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的課堂作為要講究分寸

中圖分類號：G623.2 文獻標志碼：B 文章編號：1673-4289（2013）11-0035-

美麗，是有分寸的。“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施朱則太赤，著粉則太白。”教師的課堂作為，也應該有分寸，既不能過于強勢，越俎代庖；也不能過于弱勢，自卻其責。品鑒肖培東老師執教的《金岳霖先生》（見課堂實錄《教育科學論壇》2012年第一期），我們能鮮明地感受到他的課堂調度的辯證藝術。

一、分寸，就是疏密有致

從課堂整體布局來看，肖老師一共安排了四個板塊的學習活動，它們分別是：“感知全文識先生”、“品味細節知先生”、“觸摸靈魂敬先生”、“細說因由念先生”。其中第一個環節是鋪墊，第三個環節是過渡，這兩個環節是教學上的粗線條，是寫意；第二個環節是深入，第四個環節是升華，這兩個環節既是重點又是難點，須繪工筆，用濃墨，著重彩，認真描摹。

如此這般疏密相間，保證了重點難點的有效突破，如果只密不疏，處處做過細的分析，結果欲密不密，教學重點不突出，效果不見佳；如果只疏不密，處處只做蜻蜓點水式的分析與點評，課堂就顯得空泛，學生對文本的解讀必然是淺嘗輒止。

就課堂某一個環節的細節安排上，肖老師對于疏密問題的處理也是極富藝術的。第一個學習環節，初步感知人物，是一個粗線條式的整體感知活動，但是，對于這個說讀活動，肖老師建議學生一定要從文本中讀出，乃至于從文本的一個副詞中去讀，去感受，這就是“疏中有密”，給我們感覺既宏闊大氣，又豐富細膩。

再看第二個環節，深入了解人物，是一個濃墨重彩的品讀活動，如果我們四處出擊，眉毛胡子一把抓，很容易使文本研讀顯得瑣碎冗雜，肖老師采取的是“主線條品讀法”，用“細節”串起品讀的基點，著重從外貌、語言、動作的細節入手，進一步理解人物的性情志趣，沿著主線，開花結果，這就是“密中有疏”，面對紛繁的學習內容，真可謂“挈領一頓，百毛皆順”。

二、分寸，就是收放自如

肖老師課堂上的“放”，有的是疑問激趣，如“同學們，有沒有想過，作者為什么要好好地寫一寫金岳霖先生？”很能激發學生的閱讀與思考的興趣；有的是話題展開，如“我們一起來看看第二自然段中關于他外貌舉止描寫的句子，老師讀一讀，你們則想一想，你還能讀出金岳霖先生的什么？”對于培養學生多向性思維有很大的幫助；有的是追問求解，比如針對學生的研讀體驗“從他養了一只很大的斗雞，一個人吃飯，也和別的孩子一起去玩，說明他的生活很孤獨”，肖老師進行了持續的追問，從而挖掘出孤獨背后的諸多深層內涵。由此我們可以知道，肖老師的“放”，不是“放羊”，而是他引領者羊向著水草豐茂的地方行進。

當收則收。在師生對話的過程中，肖老師具有敏銳的洞察力，對學生的閱讀體驗，他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積極的響應，或糾正，或補充，或小結，或過渡，可謂洞若觀火。對于偏離教學主線的“擦邊球”，甚至是遠離文本核心價值的“任意球”，肖老師用及時的“收”來糾正和牽引；對于學生研讀文本時的“淺”和“窄”，肖老師用及時的“收”來拓展和提升。

