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幼兒園語言活動中的教師提問

【摘要】作為教學活動中教師的最基本行為——教師提問直接影響教學活動的質量。本研究通過分析兩個優秀語言活動案例，嘗試回答以下兩個問題：什么樣的提問才是高質量的提問，從哪些角度提問能有效促進教學活動的順利展開和幼兒的良好發展。

【關鍵詞】幼兒園教師；教師提問；幼兒園語言活動

【中圖分類號】G6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604（2013）1/2-0048-05

美國著名教育家德加默指出：問得好，即教得好！他認為，提問最能夠表現出教師的教學藝術。的確，高質量的提問可以促使幼兒的思維更清晰、想象更豐富、行動更得體。在幼兒園教學活動中，教師提問的質量是衡量教學成敗的重要指標，高質量的問題是高質量教學的核心（Jackie Beth，1970）。〔1〕作為教學活動中教師最基本的行為，教師提問直接影響教學活動的質量。國內已有研究表明，我國幼兒園教師的提問質量普遍不高，主要表現為封閉式問題比重過大、提問缺乏層次性與針對性等。低質量的教師提問在某種程度上會影響幼兒的思維習慣，限制幼兒思維發展的寬度、廣度以及靈活性。

幼兒園語言活動在幼兒園教育中占有重要地位，是促進幼兒思維發展的主要途徑之一，而教師的提問則又是促進幼兒思維發展的主要動力。為深入研究幼兒園語言活動的基本規律，華東師范大學學前教育系周兢教授與上海學前教育名師培養基地合作，借助繪本《敵人》〔2〕設計了一系列語言活動，并從中選出若干個優秀活動方案開展公開教學觀摩研討活動。研究者借此機會從公開展示的教學觀摩活動中選取了兩個優秀活動作為研究案例，著重分析活動過程中教師的提問，嘗試回答在幼兒園語言活動中如何提問才能有效促進幼兒思維發展的問題。所選取的兩個活動均為大班語言集體教育活動，兩個活動具有內在連貫性和層次性。活動一要求幼兒初步閱讀繪本《敵人》，嘗試理解繪本的基本內容；活動二要求幼兒進一步理解繪本《敵人》的深層意義，并展開討論。研究者拍攝記錄了整個活動過程，并按照國際兒童語料庫數據儲存和分析系統的CLAN格式進行轉錄，對教師提出的問題從形式、層次、角度三方面進行分類編碼，最后進行統計分析。

一、提問的形式

Davis根據問題答案的確定性將問題分為封閉式問題和開放式問題。本研究也將教師的提問形式分為封閉式提問和開放式提問兩種類型。開放式提問的主要特征是條件、解題方法和策略以及結論不確定，即條件、方法、策略和結論的開放性。封閉式提問則表現為暗含完備的條件和單一的答案。〔3〕因為封閉式問題的答案具有單一、固定的特點，因此如果所占比重過大很容易限制幼兒的思維拓展。而開放式問題因為具有答案靈活、多樣、不確定等特點，可促進幼兒思維的多元性、發散性發展。但有研究表明，我國幼兒園教師在開展語言活動時封閉式提問占絕對多數（楊莉君、康丹，2007）。

本研究對繪本《敵人》兩次教學觀摩活動的提問量進行統計后發現：這兩次活動中，教師以開放式提問為主，封閉式提問非常少（見下表）。活動一中，教師提出的問題總量為55個，其中開放式問題47個，占提問總量的85.5%；封閉式問題僅有8個。活動二中，教師提出的問題總量為39個，其中開放式問題29個，占提問總量的74.4%；封閉式問題僅有10個。也就是說，封閉式問題在這兩個優秀公開教學觀摩活動中所占的比重僅為14.5%和25.6%。這兩個公開教學觀摩活動中出現的開放式問題均以“什么”“怎么（樣）”“為什么”等疑問詞引導提問，其中超過60%的問題由“什么”“怎么（樣）”兩種類型的提問構成。例如：你們覺得什么是敵人？他們是怎么結束戰爭的？

值得注意的是，活動二提出的封閉式問題數量略高于活動一，表明封閉式問題與活動內容本身的復雜性存在一定的關聯。當活動內容難度較大，對幼兒現有的思維發展水平形成一定的挑戰時，教師通常會適當地提出一些封閉式問題，為后續的開放性提問作鋪墊。

從理論上講，高質量的語言活動要求教師的提問以開放式問題為主。但這并不是說教師提出的開放式問題越多越好，教師需要根據活動內容本身的復雜程度和幼兒已有的理解水平，有針對性地提出適量的封閉式問題，為后續的開放式提問作鋪墊，以促進幼兒思維的有效發展。

二、提問的層次

相關研究表明，幼兒園教師在教學活動中的提問還缺乏一定的層次性，即教師的提問常常不遵循由易到難、由淺入深、循序漸進的原則，在沒有鋪墊的前提下隨意或跳躍式地提出難度較大的問題，使提出的問題籠統、概括，缺乏層次性、邏輯性。〔4〕

