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基于早期學習標準的一致性分析及其對我國落實《3～6歲兒童學習與發展指南》的啟示

【摘要】從美國的經驗看，進行學習標準與課程、評價工具的一致性分析頗為重要。本文介紹了進行一致性分析的主要方法，以及在進行橫向和縱向一致性分析時需要慎重考慮的關鍵問題。為落實《指南》，結合我國國情，在進行基于《指南》的一致性分析時，應從橫向和縱向兩個角度進行考察；通過一致性分析，使各地已有的兒童發展目標文件與《指南》協調一致；考察《指南》與各地的課程、評價工具之間的一致性問題；考察《指南》與小學學習標準之間的一致性問題。在考察內容一致性的基礎上，應分析不同文件在教育指導思想上的一致性問題，辨證看待一致性分析在《指南》落實中的作用。

【關鍵詞】《3～6歲兒童學習與發展指南》；早期學習標準；一致性分析；課程；評價

【中圖分類號】G61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604（2013）1/2-0001-06

《3～6歲兒童學習與發展指南》（以下簡稱《指南》）正式頒布后，各地的貫徹落實工作正在逐步開展。《指南》的具體落實，既需要考慮各地已有的兒童發展目標文件與《指南》的一致性問題，也需要考慮現有的幼兒園課程、兒童學習與發展評價與《指南》的一致性問題。〔1〕進行一致性分析是落實《指南》的基礎。通過一致性分析，可以幫助幼兒園明確已有課程、兒童學習與發展評價與《指南》的一致程度，為幼兒園修訂課程，調整兒童學習與發展評價框架提供指導。本文借鑒美國基于早期學習標準的一致性分析的理念和方法，對我國進行基于《指南》的一致性分析提出建議，以期能有助于有效落實《指南》。

一、進行一致性分析的重要性

2001年美國聯邦政府頒布《不讓一個孩子掉隊》法案，要求各州的教育評估體系要與州學習標準具有一致性。所謂一致性（alignment），是指州學習標準的內容與用以考察兒童學業成就的評價項目相匹配。Webb（1997）提出，一致性是指我們對兒童的期望和評價內容之間的匹配程度以及兩者在多大程度上相互配合以引導兒童去達成我們的期望。〔2〕基于早期學習標準的一致性分析（alignment analysis）具體考察幼兒園課程反映早期學習標準的程度，評價工具與早期學習標準的匹配程度以及幼兒園課程與評價工具的匹配程度。早期學習標準、幼兒園課程與評價工具三者之間的一致性有利于保證美國以早期學習標準為基礎的教育改革和教育問責體系的有效性。

在美國，早期學習標準、幼兒園課程、評價工具通常由不同人群在不同時間研制。早期學習標準通常由州教育主管部門組織專家制定，幼兒園課程通常由教育公司、幼教機構研發，而評價工具則通常由教育測量專家制定。〔3〕這種做法導致的結果往往是早期學習標準和幼兒園課程可能分別側重兒童學習與發展的不同方面，而評價工具也可能偏重其他方面。此外，不同制定者對特定學習內容的強調程度也可能不同。因此，有必要通過一致性分析來考察三者的一致程度，并對不一致的情況加以協調，以保證早期學習標準在實踐中得到有效落實。

隨著人們對早期學習一體化認識的深入，學前教育與小學低年級兒童的學習與發展銜接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重視。目前，美國各州均已意識到學前教育與小學教育在學習標準、課程、評價工具三方面的一致性是學前教育成效得以延續的基礎，因此，正在積極開展相關的一致性分析。以賓夕法尼亞州為例。該州在2008年對兒童從出生到小學三年級的學習標準、課程、評價工具進行了縱向一致性分析，同時也對各年齡段的有關內容進行了橫向一致性分析。這些分析可以為教學與評價的統一奠定基礎，也可以加強幼小之間的銜接。〔4〕

學習標準、課程、評價工具的一致性分析在我國基礎教育的改革與發展中同樣具有重要意義。在教育實踐層面，學習標準規范了學業成就評價的設計理念，提供了維度框架，限定了內容范圍和認知要求。〔5〕因此，基于學習標準的評價是判斷兒童學習與發展狀況的重要準繩。同時，基于學習標準的評價又是提升教學質量的重要參考，能夠引導教師將與學習標準相一致的課程目標更好地貫徹到教育教學過程中去，進而保證教育質量。在質量監控層面，基于學習標準的評價是提升課程改革整體質量的技術手段，也是進行教育督導、應對社會公眾質詢的重要信息窗口。在教育公平層面，如果僅根據與學習標準不一致的評價工具所作的統計結果來作出教育推論和決策，那對教育機構、教師和兒童來說都是不公平的。可見，學習標準與課程、評價工具的一致性分析不僅涉及教育評價的技術問題，更是教育倫理學的重要課題。《指南》的推出為在學前教育領域進行一致性分析提供了依據，為進一步提高學前教育質量、推進學前教育公平創造了條件。

