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同距離巷口不到20米左右的地方。地方不大,裝修簡單。在大眾點評網上,他家自創的大傻帽雞翅、馬克蝦、金牌蘑菇肉醬面、丈母娘燉大牛都挺受歡迎。
這個飯館正好位于北京最受歡迎的吃喝玩樂的中心點之一—南鑼鼓巷旁邊,吃貨們閉著眼都能在“吃面”附近搜出無數有創意和好玩的地兒:瓦貓、“life list”、昔巷、三疊水、“一碗情深傷心粉”等等。它們中絕大多數都比“吃面”的歷史久、擁躉多—后者才開張一年。
這里真正特殊的是“吃面”的老板—雷駿,他同時還是北京一個老牌朋克樂隊“蜜三刀”的主唱。
小飯館里處處都有朋克樂隊的痕跡,雷駿的廚師長最近有事不在,他自己親自掌勺,給他幫廚的男孩是個鼓手,“每周都有排練”,2013年會跟著自己的樂隊去歐洲巡演。
樂手當廚子,好處在于有激情,壞處在于太有激情了,菜品質量就不穩定,高興了往好了做,不高興了誰拿他們也沒轍。連特別愛做菜的雷駿自己一開始都有點轉換不過來身份。
“剛辦飯館那會兒,有一哥們11點多推門進來了,正好我自己特想吃飯,炒了一鍋菜—結果我說對不起,現在不營業,請您先出去一下。”
“現在我的腦子算是轉過來了,知道自己這是在開餐館,人家不在飯點來什么時候來啊?”雷駿說,“但那客人再也沒回來,我現在想想就挺內疚的。”
好在雷駿的廚房里不全是樂手,還有位專業廚師長—王府井大飯店西餐的主廚在幫他控制菜品質量。“這是我從小就認識的一個大哥,”雷駿說,“到我們這兒來的人有個特點,就是大家都得愛音樂,而且得特喜歡干(做飯)這事兒。”
眾所周知,朋克樂隊肯定不掙錢,“吃面”才開張,也給不出員工高工資,而且身處競爭激烈、寸土寸金的地兒。但是喜歡音樂的人會愿意來這里跟雷駿一邊聊天一邊吃飯。
很多喜歡朋克音樂的外國人是順著MAO Live house這些蜜三刀演出的場子摸過來的。外國人覺得跟他在一起可以“撒開了聊”,他這人豪爽、義氣,“nothing to hide”(沒什么可隱瞞的)。
“圣誕節的時候,整個飯館的座位都被預訂滿了,”雷駿說,“但胡同里的街坊一開始都不太到我們這來吃飯。”
“吃面”的廚房臨街,夏天熱了大家伙兒把衣服一脫赤膊上陣炒菜,朋克樂手基本都有文身,一堆文身大漢在廚房里揮汗如雨—“街坊們大概以為這飯館是什么幫會辦的吧。”
“金屬與老梆子不得入內”
小店里掛著一幅英國女王緊閉雙眼的巨大肖像,自從1975年英國的SEX PISTOLS(性手槍)樂隊發行了專輯“GOD SAVE THE QUEEN”之后,惡搞英女皇這一形象一直是朋克的標志—這是2012年夏天雷駿他們主辦朋克音樂節剩下的,放在柜臺后面當裝飾用。
“很酷吧?”雷駿問我。
他遞給我看他的朋友馬克拍的一打朋克樂隊照片,這些看起來很棒的黑白照片被做成了明信片。馬克除了是蜜三刀的貝斯手之外,還是位職業攝影師。他和雷駿從1999年就在一起玩樂隊,隨手拍了大量蜜三刀以及北京朋克樂隊的照片,無意中成了朋克樂隊歷史的記錄者,還在2010年辦了自己的攝影展。