肖老師在課堂上既能“放得出去”，也能“收得回來”，體現了他高超的課堂駕馭藝術。我們來看這一個課堂片段：

生：金岳霖先生已經80歲了，平板三輪車上東張西望，看著是很有趣的……

師：同意嗎，同學們？

生：同意。

師：有沒有不同的聲音。就這段話，我們一起來讀一讀好嗎？“他就和一個蹬平板三輪車的約好……”（生讀。）

師：你們覺得有趣嗎？

生：有趣。很天真。

師：可是你們知道嗎，老師幾次讀這段話后，兩眼都是淚。

生：老師，我覺得是心酸。

師：心酸，為什么？

生：因為畢竟他年齡已經很大了，用這種方式去了解自己不了解的東西，感覺上也是一種孤獨，是一個孑然孤獨的那種身影。

師：是誰讓他接觸社會的？

生：毛主席。

師：毛主席有沒有讓他這樣接觸社會？

生：沒有。

師：不諳世故、頭腦單純的他就把接觸社會理解為坐在三輪車上看世界。我覺得對一位80多歲的老人學者，也許給他一間斗室、一盞黃燈、一壺淡茶幾本書，他會更加快樂自由。所以三輪車上80多歲被折騰的那個身影，我讀出了心酸，我讀出了淚水，我更讀出了金岳霖先生不諳時務與社會的某些不合……

（學生默讀，感動。）

這里，學生出現了“偏讀”，但是肖老師并沒有直接給予糾正，而是先“放”了一下：“有沒有不同的聲音？”繼而在“放”的基礎上，適當地“扶”了一把：“可是你們知道嗎，老師幾次讀這段話后，兩眼都是淚”；最后是充滿感情而又具有理性高度的“收”。可見，“放”是“收”的前提和基礎，沒有學生充分的課堂活動，就不可能有教師水到渠成的“收”；“收”也是“放”的延展與歸宿，缺失了凝練有效的“收”，“放”就顯得散漫而隨意，其結果必然是熱鬧而低效的。

三、分寸，就是進退合宜

“進”，就是教師走到前臺，充分介入，積極主導，評判、引導，甚至講析；“退”，就是教師退往幕后，做一個“旁觀者”，不輕易表態，不早下結論，不強按牛頭喝水。

在課堂上，教師當進不進，就是“不作為”，可能會失卻很多教學的契機；教師當退不退，就是“瞎作為”，可能會導致干擾太多乃至包辦代替。

肖老師在課堂上進退的分寸，拿捏得極準。

當“進”之時，他激情迸射如演說。在課堂上，肖老師做了六次“微型演說”，每一次都是聲情并茂，每一次都是情理相融，既有對學生研讀的糾正和延伸，也有教師對文本的深讀和細讀，這些大段的“講”，并沒有給人“灌”的印象，相反，倒是有水到渠成、推波助瀾的意味。

從不輕易給結論，是肖老師課堂“退”藝術的呈現。

無疑而問，啟發思考，結論自學生出。如：

師：黑的眼鏡片可能是為了遮光，白的眼鏡片才是他高度近視或者老花眼，所以我們想想看，這兩個鏡片搭配起來的怪的身影后面寫滿了金先生的……？

生：心酸。

巧妙追問，耐心啟發，結論自然引出。如：

生：金岳霖先生的穿著方面，我讀出了金岳霖先生的樸素和不張揚

師：這個見解比較獨特。你怎么就讀出了樸素呢？你讀讀穿著部分。

生（讀后）：煙草黃色的，這種顏色非常普通

師：哦，從色彩方面發覺，其實能穿上夾克的人真的還不是簡單的人。但是我覺得你有一個詞忽略了，知道嗎？

生：用麂皮

師：那就是高檔了，還有一個副詞要注意。

生：經常。

師：所以，就這么一件時尚的衣服都被經常穿著，你說這人？

生：樸素。一個樸素又追求穿著個性的人。

很多時候，肖老師不刻意追求結論，甚至教學預設中根本就沒有結論，這對學生來說也是一種收獲，因為在“過程”中學生已經得到了足夠的學習體驗。

是不是可以這么說，在學生理解偏頗的時候，學習凝滯的時候，思維淺阻的時候……肖老師“該出手時就出手”，這就是“進”的智慧！

是不是可以這么說，給學生留下足夠的時間和空間，讓他們可以充分自主地讀書、思考和表達，有足夠的耐心“等待一朵朵花兒的盛開”，展開過程甚于得出結論……這就是肖老師“退”的藝術！

