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性：道與術

年前，百度CEO李彥宏在公司內部發了一封以《改變，從你我開始》為題的公開信，一時間成了業界熱議話題。在信中，李彥宏向全體員工喊話，要在百度內部“鼓勵狼性、淘汰小資”。李彥宏說，“狼性這個詞兒是另外一家公司（指的是華為作者注）發明的，借過來用。借過來也確實是有一定的顧慮，這詞兒在有些人看來不是一個百分之百正面的詞兒，或者說在很多人看來這個跟百度文化是不符合的，是有沖突的。但是他們對狼性的三個定義，對現在的百度非常合適：敏銳的嗅覺、不屈不撓奮不顧身的進攻精神、群體奮斗”。李彥宏進一步解釋說，“對于淘汰小資是呼喚狼性，呼喚狼性就是要胡蘿卜加大棒。要讓所有員工更明確如果想找一個穩定工作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地混日子，請現在就離開，否則我們這一艘大船就要被拖垮。”

這番小資走出去、狼性走進來的言論剛一提出就罵聲四起，360公司CEO周鴻更調侃百度缺的不是狼性是人性。對百度提倡狼性文化唱多的認為，在這個時間點提出“狼性文化”很及時很有必要，這是百度發展到現階段必須進行自我改變的重要舉措，并進一步解讀李彥宏所指的狼性是期望員工不懈怠，重新找回創業激情，并能夠學習狼的敏銳嗅覺，保持百度對未知世界的預警。唱空的則認為，談狼性文化是避開本質談表象，百度目前急需解決的問題不是因為員工小資導致的懈怠，把所有的問題單一地歸結為中層傳達不到位、底層執行不到位是典型的思維方式錯亂，百度急需解決的是李彥宏在百度未來發展的方向性引領，在企業治理方面的頂層設計，高層班子形成可行的戰略規劃等方面的問題。

深度解讀李彥宏的狼性言論，我得出這樣的結論：

1.百度在十幾年的快速發展過程中已經得了重度的大公司病，等級相當于重度脂肪肝，并有進一步形成肝硬化的趨勢。雖然李彥宏已經認識到這個問題，但藥方絕對不是趕走幾個小資員工找到狼性員工讓所有人精神緊張就能解決的，百度需要的是運動和合理飲食，要從根本上進行治理；

2.從李彥宏到百度已經面臨了企業做大后的不可承受之輕，很大層面上李彥宏和百度已經不知為何而戰，要警惕李彥宏施正榮化，百度進入了企業發展的高速公路，李彥宏成了首富，公司大了財富多了，但公司是不是強了，個人能不能駕馭財富，企業創始人還能不能保持創業激情，能不能有格局有視野把百度做強，這是很值得重視的問題；

3.在搜索領域做了很多年占有超過80%以上份額的老大，百度習慣于現有的地位，對改變和精進有愿力沒動力，百度依靠技術起家營銷致富，在擁有巨大流量和用戶后重點考慮的是如何把利用免費服務吸引來的用戶賣出一個好價錢，腦子里不是想如何服務好用戶，而是放在如何吸引更多用戶留住更多用戶，然后賣給客戶，用戶們成了客戶們魚肉的大數據，這是一個大問題；

4.在移動互聯網時代，百度如何能夠把今天的地位轉化成明天的優勢，繼續引領趨勢，拿到入場券進入VIP席不掉隊很令人擔憂。

這4個問題顯然不是百度一家的問題，這是很多互聯網大中型企業發展到現在所遇到的一類問題。在經過十幾年的快速發展，這些公司有的只是口號式的技術改變世界夢或者低俗的IPO夢，而理想主義的旗幟早已卷起，在企業管理哲學方面都是頂層設計的矮子，對于公司管理僅僅依靠股票期權的激勵+拿來主義（包括高級管理人才等等）的組合，大都沒有形成獨到的管理哲學，制定好完善的管理結構，調動和發揮強大的組織力量等，如同12歲的孩子雖然長到了170cm但心智發育不成熟。

即便是想要輸出管理哲學的李彥宏，他的那2本書雖然成了百度公司員工人手一本的紅寶書，但書的內容也僅僅停留在術的層面，沒有上升到道的層面。除了營造令人眩暈的崇拜感外，對百度發展沒有長遠性的系統指導價值，因為術會隨著企業發展的不同階段遇到不同的問題會過時，而道會讓企業在不同階段匹配不同的術去應用。所以李彥宏在遇到問題時，沒有道（管理哲學）的指引，又使出了慣用的簡單的拿來主義（借用了另一家公司發明的狼性文化），有了這番“鼓勵狼性、淘汰小資”的言論。