二、一致性分析的類型和方法

一致性分析可以從橫向和縱向兩個方面展開，即橫向一致性分析和縱向一致性分析（見下圖）。橫向一致性是指特定年齡段的學習標準與課程、評價工具之間的一致程度。縱向一致性是指不同年齡段的學習標準與課程、評價工具之間的一致程度。橫向一致性高意味著具體課程目標能夠反映學習標準對兒童的期望，同時評價工具能夠反映課程實施對兒童學習經驗的提升狀況。對于不同類型的教育機構來說，橫向一致性高還意味著各機構的學習標準與課程、評價工具之間具備較多一致性指標，從而確保教育內容跨教育機構的一致性，使不同機構培養的兒童在入學準備方面具有相同的基礎。縱向一致性高可以確保機構教育的組織系統性，便于兒童在已有知識與將要學習的知識間建立聯系，促進教育銜接，使早期學習經驗成為兒童順利獲取新知識的基礎。總之，基于早期學習標準的橫向與縱向一致性分析，可以共同保證教育理念、教育內容和教育方法的連續和統一。

美國州立學校首席官員委員會（2002）曾明確提出，對K-12教育系統的學習標準與課程、評價工具進行一致性分析主要可采用三種方法，即Webb模式（the Webb model）、實施課程的調查模式（the surveys of enacted curriculum）和成就模式（the achieve model）。〔6〕美國一些州在參考這三種模式的基礎上，提出了適合本州學前教育領域的一致性分析方法。最簡單的做法是用表格對比的形式來分析不同文件是否有足夠多的相同或相似點。如果相同或相似指標達到一定數量，則認為這些文件具備一致性。這種方法通常被稱為“簡單的一致性分析”。表1所示為加利福尼亞州早期學習標準與開端計劃兒童發展與早期學習框架在領域層面進行的一致性分析。從中可以看到，兩者幾乎所有的學習領域都具有對應關系，其對應特點可能是一對一的，也可能是一對多的。通過這種簡單的對比可以發現，加利福尼亞州早期學習標準和開端計劃兒童發展與早期學習框架在領域層面具有較高的一致性。

簡單的一致性分析主要是對兩份文件的匹配程度進行分析。這種分析方式簡單易行，比較常用。不過，一旦兩份文件的表述存在明顯差異，或者反映的是不同年齡段兒童的學習與發展情況時，僅憑簡單的一致性分析很難考察兩者的一致程度。

除簡單的一致性分析外，目前一些州在進行一致性分析時還采用了Webb的改良模式。有的州是根據Webb模式提出的四個維度開展一致性分析的，有的州則側重Webb模式中的一兩個維度進行分析。以賓夕法尼亞州為例。該州基于Webb模式設計了一套復雜一致性分析系統。〔7〕州政府先借助專家力量開發了一個可以描述0～8歲兒童學習與發展結構的模板。模板包括100個結構（construct），每個結構界定了一種知識或技能。這100個結構又被分成5個領域（domain），分別是身體、社會情感、學習方法、語言和交流、認知發展。領域中的每一項具體標準或指標都可以被編碼進模板中的相應位置。各項標準和指標均可通過編碼進行數據比較和分析，并在此基礎上確定一致程度。隨后，州政府確定進行一致性分析的維度。在參考Webb模式的基礎上，賓夕法尼亞州一致性研究從知識類別、深度、廣度和平衡性四個維度來考察不同文件的一致程度。知識類別一致性是指評價工具與學習標準之間或者不同學習標準之間內容的匹配程度，如評價工具涉及的內容范圍與早期學習標準中指標描述的內容范圍是否一致等。知識深度一致性在橫向一致性分析中是指評價項目對兒童認知水平的要求是否與學習標準中有關兒童“應當知道什么”和“應當會做什么”的指標相一致。判斷標準是，至少有50%的評價項目所要求的認知水平高于或等于學習標準中相應指標所要求的認知水平。在縱向一致性分析中，知識深度一致性主要考察知識深度是否隨年齡有序遞進。知識廣度一致性在橫向一致性分析中是指兒童正確回答評價項目所需的概念認知等是否與早期學習標準所涉及的概念認知等相一致。如果在一個學習領域內，評價項目涵蓋了50%或以上的學習標準中的內容，則認為兩者具有知識廣度一致性。在縱向一致性分析中，知識廣度一致性主要考察知識廣度是否隨年齡有序遞進。知識分布平衡性在橫向一致性分析中是指評價項目在學習標準各領域間分布的均衡程度。如果大部分評價項目只是針對某一兩個學習領域進行的，則說明其知識分布平衡性不一致。在縱向一致性分析中，不論針對哪個年齡層，如果關注單一領域的指標少于總數的10%或者多于總數的50%，則意味著知識分布是不平衡的。總的來說，知識類別一致性考察的是不同文件中項目或指標的匹配程度，其他三個維度的一致性則是考察一致性的質量問題。這種Webb改良模式既能考察不同文件在內容上的匹配程度，又能在質量上考察不同文件的一致程度。