一個朋克樂隊堅持了13年,這本身就是件挺不容易、挺酷的事兒。13年如一日,雷駿在臺上保持著很強大的氣場和很真誠的憤怒,對看不慣的事兒、看不慣的人指名道姓地說出和唱出他的反對:從新聞聯播到地溝油,從他思考的一些比較形而上的問題到微博上看到的各種糟心事。
我的一位樂評人朋友說,通常,朋克是屬于年輕人的音樂—它原本是20世紀70年代的歐美年輕人在物質與欲望、理想與環境出現極大落差之下的產物。“這類音樂除了暴躁不安的攻擊性以外,還具有破壞性”。朋克音樂通常表達的是一種對迫切想要改變世界和“推翻點什么”的欲望,在他們眼中,事事都不滿意—換句通俗的話說,就是愛“死磕”,跟自己,跟社會,跟一切死磕。
“歐美的很多朋克樂隊存在時間都很短,因為年齡一大,人的血就涼了。”我這位朋友自己年輕的時候也參加過朋克樂隊,現在按他的話講,“算是回歸了”。通常,一個人步入中年時會逐漸理解自己在青春期瘋狂反對和討厭的東西,而理解就意味著可能被同化—這種事可不僅僅只是發生在音樂上。
但他這一描述絕非譴責,只是在談一個自然現象,因為每個人“一個年齡段就會做一個年齡段該做的事兒”。
在中國,朋克樂隊的壽命可能會更短一點。早在76年前,林語堂在那本描寫中國人價值觀的《生活的藝術》里說,中國人性格里最重要的特點之一就是消極避世—通常,中國人在25到30歲左右,都是理想主義者,等過了30歲,他們都會變成實用主義者。在中國,“所有的老年人都很穩重,因為所有的老滑頭們都學到了消極避世的好處”。
據說,1998年1月,北京的朋克圣地“嚎叫”開業時,酒吧內的門聯上寫著十個字:金屬與老梆子不得入內。
13年前,2000年的時候,我就聽過一次“蜜三刀”的現場演出,那是在北京對外經貿大學附近的豪運酒吧—一個地下樂隊演出很頻繁的地方。
當時,中國地下樂隊剛剛經歷了一次爆發性的成長:北京的地下嬰兒、無聊軍隊、武漢的生命之餅、南昌的盤古和烏魯木齊的舌頭等等都是在1998年到2000年這個時段出現的。這些樂隊輾轉在嚎叫、橡樹俱樂部、開心樂園、CD酒吧、豪運等各個地方演出—這些場所多半早就被北京無堅不摧的城市建設給徹底抹平了,這些樂隊則有一些堅持了下來。當時蜜三刀也夾雜在其中參與演出,但是并不出名。
第一次聽到“蜜三刀”和其他幾個朋克樂隊的演出時,我簡直驚呆了—不是被他們技巧震懾了,而是被這種簡單粗暴的音樂給嚇著了。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外行,我當時覺得,朋克樂隊就是一撥人一通胡亂演奏加上一通狂吼“去你媽的”之類對社會制度發泄不滿的歌詞。
那次現場演出唯一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一件事是,其中一個樂隊的樂手演奏完扔掉貝斯興奮地張開雙臂撲向聽眾,希望聽眾接住他。結果臺下稀稀落落的聽眾們訓練有素地躲閃開來,此人撲通一聲就直接摔地上了—從人群中間,我看到這個倒霉的家伙像一把折疊得不利落的折尺一樣,慢慢曲起身子,爬起來撣了撣土,嘟囔了一句:“孫子。”
