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地區農戶小額信貸存在的問題及對策建議

師帥懿 高 勁

(上海海事大學經濟管理學院，上海201306)

小額信貸(Microfinance)是指向低收入階層提供小額度、持續的信貸服務，它是一種將扶貧資金配置到貧困戶、幫助其脫貧致富的有效途徑。在不少發展中國家(如孟加拉國、印尼)，小額信貸在農村金融體系中發揮著突出的作用，因其克服傳統障礙向窮人提供信貸而廣受贊譽。孟加拉國鄉村銀行的創始人尤努斯博士因其在小額信貸實踐中的重大貢獻而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我國于1994年首次引進小額信貸，并取得明顯成效。

西部民族地區是我國貧困人口集中分布的主要區域。在“八七扶貧攻堅計劃”確定的592個國家貧困縣中，有366個縣分布在西部省區，其中有210個是少數民族縣。長期以來西部農村地區一直是我國扶貧工作開展的重點區域，也是小額信貸扶貧模式的重點推廣區域。所以，在現代經濟學和金融學理論指導之下，深入研究西部民族地區農戶小額信貸實踐中存在的問題及原因，并據此提出對策建議，對于加強西部農村民族地區的扶貧工作、加快經濟社會發展，具有極為重要的指導意義。

一、農戶小額貸款信息經濟學分析

農戶小額信用貸款市場是一個典型的信息不對稱市場。金融機構在考察貸款人信用狀況時信息不充分，對農民的信譽、生產、生活狀況不太了解，缺乏信用記錄作為參考，也缺乏抵押、擔保資質。所以農信社必須尋找其他方法確定貸款人的風險類型。由農戶互相選擇，組建聯保小組是一個有效的解決辦法。小組聯保機制使得風險較低的借款者相互選擇同種類型的伙伴來組建小組，彼此之間更加了解信譽、生產經營能力。由農民自己選擇可以信賴的小組成員可有效降低逆向選擇(Adverse Selection)風險。使低風險的借款人得到貸款，而不是財富存量較高(風險也可能較高)的借款人得到貸款。

基于標準的信息經濟學模型，組建小組的過程是一個動態過程。首先是小組成員相互之間的搜尋與匹配，極大幫助了小額信貸機構甄別客戶，大大降低了機構的運營成本。在小額農貸市場信息不對稱較為嚴重的情況下，農戶加入小組的過程，就是一個信號發送機制，它揭示出該農戶屬于較低風險類型的借款人。否則，小組成員不會在承擔還款連帶責任的前提下吸收他入組。

小組成員之間的知根知底和小組聯保機制使得低風險的農戶獲得貸款，道德水平低下的高風險者則無法進入小組得到貸款，這就避免了信息不對稱情況下逆向選擇的難題。小組機制還能起到有效的監督作用，降低信息經濟學中的“道德風險”，解決“主觀不愿還款”的問題。當個人發生違約時，由小組成員共同承擔責任，其他人會譴責違約的個人，并且在社區中形成一種社會輿論。來自同伴和社區的壓力可以提高借款人的還款意愿。尤其在比較重視社會輿論的民族地區，這種社會壓力的效果更加顯著。另外，小組定期開會的制度使得成員經常交流，小組成員可以互相幫助，互相提供建議，相互監督貸款的有效利用。

此外，小額信貸中貸款的連續發放對農戶與金融機構來說是一種重復博弈。重復博弈的均衡解是“合作納什均衡解”，農戶一般不會為了逃廢幾千元的小額債務而喪失長期獲得信貸服務的權利。只有按時還款才能繼續獲得貸款。這種連續循環貸款，降低了借款人一次次去重新申請貸款的交易費用。如果違約，整個小組就會失去獲得貸款的機會。這就形成了正確的激勵，降低了信貸風險。

總之，根據信息經濟學原理，小組聯保機制通過搜尋與匹配、甄別、信號發送、重復博弈的機制，有效避免了放貸前的逆向選擇和放貸后的道德風險。每個小組由風險類型相同、項目性質近似、貸款利率相同的農戶組成，達到了一種分離均衡。每個中心(大致對應一個民族村落)則由風險類型、項目性質、貸款利率各不相同的多個小組構成，成功地達成了一種“匯總均衡”。