本研究將教師的提問按圍繞話題和發揮作用分為關鍵問題和其他問題，并進行統計分析。統計數據表明，盡管參與教學觀摩活動的兩位教師在不到三十分鐘的時間內分別提出55個和39個問題，但這些問題并不是孤立的，而有清晰的邏輯。活動一中的55個問題實際上圍繞著13個關鍵問題，其他問題則為關鍵問題提供思考支架或作適當的延伸和擴展。活動二中教師提出的39個問題則圍繞著7個關鍵問題。下面以活動二中的第二個關鍵問題為例加以說明。

教師2：這場戰爭中，兩個敵人是怎樣對付各自敵人的？（關鍵問題）

幼兒1：開槍。

教師2：怎樣的開槍法？

（幼兒用動作表現）

教師2：除了相互開槍，他們還怎樣對付各自的敵人？

幼兒2：偷襲對方。

教師2：那么這兩個士兵有沒有過去偷襲對方？

教師2：敵人覺得什么時候是偷襲的最佳時機？

幼兒3：晚上。

教師2：他們那天晚上偷襲的時候還遇到什么事情了？

幼兒4：敵人偽裝成獅子了。

教師2：誰不同意他的說法，再來說一下？

……

在這一連串的師幼對話中，教師首先拋出的是“這場戰爭中，兩個敵人之間是怎樣對付各自的敵人的？”這一關鍵問題，教師接下來的追問“除了相互開槍，他們還怎樣對付各自的敵人？”是根據幼兒之前的回答和動作表現來發問的。當幼兒用“偷襲”這樣的高級詞匯做出回答時，教師連續三次圍繞“偷襲”一詞進行追問，從而加深了幼兒對“偷襲”一詞的理解。緊接著，教師繼續追問“他們那天晚上偷襲的時候還遇到什么事情了？”幼兒的回答中出現了“偽裝”一詞。這時，教師并沒有停留在這個答案上，而是鼓勵幼兒尋找與現有答案不同的解答。

在上述案例中，教師提出的問題由淺入深、由易到難、循序漸進，同時，教師能在提問中有意識地豐富幼兒的詞匯量，整個提問過程可謂層次分明、邏輯嚴謹。這樣的提問既能激發幼兒主動積極地思考、理解繪本內容，又能幫助幼兒形成良好的思維習慣。

三、提問的角度

開放式問題所占的比重和提問的層次性都是衡量教師提問質量的重要指標。在幼兒園教學活動中，教師怎樣才能提出高質量的問題呢？從哪些角度提問才能有效促進幼兒的思維發展呢？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立大學索諾漠分校“批判性思維與道德性批評中心”主任保爾（R. Paul）認為，學生進行思考的四個角度就是教師“提問”的角度，即思考的契機、思考的根據、同其他思考的對立、思考的影響與結果。〔5〕有關思考契機的提問能夠為幼兒提供發現問題、思考問題的機會；有關思考根據的提問能夠促使幼兒尋找觀點的依據，推究依據的可靠性；有關同其他思考對立的提問意在引導幼兒提出新觀點或新見解，引發幼兒更多的思考；有關思考影響與結果的提問能夠提高幼兒的推理和預測能力，促使幼兒作出更加合理的判斷。研究者這將兩個公開教學觀摩活動中共出現的94個問題按照上述四個角度進行歸類，并結合案例具體說明幼兒園教師應該如何從這四個角度提出問題。

1.思考的契機

思考的契機是指教師根據幼兒已有的知識和經驗，通過提問引導幼兒積極思考。兩個公開教學觀摩活動中教師提出的問題大部分屬于此類型，這些問題為幼兒提供了良好的“思考的契機”，引發了他們的積極思考和同伴之間的熱烈討論。研究者從這兩次公開教學觀摩活動中分離出部分關于思考契機的問題。

活動一：

教師1：昨天我們讀完這本書之后，大家有什么問題和發現嗎？

教師1：那你們覺得什么是敵人？

教師1：兩本戰爭手冊不一樣的是什么？一樣的是什么？

教師1：敵人鉆到士兵的洞里后，會發現什么？有什么想法？

教師1：瓶子里會寫些什么？

活動二：

教師2：誰能告訴我，這本書里有幾個敵人？

教師2：可是很多國家之間也發生過戰爭，他們最后是成為敵人還是朋友呢？

幼兒1：日本對我們很客氣。

教師2：你想說明什么？以前日本和我們發生過什么事？

幼兒2：我們和俄羅斯不是朋友。

教師2：我們和俄羅斯不是朋友嗎？

……

2.思考的根據

有關“思考的根據”的提問往往是類似于“你為什么相信這一點呢？”“人們相信這一點的理由是什么？”之類的問題，旨在引導幼兒探尋支持某種觀點的證據或理由，從而培養幼兒大膽質疑的探究精神。兩次公開教學觀摩活動中，教師提出了一些關于思考的根據的問題。

