現。還有相當部分的建設單位甚至「暗渡陳倉」，乾脆不向環保局申報項目就直接運行，環評自然也就被堂而皇之地置之不理。

監管不靈排污腐敗鏈滋生

再嚴密的流程如果遭遇監管不靈，再加上一些別有用心之人鉆其漏洞，那所有的原則和概念也終將變成「擺設」。「從項目審批、施工、驗收，到後期監管，環保行政主管部門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一位環保局人士表示。而現實中的一大問題則是，環保監管力量不夠。

據上述環保局人士透露，上海市每個縣區環保局監督執法部門編制不超過25人，這25個人承擔的工作包括：新老項目、環境風險企業的監管，以及大量環保信訪調處。「人手不夠，現在也運用科技手段協同監管，但總體還是跟不上。」他說。

過去有段時間，環保部門被指權力偏軟，在試圖處理污染問題時多顯無奈。但在近些年，隨著環保問題重要性的增強，環保部門機構有升格，權力有擴張，而環保腐敗案件也隨之出現。

2012年7月，江蘇省南通市環保系統窩案曝光，包括南通市環保局原局長在內的30多人因「在環評預審、試生産檢查、建設項目竣工環保驗收等過程中，爲多家環保企業謀取利益」而觸犯刑律，受到了司法審判。

污染問題的增多，原本是在給環保部門增加工作壓力。可事實卻是，有污染企業，就有尋租空間——特殊場景下的地方環保生態，爲官員與企業之間的串謀提供了土壤。一些環保官員爲謀求自身利益，或是故意將應當從重處罰的從輕處理，或是將環評虛置，或在環保驗收環節做手腳，與污染企業串謀。污染問題越嚴重，權力可操作的空間就變得越大。

楊海真指出，環境是一個公共問題，理應由環保局來負責，以大陸目前經濟發展的階段，讓企業自律還有難度。因此，一定要在環保部門之外加上對權利的約束，那麼環境保護工作才有望真正落到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