二、民族地區農戶小額信貸中存在的問題

(一)農村小額信貸服務質量和效率低下

農村信用社和農村合作銀行在我國農戶小額信貸市場中處于壟斷地位，而國內的非政府組織(NGO)如中國扶貧基金會、國際上的NGO如世界銀行的扶貧項目規模普遍偏小。這種壟斷性市場結構導致農村小額信貸服務質量不高，技術創新動力不足。目前，我國農村信用社主要存在以下三方面的問題:

1.農村信用社網點分布不合理。西部民族地區地廣人稀，山高路遠，農村信用社區域分布不均。以四川涼山州為例，全州農村信用社營業網點只有437個，面向服務4340個鄉鎮，平均每10個鄉鎮才有一個農信社。全州共有信用社工作人員1780人，按全州90萬農戶計算，平均每個工作人員要服務505戶農戶。加之地域廣闊，交通不便，而小額農貸又很分散，難以滿足農民的貸款需求。

2.信用社信息設施建設和信貸管理落后。以甘肅甘南自治州為例，全州農村信用聯社普遍存在計算機軟硬件設施建設滯后，只有會計與統計報表用電腦操作。農戶小額信貸管理手段落后，建檔、記賬、發放、收回一系列程序還未擺脫手工操作。

3.一些信用社服務意識淡薄。農村信用社工作人員整體素質不高，違規操作現象時有發生，學歷層次普遍不高。除了拒貸、刁難農戶外，在個別信用社中還出現過貪污農民存款賬外放貸的現象。2001年還發生過鹽源縣梅河、雙河農信社、金陽縣對坪農信社以化肥抵貸的坑農害農事件，造成了惡劣影響，極大挫傷了農民信貸積極性。

(二)農戶小額貸款供給不平衡

目前我國農戶小額信用貸款利率還沒有完全實現市場化，金融機構還不能為小額信貸產品自由定價。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的規定，農村金融機構農戶小額信貸利率浮動區間為5.02% ～12.83%。國外研究發現，小額信貸有效利率至少達到16%，才能收回其經營成本。再加之農戶小額信用貸款金額少，交易成本高，回收風險高的特點，民族地區農村金融機構實際小額農貸的供給量遠遠小于農戶的有效需求量，導致了信貸配給不平衡現象，進而引發一系列負面效應:

一是金融抑制效應。由于信貸資金供給不足，收窄了貸款的發放面，有限的信貸產品分配給了經濟實力和還款能力相對較強的農戶，而最需要獲得信貸支持的貧困農戶卻難以得到貸款，形成了典型的逆向選擇。二是金融機構的尋租行為。信用社變相漲價，增加了農戶為獲得貸款而支付的額外成本，例如:給信貸員禮物和回扣，提前扣息，故意罰息，非自愿繳納的信用社社員“會費”等。三是信用社的經營成本不能得到有效回收，經營利潤下降，影響了發放貸款的積極性。四是高利貸等“地下金融”盛行，由于正規金融的供給不足導致地下金融盛行，民間金融市場利率進一步提高。

(三)農村金融機構資金來源不足

民族地區農村信用社的資金來源不足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

一是農戶的儲蓄水平低。發展經濟學認為發展中國家存在“低收入—低儲蓄—低資本形成—低生產率—低產出—低收入”的惡性循環。這一貧困惡性循環是西部民族地區的真實寫照。二是農村資金外流嚴重。農村資金外流主要通過郵政儲蓄和商業銀行。目前，郵政儲蓄實行只存不貸的制度，根據國家政策，郵政吸收存款后轉存到人民銀行。由于人民銀行所付轉存款的利率高于儲蓄利率，郵政不需承擔任何風險就可獲得利差收益，因此郵政已將儲蓄作為新的收入增長點。我國目前有近70%的郵政儲蓄來自縣及縣以下的農村地區，郵政儲蓄成為農村資金外流的高速通道。另外，很多國有商業銀行在貧困地區的縣級機構只是起到資金“吸存器”的作用，只存不貸或多存少貸，從農村吸收的資金大部分上存，導致大量的農村資金外流。