雷駿聽完我的回憶簡直樂壞了:“這種事現在在演出的時候也經常發生。”
堅持13年的樂隊
在1998年的“全民樂隊潮”時,雷駿正好23歲,一年后蜜三刀成立了。多數和他同齡的孩子正處于大學畢業,準備找個好工作的階段,而他在1998年已經工作4年了。
雷駿的父母都是醫生,他算是醫院大院兒里長大的孩子,初中高中上的都是宣武區的重點校。他偏偏在高中時就拒絕上大學,去了北京市東城區職業教育中心學校學酒店服務。雷駿走這一步把爸媽給氣壞了。
這事算是雷駿在人生中第一次自主做出了選擇。要問他理由,他說覺得上學特沒勁。從小,他就屬于有表演欲和叛逆性的那一類孩子,“要是我在學校被老師表揚了,我都覺得那簡直是恥辱”。
雷駿很煩正統刻板的學校生活,但是對學外語卻有強烈的興趣,因為這能讓他接觸到國外的新鮮事物,所以他選學的是能接觸外國人的酒店服務。在東城區職業教育中心學校里,他最大的收獲是認識了馬克—他日后合作了13年的貝斯手。
蜜三刀是1999年成立的,當時中國的地下朋克樂隊如此興盛,北京自然演出很多。雷駿跟馬克去看演出,倆人一看就覺得“太牛逼了”。
雷駿那時會一點吉他,馬克則什么都不會。“我跟馬克說,咱們也玩樂隊,你也開始練點什么吧。”馬克開始打算打鼓,但后來還是選了貝斯。“打鼓這東西不是說想學就能立刻上手的,說實話我們也不是特有音樂天賦的人。”
但朋克音樂恰好就是普通人拿來發泄不滿和對抗搖滾精英的音樂形式,歌曲只使用最簡單的三個音構成的和弦,完全沒有修飾,直接、有力、赤裸,想說什么就唱什么,充分發泄不滿。樂曲也不長篇大論,只有2到3分鐘。
所以在2000年前后,極具反抗性和“簡單粗暴”的朋克樂隊會遍地開花。當時在湖南郴州—一個普通的三四級城市里,至少有4支朋克樂隊。在2000年湖南省的一次音樂節上,有人數了數,到場的10多支樂隊里,有8支朋克樂隊。
我在豪運聽到雷駿他們演出時,他們還在唱“我們被生活逼瘋了”這類型的中文歌。雷駿當時用自己在酒吧掙的幾千塊工資養樂隊,大家節衣縮食,買一個二手貝斯才花幾百。
“現在想想,我們當時用的是最破的基本上都不能用的樂器”。而且當時大家純屬業余,上臺表演都不試音,雷駿寫歌詞,大家也沒正式學過樂理,基本靠聽各種打口帶自學。“我今天彈一個東西,大家一起湊湊,配在一塊覺得好聽,那就湊齊了走!”
甭管業余還是專業,有一點他們堅持了13年:每周排練兩次,無論人生高潮低潮,人來人往,雷打不動。
“跟我合作過的吉他手、貝斯手、鼓手換了無數,”雷駿說,“但馬克始終跟我在一起,要不是他,我估計堅持不下來。”還有蜜三刀的鼓手郭楊,他是對雷駿來說另外一個很重要的人,他今年26歲,從2003年起就開始跟雷駿合作,除去專業素養很高之外,也是個特別執著和認真的人。
“郭楊一出現,我們這個樂隊就真的開始走向專業和職業了。”雷駿他們也是在2002年前后開始真正確立自己音樂的風格是“Oi Punk”,開始試著自己寫英文歌,他們的著裝也固定下來:光頭,文身,馬丁靴。