在上述四個維度中，知識深度是一致性分析的核心內容。Webb（1997）將其分為回憶、技能/概念、策略性思維和拓展性思維四種水平，這四種水平可以根據具體的情況進行修訂和調整。〔8〕印第安納州在開展早期學習標準與評價工具的一致性分析時，在知識深度方面對Webb模式進行了改良。Cook（2006）根據學前兒童的思維特征，將Webb提出的知識深度的四種水平擴展為六種，并從中選取前五種水平（對應Webb的前三種水平）制定了具體的分析框架，作了一致性分析。〔9〕印第安納州政府聘請了13位專家，依據Cook（2006）提出的知識深度一致性水平理論，判斷本州早期學習標準與評價工具之間的一致性問題。〔10〕詳見表2。

三、進行一致性分析的難點

從美國的經驗看，簡單的一致性分析可能無法很好地保證一致性分析的質量，因此需要進行相對復雜的一致性分析。然而，在進行復雜一致性分析的過程中可能會出現一些問題，需要慎重對待。以下分別從橫向和縱向一致性分析角度進行闡述。

1.橫向一致性分析要考慮的問題

判斷特定年齡段的早期學習標準與幼兒園課程、評價工具在內容和質量兩方面的一致性，是橫向一致性分析的邏輯起點，也是保證教學有效性的基礎。進行復雜的橫向一致性分析要重點關注以下幾方面。

第一，確定進行一致性分析的層面。早期學習標準通常分為不同的發展領域，如社會性與情感、身體運動、認知、語言和讀寫、學習品質等，每個領域又包含若干標準，每個標準又細分為不同的指標。因此，一致性分析可以在不同層面開展，如領域、標準、指標層面等。研究者需要先確定一致性分析在哪個層面展開，然后再進行深入分析。

第二，早期學習標準、幼兒園課程、評價工具的制定者不同，對特定知識、技能或學習內容的強調可能存在差異。橫向一致性分析可以呈現出哪些地方不一致，但是難以明確不同的側重點反映的是文件內容的不一致，還是反映了不同文件強調的功能有所不同。如一份文件強調的可能是特定的目標，即教師應該教什么，而另一份文件可能強調的是教師如何教。由于存在功能指向上的差異，因此對待橫向一致性分析的結果要特別謹慎。

第三，早期學習標準和評價工具在范圍上存在差異。早期學習標準的范圍通常比評價工具的范圍寬泛，并非所有的早期學習標準都需要用評價工具進行評價。問題是，到底哪些早期學習標準需要進行后續評價？研究者應該慎重考慮評價工具考察的學習標準的數量是否合適，以及評價工具考察的項目能否反映兒童學習與發展的關鍵所在。

第四，學前教育領域關于兒童學習與發展的評價工具不夠多樣化，評價領域也不均衡。目前，評價兒童數學和閱讀技能發展的工具很多，評價社會性與情感、學習品質等方面的工具則比較少。此外，評價形式經常因評價領域不同而有所差異。例如，兒童的社會性與情感以及學習品質發展通常是通過觀察進行評價的，而數學和閱讀技能發展則采用標準化工具進行測量與評級。這種評價形式上的差異性也會增加橫向一致性分析的難度。

2.縱向一致性分析要考慮的問題

學習標準、課程、評價工具的縱向一致性能夠確保兒童學習與發展的連續性，有利于保證兒童順利從學前教育階段過渡到小學教育階段。

縱向一致性分析在操作上需要重點關注的問題有以下兩個。

第一，縱向一致性分析涉及發展的過程。對一個年齡段的兒童適宜的內容有可能對另一個年齡段的兒童并不適宜，因此在一個年齡段出現的學習標準在下一個年齡段可能就不會出現了，或者會以更復雜、更高級的指標形式出現。也正因為如此，內容上簡單的匹配分析對縱向一致性分析來說是遠遠不夠的。