活動一：

教師1：為什么說敵人是殘忍的、毫無同情心的？

教師1：你從哪里看出來的？

教師1：想一想我們書上為什么要這樣寫？

教師1：從哪里知道敵人是殘忍的，毫無人性的？

教師1：想想，我在敵人洞里發現了什么？

活動二：

幼兒1：他們都有爸爸媽媽。

教師2：你怎么知道的？

幼兒2：會。

教師2：為什么會？

幼兒3：不會。

教師2：為什么不會？

幼兒4：可能會變成朋友。

教師2：說說你的理由？

教師2：誰能舉個例子說說兩個國家發生過戰爭后還能成為朋友的？

……

3.同其他思考的對立

在如何對待幼兒不同觀點的問題上，教師一般都能達成共識，即抱有尊重和鼓勵的態度。在教學活動中，我們常常反對過多運用“對嗎？”“是吧？”此類追求一致性答案的提問，而強調多提“還有其他的想法嗎？”“誰不同意他的說法，再來說一下？”此類求異性的問題。同其他思考對立的提問是教師提問的一個重要角度，因為這些建立在同其他思考對立基礎上的問題既能觸發幼兒提出不同的觀點，又能幫助幼兒學習從多視角思考、理解和解決問題的方法。兩次公開教學觀摩活動中，教師通過同其他思考對立的提問鼓勵幼兒大膽表達了不同的觀點。

活動一：

教師1：誰還有別的問題？

教師1：誰還有不一樣的問題嗎？

教師1：你是這么認為的，還有誰來說說看？

教師1：敵人簡直不是人，你們覺得是不是這樣？

教師1：還有其他的想法嗎？

教師1：你是這么想的，××你覺得呢？

教師1：你們同意他倆的觀點嗎？

教師1：是嗎？有沒有不一樣的想法？

活動二：

幼兒1：我不同意。

教師2：那你的觀點是什么呢？

教師2：誰不同意他的說法再來說一下？

幼兒2：紙頭。

教師2：如果沒有紙頭怎么辦呢？石頭會不會砸死對方？××，你有什么看法？

教師2：××，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議？

教師2：如果兩個士兵是朋友的話，會有什么不一樣？

……

4.思考的影響與結果

在幼兒園教育活動中，幼兒往往能就某一問題說出各種各樣的想法，但是這些想法在成人看來可能過于天真或不靠譜。隨著年齡的增長，特別是到了大班，幼兒的思考就不能僅僅停留在對問題有幾個簡單的想法，而是要能根據已有的知識經驗綜合各方面的觀點進行剖析，并能作出更合理的判斷。教師若能及時提出“相信這一點的結果會怎樣？”“付諸實踐時我們應該做什么？”之類的問題，啟發幼兒思考某一觀點的合理性，養成審慎縝密的思維習慣。兩次公開教學觀摩活動中，教師提出了以下關于思考的影響與結果的代表性問題。

活動一：

教師1：那你們覺得他們會怎樣結束戰爭？

教師1：最后這兩個士兵怎樣了呢？

教師1：士兵在洞里呆了很久，那么他在洞里會覺得怎么樣呢？

教師1：感到饑餓后他會怎么樣？

教師1：下雨了，他會感到怎么樣？

活動二：

教師2：大家討論一下，有什么辦法能讓戰爭盡快結束？

幼兒1：告訴敵人戰爭很殘酷。

教師2：讓他們怎么樣？

教師2：無論用石頭也好，紙頭也好，它們都有什么作用？

教師2：你們覺得故事的最后戰爭停止了嗎？

教師2：我們如果和俄羅斯不是朋友，老師能去俄羅斯旅游嗎？

幼兒2：會互相幫助。

教師2：會怎樣互相幫助？

教師2：如果他們是朋友，一切都會不一樣了，是嗎？

……

通過分析這兩個公開教學觀摩活動，研究者發現，兩位優秀教師與一般幼兒園教師在提問的形式、層次及角度等方面存在明顯的差別。具體來說，兩位優秀教師的提問以開放式問題為主，封閉性問題非常少；問題與問題之間有清晰的層次和邏輯；提出的問題具有針對性，能根據幼兒思考問題的四個角度進行提問。這些高質量的提問不僅有效引導了幼兒深入理解繪本內容，還為幼兒如何從多角度思考問題提供了支持。

參考文獻：

〔1〕JACKIE ACREE WALSH，BETH DANKERT SATTES.Quality questioning： Research-based practice to engage every learner〔M〕.Thousand Oaks：Corwin Press，2004.

〔2〕大衛·卡利.敵人〔M〕.北京：明天出版社，2011.

〔3〕楊慧敏.美國基礎教育〔M〕.廣州：廣東教育出版社，2004：86.

〔4〕宋楊.談談幼師生模擬教學活動中有效提問的指導策略〔J〕.成才之路，2011，（3）.

〔5〕PAUL R W.Dialogical thinking：Critical thought essential to the acquisition of rational knowledge and passions〔M〕//J B BARON，R J STERNBERG.（eds.）Thinking skills：Theory and practice.New York：W. H. Freeman and Company，1987：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