雷駿的合作樂手換得頻繁有各種原因,有時是人家有其他想法,有時則是對方想過正常生活了。“最簡單的一個原因就是結婚了,媳婦跟你說非讓你正常上班養家,你怎么辦?多數人就從了。”
老實說,家人的阻攔并不能完全構成一個人放棄夢想的理由,但是一個人的家人對他夢想的態度,倒是挺能反映出此人的性格、眼光和選擇。
雷駿的太太現在是他的經紀人,她對雷駿音樂的評價是:“我1999年第一次聽他們演出,當時好幾個樂隊,大家水平確實都不怎么樣,但雷駿一開口,我覺得我能聽清楚他在唱什么,而且他現場表演特有感染力,有氣場。”
她不是純粹的朋克或者搖滾愛好者,而是不折不扣的“雷駿愛好者”,幫他一起辦了朋克音樂節,自己上著班,業余時間還幫他打理餐館。對她來說,一個人愿意堅持自己的愛好13年,就是件挺了不起的事。
無獨有偶,鼓手郭楊的妻子也這么評價自己的丈夫:“有點愛好挺好啊,而且他們是真心喜歡這個,他爸媽也挺支持的。”
“他(郭楊)平時是一特悶的人,只有樂隊才能讓他放開了,”郭楊的妻子說,“他們這幾個人在日常生活里其實都是挺靦腆特善良的人。”
雷駿父母后來也豁達地接受了他的選擇。之前,雷駿因為“吃面”上北京電視臺接受采訪,下面的介紹字幕破天荒打出他是“蜜三刀主唱”(以前如果有采訪,字幕上他的身份寫的都是“音樂人”、“文化人”),他媽很幽默地給兒子發短信說:“這個節目做得不錯,你的身份都能公開了。”
“擱那會兒,我一定是個‘右派’。”
周末,雷駿他們在MAO Live house—這是北京很著名的一個地兒,經常有獨立樂隊的音樂演出。
雷駿一上臺,就特認真地對臺下的人說:“咱們北京人,得活得像個真正的人一樣啊。”臺下的觀眾則熱情高漲地回應他,高喊:“蜜三刀,牛逼。”
蜜三刀樂隊在這個晚上唱了7、8首歌,包括一首新歌“反法西斯勇士”。連我這個外行都能聽出來,他們的技巧和感染力比其他樂隊更好。樂評人現在已經在用“老牌朋克樂隊”、“技巧很不錯”這樣的語句來評價蜜三刀了。
據說,雷駿在朋克樂隊中以特別會跟觀眾交流聞名,他一上來會先跟大伙說說話,“你應該有這個自覺,要跟觀眾交流,要能替大家說出他們在生活里的憤怒和不滿啊。”
有一次演出之后,觀眾玩High了打架,警察來了,雷駿跟人推心置腹:“你也有你對社會的不滿,你也有你的煩惱,但你不敢說,我就是替你把煩惱說出來的人。”最后,來一句,“你沒有朋克朋友,我也沒有警察朋友。”這成了典型的北京大老爺們的交心,倆人最后還真成朋友了。
在開心網的主頁里,雷駿寫道:“社會人兒們常是百般關愛你,告訴你掙點錢才是真的。而當我們在酒精和搖滾樂的午夜里,彼此叮囑的則是:堅持住,兄弟!現在,正在流行著一種可怕的病菌,急性傳染癥狀為:無理想、無追求、不會感動、只會起哄。千萬別傳染,最后的解藥就在你手里,不過很多人都是因為丟了自己的解藥,被傳染了,變質了,如同僵尸片中的被感染人群一樣。堅定自己,別懷疑,給自己注射那最后的一針!”