第二，學前教育階段兒童的學習和學校教育階段兒童的學習存在差異。學前教育階段的學習經常被理解為不同發展領域的一系列知識與技能的有機結合，而學校教育階段的學習通常按學科領域的形式劃分。這種從發展取向到學科取向的轉變是持續的，在時間上和程度上都存在不確定性。如何在縱向一致性分析中體現這種轉變特點，無疑又是一大挑戰。

四、其他思考與建議

保證學習標準與課程、評價工具的一致性已經成為美國各州早期教育系統建設的基本邏輯框架，同時也是推進幼小銜接的核心。一致性分析為早期學習標準在早期教育機構的落實提供了條件。我國《指南》的落實，同樣需要開展若干方面的一致性分析。從美國的經驗看，可以從橫向和縱向兩個角度開展一致性分析，不過我們對我國開展基于《指南》的一致性分析還要提出如下建議。

第一，一致性分析的推動要發揮主管部門的引領作用。《指南》在幼兒園的貫徹落實，需要進行哪些方面的一致性分析？如何進行一致性分析？這些問題既涉及到如何準確理解《指南》與幼兒園課程及兒童學習與發展評價的關系，也涉及到如何妥善處理各地已有的相關文件，如何監管各類教材、評價工具的質量等方面的內容。這些問題都需要在主管部門的引領下得到妥善解決。因為這些問題能否得到解決會直接影響到《指南》能否在幼兒園得到有效的貫徹落實，所以建議主管部門及時采取行動。

第二，有關一致性分析的內容，應按輕重緩急區別處理。在《指南》出臺之前，我國已有一些省份制定了本地兒童發展目標文件。我們建議先處理好《指南》和已有的地方性文件之間的關系，對地方性文件與《指南》的內容進行一致性分析，在此基礎上再對地方文件進行修訂，確保其與《指南》一致。隨后，應當考察地方幼兒園課程與《指南》之間的一致性，即考察幼兒園的課程設置能否有效促進幼兒在各個領域的學習與發展。與此同時，還應組織力量制訂基于《指南》的評價工具。目前國內有關這方面的研究非常有限。此外，幼小銜接內容的縱向一致性分析也是重點之一。根據美國的經驗，對學前教育階段的學習標準、課程、評價工具與小學教育階段的學習標準、課程、評價工具進行一致性分析，是加強幼小銜接的有效方式。我們建議，主管部門應盡快組織開展《指南》與小學低年級學習標準之間的縱向一致性分析。

第三，在進行一致性分析時，除了要考察學習標準、課程、評價工具的一致性外，還應考慮三者在多大程度上反映了共同的教育哲學基礎或教育指導思想（如《幼兒園教育指導綱要（試行）》的基本精神），因為教育哲學基礎、教育指導思想是確立教育方式以及評價兒童學習與發展狀況的基本視角。因此，建議在對具體內容進行一致性分析前，先確定三者的教育指導思想是否相同。教育指導思想的一致性可以減少不同教育機構在教育目標、教育方法和評價方式上的不一致，確保教育過程的質量。

第四，要辯證看待一致性分析的結果，特別是那些存在不一致的方面。不一致的結果可能僅僅反映的是不同文件的功能差異，而且這種不一致很可能是與地域、文化、歷史背景相關的，使得對不一致的解釋存在諸多不確定性。因此，雖然基于《指南》的一致性分析勢在必行，但是將分析結果應用于實踐指導時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指南》反映了時代發展的特點，能夠促進我國學前教育質量的提升。全面貫徹落實《指南》，必須讓《指南》與幼兒園課程以及對兒童的學習與發展的觀察與評價協調一致，從而確保《指南》貫徹落實的有效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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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ment Analysis on Early Learning Standards in United States and Its Inspirations to the Fulfillment of Guidelines on Early Learning and Development for Children Aged 3-6

Zhou Jing1， Guo Liping2， Yu Fang2

（1College of Educational Science， Jilin Normal University， Siping，136000）

（2College of Preschool and Special Education，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62）

【Abstract】American experiences indicate the importance of alignment analysis on learning standards， curriculum and assessment. There are several ways of conducting alignment analysis. Some key issues need to be taken into consideration when horizontal and vertical alignment analysis is conducted. According to Chinese situation some suggestions are put forward： we must analyze the alignment from horizontal and vertical view； there should be alignment between local government documents for children’s development and the Guidelines； the alignment between the Guidelines and local curriculum and assessment need to be examined； the learning standards of kindergarten should also align with the standards of elementary school； there should be ideology of education alignment between different documents； and we should treat the effect of alignment analysis on the fulfillment of the Guidelines dialectically.

【Keywords】Guidelines on Early Learning and Development for Children Aged 3-6； early learning standards； alignment analysis； curriculum； assess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