該進則進，該退就退，不管在課堂上是“進”還是“退”，我想，根植于肖老師內心的，是“學生本位”的教育思想。

四、分寸，就是寬嚴相濟

現在，不少老師在課堂評價學生發言時，要么失之于寬，一味地表揚和肯定；要么苛之以嚴，不敲出“標準答案”則死不瞑目。還有一些老師，對于一些只需要“理解大意”的問題，偏偏錙銖必較；而對于需要“字斟句酌”回答，卻又籠統應對。這也是為什么有些學生課堂思維活躍而應試得分不高的原因之一，因為他們沒有養成規范表達的習慣。

學生的閱讀思維習慣，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教師寬嚴相濟的課堂評價。我們來看肖老師的一個課堂片段：

師：“我對金先生所知甚少”同學們覺得應該要讀出一種什么情感？

生：遺憾。

師：遺憾，甚至是一種自責。為什么是在他已成廣陵散以后我們才慢慢地去回憶。再來讀一下。（生再讀此句。）

師：好，第二句話，又有著怎樣的口吻？

生：應該是一種希望大家好好寫的心情。

師：這個希望里面，除了尊敬懷念以外，有沒有其他感覺？

生：有點贊美西南聯大教授的感覺，為他們感到自豪驕傲的感覺。

師：好，你先贊美地讀一下。

生（很高亢）：希望熟知金先生的人把金先生好好寫一寫。

師：您覺得汪曾祺這樣一個作家，會像你這樣揮著拳頭去讀嗎？（生笑。）

師：同學們說說看，那個希望其實含著一種什么情感？

生：那種希望應該是懷著一種他對原來在西南聯大讀書的時光的一種呼喚，一種懷念。

師：這種呼喚其實是對遠去了的懷念和傷感，是有一種淡淡的苦味和傷感的。包括下一句話哪個詞語也體現了？

生：“都應該。”

師：是的，記住了他們，也許現在我們會更加單純一些；記住了他們，也許現在我們會更加純凈一些，因此這里面隱有悲痛。也請同學們讀一讀，“我對金先生所知甚少……”（生讀，很有感情）

這里，肖老師的評價有時是“寬”的，如“我對金先生所知甚少”這一句中的情感蘊含，學生回答了“遺憾”，肖老師即刻表示了肯定，隨后補充的“自責”也可以視為近義詞，只是程度略略加深了些。

這里，肖老師的評價有時是“嚴”的，如“希望大家好好寫一寫”里面包含的情感，學生回答“贊美”，肖老師委婉而又風趣地進行了批評，敢于“批評”、善于“批評”，正是教師的職責，也是教育的智慧。

這里，肖老師的評價有時是“寬中有嚴”的，“這種呼喚其實是對遠去了的懷念和傷感，是有一種淡淡的苦味和傷感的。包括下一句話哪個詞語也體現了？”這一句話，整體感覺是“寬”的，但細細咂摸，它包含了三層意思，其一，肯定了學生的回答“懷念”，可以稱之為“寬”；其二，補充了更精準的一個詞語“傷感”，這也是對“懷念”的深化，可以稱之為“嚴”；其三，將這種評價及時“運用”，回扣到下文中去發現詞語，從要求來看，也算是“嚴”。

寬嚴相濟，需要我們老師具有“三力”，即敏銳的洞察力、迅捷的判斷力，準確的表達力。如此，我們的課堂評價才是有效的評價。

其實，肖老師執教《金岳霖先生》，在課堂調度方面所呈現的辯證藝術，不僅僅是筆者以上闡述的四個方面，它還體現在：

“主”與“導”的角色轉換，“出”與“入”的角度滲透，“張”與“弛”的節奏協調，“動”與“靜”的形態選擇，“情”與“理”的風格呈現……

總之一句話，教師課堂調度的辯證藝術，就是“講究課堂作為的分寸”，所謂“分寸”，就是“度”。

（作者單位：江蘇省江陰市教研室，江蘇，無錫 214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