我一開始有點糊涂,雷駿他們反對來反對去的,究竟在反對什么?他們堅定地反對成為體制中的行尸走肉,但雷駿自己其實一直上班上到了2006年,在家閑待著的時候,他還給北京電視臺的“檔案”節目寫過臺本兒。就連從王府井大酒店出來以后就沒上過班的馬克也得和時尚或者商業雜志接洽,給他們拍拍廣告片什么的,而且還要被人拖欠稿費。
樂評人說,朋克這一形式只能解構,注定只能是一種情緒的表達。“他們就是反對反對反對,反對到最后還是反對,”他說,“所以說這是年輕人才可能玩的音樂,嚴格地說,他們只是發泄痛苦,但沒有辦法回答反對一切之后咱們該怎么辦這個問題。”
如果遵循后現代主義者們對解構主義的定義,雷駿和馬克還有他們的朋友們,一直在盡可能不違背自己的立場和態度地生活。外人可以認為這一立場是荒誕或者幼稚的,但無法否認他們是真誠的。
2003年前后,呂玻的嚎叫唱片約蜜三刀去談談錄唱片的事兒,但前提條件是需要蜜三刀改動一下比較敏感的歌詞,“當時無數樂隊想跟嚎叫簽約,但是馬克堅決不同意改歌詞,最后我們就沒簽,不但沒簽,馬克還老數落人家老總就是個商人,最后把人家數落急了。”雷駿回憶這段的時候忍不住樂了。
“后來一個德國人想拍一個朋克在中國的紀錄片,為此找到呂玻,呂玻不但介紹了自己的簽約樂隊,還順便也介紹了我們給他。”
另外一個德國人看完這個紀錄片之后在中國的一個音樂節上遇到了蜜三刀。“當時他就問我說,你想不想去德國巡演?我說你別騙我了,我當然想去,但那可能嗎?他問我你的夢想是什么?我說我的夢想當然是去歐洲巡演。到了2007年,他真的幫我辦成了這件事,我當時一聽說這事立馬就把工作辭了,我們在德國的巡演延續了33天,每天都覺得跟回家一樣,音樂真的會讓不同國籍的人心靈相通。”
“但等33天之后回來我們就傻了,因為工作也沒了,而且面對國內的環境,落差特別大。”
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雷駿在家待著沒找工作。他妻子回憶說,在那段時間里,雷駿對繼續做樂隊的想法倒是更堅定了,他自己也說:“如果再沒有了音樂,我就真完了。”
我有種感覺,雷駿和馬克這類人是沒辦法忍受自己一點點變成一個沒有任何念想的普通中年人的—音樂不僅僅是他們用來對抗這個平庸化和充滿不公的世界的武器,也是他們用來敲打自己,讓自己保持清醒和決絕態度的方法。妥協對他們來說就意味著對自己的背叛。
因此,無論什么時候,雷駿和馬克還有樂隊始終一周排練兩次。他們就這樣最終堅持了13年,辦了朋克音樂節,出了專輯《PROUD OF THE WAY》、《CHINESE BOOT BOYS》,并且一直持續去德國和歐洲巡演。
回到Mao的那個周末,這真是個典型的北京搖滾之夜,聽眾們的情緒在蜜三刀樂隊上臺表演時極為高漲,雷駿、馬克、郭楊和吉他手楊墨玩得很High,一些老外和北京男孩開心地跟著旋律在場子撞來撞去。
我的樂評人朋友說:“其實現在的獨立音樂在成都發展得最好,因為那個城市生活壓力不大,而且有創作氣氛。每個城市都有一批用各種方法拒絕流俗和試圖獨立思考的人。但不可否認,北京樂隊現場演出的氣氛確實是最好的。”北京,這個城市現在正呈現出一種極為矛盾的面貌:既有我們童年時代記憶中那種大氣、幽默和兼容并包,也有中國這20年來經濟迅速發展后帶來的各種糟心事和堵車、PM2.5的困擾。
辦了“吃面”之后,雷駿在這個他本來以為自己早已耳熟能詳的城市里發現了新的奧妙。“自打我開了這個飯館,我對北京有新認識,胡同里藏龍臥虎,真是什么人都有。”
他所在的小經廠胡同,住著一位從美國回來的92歲的老人,叫徐恭謹。老爺子夏天出門散步,和坐在“吃面”門口乘涼的雷駿一見如故。徐老爺子是1947年中國電影制片廠的演員,1949年沒有跟隨蔣介石撤退到臺灣,留在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任教,1957年被打成“右派”,直到1979年才恢復教職。1995年從中央戲劇學院退休后,他去了美國,最近回到北京,想在這里“落葉歸根”。
這位傳奇人物穿著帶鉚釘的皮夾克,打扮時髦,精神矍鑠,充滿活力,很熱心地定期來“吃面”給雷駿上聲樂課。
“他跟我說,擱現在,他也是個朋克;擱那會兒,我一定是個‘右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