可惜的是，狼性主義的真諦絕不是讓百度的幾萬人從小資們變成一頭頭狼，形成戰無不勝的百度狼群，從此就每天豎著耳朵如雷達天線般捕捉最新信息引領趨勢，能夠血腥地廝殺、冷酷無情地進攻，把360和搜狗等競爭對手撕咬得粉碎等等。李彥宏和百度沒有真正了解狼性文化是什么，和很多人一樣錯讀和誤讀了狼性文化。

提倡“狼性文化”前，真的需要問自己3個問題：為什么提出，學習什么，提出后要干什么？很多企業一提“狼性文化”，想要的是不達目標誓不罷休，對結果的血腥冷酷等等，有些企業學習狼的敏銳的嗅覺、不屈不撓奮不顧身的進攻精神、群體奮斗等。但在具體學習和要干什么方面，這些企業選擇的路徑都一樣，就是把狼性落實在具體行動的戰術上和員工的執行力上，并且要求大家學習狼的吃苦，這是很成問題的

關于企業的“狼性文化”，最早是90年代由華為公司提出，到2004年《狼圖騰》出版掀起高潮到如今。我們要正確地理解狼性文化，要塑造企業的狼性，而不要培養企業人的狼性，要把狼性文化提升到道的層面而不是降維到術的層面。百度李彥宏在這方面確實需要如小學生般坐下來認真學習華為任正非和阿里巴巴馬云。華為做為企業界“狼性文化”的開創者，對狼性文化的解讀是：1.視野（敏銳的嗅覺）；2.堅忍不拔的生存能力與奮不顧身的進攻精神；3.合作之道。但這一切是與華為25年以來實踐中形成的企業文化和價值觀配套使用的：開放、妥協、灰度。以客戶為中心，以創業者為本，長期堅持艱苦奮斗。華為對狼性文化的進一步解讀是一種精氣神、一種活力，敢于面對強敵去進攻，也就是亮劍精神，這需要用功利性權利（物質）與觀念性力量（理想主義）相結合，并用持續的自我批判來警惕狼性精神的懈怠與減弱。

而做為互聯網BAT三巨頭之一的阿里巴巴雖然沒有公開提倡狼性文化，但實際上也是暗合狼性文化的（但馬云不驅趕小資，相反在微博上看到阿里巴巴的員工生活得都很小資）。馬云雖然不懂技術不懂產品，但他與任正非相映生輝，都是“道”的高手，有自己獨到的管理哲學，精通人性與頂層設計，擅長調動組織力量。在狼性文化方面，馬云和阿里巴巴：1.具備了非常敏銳的嗅覺和大格局的視野；2.活下去（馬云曾提出跪著也要活下去，這與任正非所說華為的最高戰略就是活下去是一個道理）與進攻精神兼備；3.合作之道，馬云長袖善舞構建了大淘寶生態圈。在公司架構方面，馬云把阿里巴巴從1個公司變成幾個公司最后變成25個事業部，把一個巨無霸轉換成無數個小而美，從一頭老虎變成一個充滿了饑餓感的有戰斗力的狼群。

看到這，讀者會發現，華為和阿里巴巴的狼性與百度的狼性是不同的。華為、阿里巴巴這樣的企業繼續堅守正確的“狼性文化”，把狼性上升到道的層面，落實在企業的頂層設計中，并且從中受益；百度等企業誤讀或錯誤解讀狼性文化，在企業發展遇到問題時，把狼性文化降低到術的層面，希望借用狼性精神來保持企業活力提高員工執行力，從這里我們能看到25年陳的華為與十幾年陳的百度相差的距離不是十幾年而是十幾個光年。

最近一個時期，因為百度讓狼性文化又回到了爭論的前臺，讓大家重新關注狼性文化。業界的評論家們，或者商學院的教授們又開始深刻的反思：1.認為狼性不如人性，提倡狼性就是鼓勵血腥無情冷酷等；2.認為狼性文化過時了，已經不符合和諧社會的發展需要了，競爭不需要你死我活了。實際上，這些評論我認為是沒有讀懂狼性文化。回過頭看看華為和阿里巴巴，你就會發現狼性文化不會過時，狼性文化更不會陷入困境，反而我認為狼性精神永放光芒照大地，這成為華為在下一個25年繼續活下去的重要指導思想，也是阿里巴巴能夠活到101歲的長壽秘方，更是在下一個30年，中國企業能夠繼續成長壯大走出去的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