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詩詞中的蒙太奇

摘要：中國古典詩詞以其含蓄、典雅、豪放、飄逸等藝術風格，屹立于世界民族文化之林。然而，蘊涵于其中的意境與意象則構成了它獨具匠心的文學樣式，或敘事，或寫景，或狀物，或抒懷……疊韻出典型的蒙太奇藝術個性，并展示了它魅力無窮的文化本位。

關鍵詞：中國古詩詞；蒙太奇

中圖分類號：G623.2 文獻標志碼：B 文章編號：1673-4289（2013）11-0044-02

蒙太奇本為電影術語，有剪輯和組合的意思，指把許多分散的、不同的鏡頭有機地組接起來，使其通過形象間的相輔相成的關系，產生連貫、呼應、懸念、對比、暗示、聯想等作用，形成各個有組織的片斷、場面，直至一部完整的影片。這種現代藝術手法，其實早被我國古人運用到詩詞創作當中了。

一、古詩詞中的敘事蒙太奇

馬爾丹認為：“那是蒙太奇最簡單、最直觀的表現，是意味著將許多鏡頭按邏輯或時間順序分段纂集在一起，這些鏡頭中的每一個鏡頭的自身都含有一種事態性內容，其作用是從戲劇角度（即戲劇元素在一種因果關系下展示）和心理角度（觀眾對劇情的理解）去推動劇情發展。”從一個視角揭示了敘事蒙太奇手法的基本特點：即能用連續的動作或連貫的場景組接成一個平滑、流暢、清晰的生活情節。根據這種敘事方式，在古詩詞中有下列類型及用法。

（一）古詩詞中的順敘蒙太奇

《孔雀東南飛》中的“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十七為君婦，心中常悲苦”三句話，幾組鏡頭的串連，展現出劉蘭芝勤勞能干而又凄苦的婦女形象。這便是典型的順敘蒙太奇。

（二）古詩詞中的平行蒙太奇

張志和的《漁歌子》是首千古流傳、膾炙人口的著名詞作。它有如鏡頭在一剎那間展現不同空間的景物狀態，高空的白鷺，低處的落英，水里的鱖魚，以及頭戴箬笠身披蓑衣的漁父，互為襯托渲染生氣，使人不能不為漁夫悠然自得的情懷所感動。這無疑是平行蒙太奇。

（三）古詩詞中的插敘蒙太奇

辛棄疾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下片開頭“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有意插入宋文帝劉義隆失敗的故事鏡頭，告誡南宋當權者對北伐應當做好充分準備，切不可輕敵冒進，草率出兵，以免悲劇重演。既能借古喻今警醒朝政，又能充實敘述內容突出主旨。這正是插敘蒙太奇。

（四）古詩詞中的堆砌蒙太奇

唐朝詩人張繼的《楓橋夜泊》：“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短短四句詩，每一句都是由若干意象堆疊而成。僅前兩句十四個字，就運用了六種性質相似的意象疊加，造成強調作用而氤氳出新的意義性質。這樣的組合，讓我們從“月落”后夜色的濃重、烏鴉凄厲的啼鳴、“霜滿天”的清冷，以及夜色中“江楓”的黯淡和“漁火”的寥落，深切感受到水鄉秋夜幽寂清冷的氛圍和客子孤孑清寥的情懷，可看出詩中的堆砌蒙太奇。

（五）古詩詞中的重復蒙太奇

韋應物詞作《調笑令》（二首）：“胡馬，胡馬，遠放燕支山下。跑沙跑雪獨嘶，東望西望路迷。迷路，迷路，邊草無窮日暮。河漢，河漢，曉掛秋城漫漫。愁人起望相思，江南塞北別離。離別，離別，河漢雖同路絕。”全調八句，一、二兩句重復，六、七兩句重復，六、七兩句將第五句最后二字顛倒過來，重復兩遍，這就給人一種繁弦急管之感。如此反復多次，每一次都是為了表現征人的煩憂與痛苦。第一首，反復出現“胡馬”、“迷路”，曲折地表達了征人遠戌時的孤獨、痛苦、憂煩、急躁的心情。第二首，重復出現“河漢”、“離別”，抒寫了征人身處塞北對家園的痛苦思念，心中充滿了悵惘與哀愁。不愧真而不樸，華而不綺。如此手法，達于內容上的強調和主題上的深化，與電影中的重復蒙太奇有異曲同工之妙。