(四)貸款額偏低

西部民族地區不少貸款項目要求每戶最多只可貸3000元，無法滿足規模經濟的要求。這樣的授信額度僅夠農戶購買必需的種子、化肥，無法滿足農戶大規模養殖和農產品加工的資金周轉需求。如涼山州冕寧縣回龍鄉一農戶想種植兩畝杉樹苗，約需資金一萬元，已自籌資金3000元，而信用社小額農貸的最高限額為3000元，其余所需4000元無法得到有效解決。

(五)農戶小額信貸還款期限與農業生產周期不一致

目前小額信貸的還款期限往往短于農業生產創造收益的周期。小額農貸的期限一般不超過一年，只適合傳統意義上的種植業，如種植草本、禾本類植物。而西部民族地區大多地處山區，多以林、果、牧業為主，一般要兩到三年才能產生效益。過短的還款期限降低了農民貸款積極性。

現在大多數農村信用社把農民能否及時還貸作為確定農民信用額度的唯一標準。而西部民族地區農業尚未實現集約化生產，各種自然災害給農業生產帶來很大的影響。天災導致收成減少，使農民無法按時償還貸款，進而導致授信額度下降，第二年想擴大再生產或維持原來的生產規模便無法獲得資金支持，這就影響到其第二年的收益，進一步降低還款能力和授信額度。如此惡性循環，一方面造成農戶無法獲得信用貸款;另一方面，信用社過去放出的貸款成為了呆、死賬，給信用社的經營造成了不利影響。

三、對策建議

(一)建立健全市場競爭機制，提高信貸服務質量

現代微觀經濟學理論認為，競爭性市場結構與壟斷性市場結構相比，交易成本更低、交易額更高。因此，我國應逐步放開小額信貸的利率管制，打破原有小額信貸壟斷市場結構，建立健全市場競爭機制。

農業發展銀行等政策性銀行應將網點擴大至農村小城鎮一級的地區，農信社則服務于廣大的鄉村地區，兩者形成既競爭又互補的良性關系。同時，國家應該大力發展中國扶貧基金會等非政府組織，并積極從世界銀行、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等國際機構爭取扶貧資金。以支持西部民族地區農業經濟發展。同時應深化郵政儲蓄改革，轉變過去在農村地區只存不貸的做法，在吸引農村貸款的同時，投放一定比例農戶小額貸款，使郵政儲蓄成為農戶小額信貸市場上繼農信社、農發行之后的第三大資金供給者。

同時，國家應該加大對西部民族地區農信社或農村合作銀行的投入力度，加強軟硬件設施建設和員工培訓，提高工作效率和服務質量，特別要強化服務三農的意識。還要增加民族地區的網點設置，擴大小額信貸服務范圍。

(二)逐步放開利率管制，確保農戶小額信貸市場供求平衡

放松利率管制可有效降低金融機構經營成本，并獲得正常收益，從而激發農戶小額信貸積極性，消除逆向選擇效應。只要項目的預期現金流能夠保證還本付息，農戶就應該獲得貸款。同時，依據項目風險、授信額、還貸期限的不同，不同農戶的利率也應該有所差別。根據貸款項目性質、初始投資額和流動資金需求確定不同的授信額。

(三)確保農戶小額信貸投放周期與農業生產周期一致

嚴格審查貸款申請者的資本預算方案，根據項目的投資周期決定還貸期限。實行差別化政策，農、林、牧、漁、加工等項目的還貸期限各不相同。同時，不再把農民能否及時還貸作為確定農民信用額度的唯一標準，如農民受天災影響一時無法還貸免予處罰。如確有必要，還可追加貸款。

(四)有效化解農戶小額信貸風險

第一，大力建設信用社會，優化信用環境，強化信用意識和信用觀念。在廣大民族地區形成“講信用光榮，不講信用可恥”的信用文化。積極建設信用鎮、信用鄉、信用村。

第二，建立健全中心和小組兩級管理模式，采用小組聯保方式。貸款農戶組織管理，以居住地為單位建立管理中心，每個中心再分轄若干小組。小組采用聯保的機制，如果有小組成員拖欠貸款，其他成員必須共同賠付損失。另外，小組成員共同討論貸款用途，互相監督貸款的使用和還貸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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