二、古詩詞中的表現蒙太奇

這是以加強藝術表現和情緒感染力為主旨的一種蒙太奇類型。它以鏡頭的并列為基礎，通過兩個畫面因素的相互對照、沖擊來產生一種直接而明確的效果，以表達某種情感、情緒、心理、思想、寓意或涵義，給觀眾以強烈的印象。這種蒙太奇主要是通過鏡頭在內容和形式上的相互對列產生新涵義和沖擊效果，而對列產生的涵義，又遠遠超過了原來兩個鏡頭的總和。

在古詩詞中，表現蒙太奇主要有對比蒙太奇、隱喻蒙太奇、抒情蒙太奇和心理蒙太奇等幾種形態。

（一）古詩詞中的對比蒙太奇

李商隱的《夜雨寄北》：“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從空間上看，此地——彼地——此地，即巴山——西窗——巴山，往復對比；從時間上看，今宵——他日——今宵，回環對比。在時空上形成了回環對比，虛實相生，情景交融，構成奇譎的意境。

（二）古詩詞中抒情蒙太奇

劉勰說：“為情而造文。”文學是人學，自然融注了人的情感世界。如王之渙《涼州詞》：“黃河遠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黃河像一條絲帶，曲折迤邐，飛上云端；高山連綿，峭拔萬仞，塞上孤城，隱于山間——幾個畫面匯成一幅塞外邊城蒼涼雄渾的圖景。就在這樣的圖景中，畫外音響起來；哀怨的羌笛悠悠而鳴，黃河、白云、群山、孤城陣陣回響……畫面與畫面、音響與音響、畫面與音響相互聯結、疊印、融會，使之感受到悲壯、蒼涼、慷慨的氛圍。詩中戍邊將士含蘊了無限離別的心境也可以窺見一、二了。這首詩堪稱抒情蒙太奇的代表作。

（三）古詩詞中的隱喻蒙太奇

古典詩詞中隱喻蒙太奇的運用更為廣泛。陸游《小算子·詠梅》詞的上片，以梅花獨放于餐風冷雨的寒冬昏夜，寂處于驛外斷橋邊，隱喻詞人的不幸遭遇和不得志的心情。詞的下片，便以“春”“群芳”隱喻當時的官場，表現了詞人不愿同流合污的品格，更有力地表現了詞人在黑暗的環境里堅持戰斗，雖粉身碎骨而此志不移的精神。如果從電影藝術的角度看，它屬于隱喻蒙太奇。

（四）古詩詞中的象征蒙太奇

辛棄疾的《青玉案·無夕》中的“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作者筆下的“那人”，不慕繁華，自甘寂寞，與世人情趣大異，也是一個極富于象征性的形象。詞人對“她”的追求，寄托了深刻的寓意，表達了不愿隨波逐流的美好品格，是象征蒙太奇手法的妙用所在。

（五）古詩詞中的心理蒙太奇

《迢迢牽牛星》：“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塑造了一位飽含離愁的少婦形象，表達了愁苦哀怨之情。詩中的心理描寫極為突出，如“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寫出了織女的悲痛心理。“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寫出了織女的內心獨白，那阻隔了他們夫婦的銀河既清且淺，相去也并不甚遠，卻偏偏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礙。“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生動地描繪出了織女凝視對岸、悄然無語、外表極平靜而內心極凄苦的思婦形象。“此時無聲勝有聲”令人回味無窮，屬于心理蒙太奇。

（六）古詩詞中的借代蒙太奇

在古詩詞中，不少作品巧妙運用借代手法表達思想、抒寫情感。詞人王建的《調笑令》中“弦管，弦管，春草昭陽路斷”，其中的“昭陽”為漢宮名，原是漢武帝寵妃趙昭儀所居之處，這里代指美人自己所居之處。并通過“春草”“路斷”，寫出了自己居處的荒涼景象，烘托出了自身命運的悲慘氛圍。這種借代手法的運用如果用電影鏡頭來表現，便成為電影世界里的借代蒙太奇。

綜觀前述，蒙太奇不僅在古詩詞中隨處可見，而且每一種類型幾乎都能在中國古詩詞文本中找到。它將為我們解讀、鑒賞和批評語文古典詩詞提供有力幫助和思維視界。

（作者單位：簡陽市陽安中學，四川，資陽 641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