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什么?有人說幸福是一個謎,讓一千個人來回答,就會有一千種答案。
那么,我的答案是什么?我在苦苦地追尋……
《天游峰的掃路人》是蘇教版小學語文六年級下冊課本中一篇普通的課文,我卻對它情有獨鐘。這份獨特的情感源于文中那位老人——他伴隨我走過了六七個年頭。
一份堅守
第一次教這篇課文是在2003年。
那幾年,作為一名農村小學教師,我的生活經歷了太多的故事:集資建房要錢,函授進修要錢,學校購電腦要錢,結婚借款要還……面對著嗷嗷待哺的幼子,面對著紛紛上門的債主,面對著工資嚴重拖欠的現實,我的心在滴血……孔雀們紛紛東南飛,作為麻雀的我該如何生存?迫于生活的重壓,2002年中秋,妻子含淚應允我寒假之后遠走深圳。
但是,隨之而來的“非典”疫情打碎了我棄教的念頭。
我和同事們一邊教書一邊投入了緊張的疫情預防工作。每天要測量學生的體溫并記錄下來,每天要調查學生是否和返鄉務工人員有過接觸,每天要把疑似感冒發燒的學生勸退回家……
在和疾病抗爭面前,我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第一次強烈地體驗到和家人在一起的可貴!絕對不是因為恐懼讓我卻步都市的繁華,是因為經歷了那場磨難之后,我在不斷地問自己——我到底想要追求什么樣的幸福?
2003年春天,非典疫情蔓延至全國,但學校仍然沒有停課。我和孩子們在課堂上學習《天游峰的掃路人》。天游峰的臺階似云中飄下的絲線,但老人不為所懼,“……每天都要一級一級掃上去,再一級一級掃下來……”。我們從中讀出了老人對平凡工作的熱愛和執著。
老人在文字中堅守,我和我的同事們在鄉村屹立。
我留了下來。
渴望崇高
第二次教它是在2005年。當時“非典”疫情已經得到有效控制,人們的生活又重新步入正軌。
這是我做小學校長后的第二年。年輕的我激情滿懷,壯志幾乎凌云——想帶領教師們創造鄉村教育的奇跡,締造一個教育的世外桃源——修身立人是我們的根本,快樂自由是我們的主張,田野村莊是我們的課堂……
一天,我和孩子們與老人在文本中重逢——“……每天都要一級一級掃上去,再一級一級掃下來……”,老人的無私與崇高深深感動了我們。我們深情地朗讀著這樣的句子:“不累,不累,我每天早晨掃上山,傍晚掃下山,掃一程,歇一程,再把好山好水看一程。”
老人似乎成了天游峰的象征,頂天立地!
那時候,我感覺自己就像那位掃路老人,在一下一下不知疲倦地掃除學校“應試教育”的蒙塵,力圖把成長的激情與喜悅還給孩子,把童年這朵最美的花開在孩子們珍藏的記憶里。
但是,給了我這片土地,我能不能把它變成沃野良田?給了我這片天空,我能不能把它擦拭得更加蔚藍?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一只小鳥,想要飛卻怎么也飛不高……”
應試教育的“鐵幕”幾乎令我窒息!
重返淡然
第三次教這課則是在2008年春天。這是我執意放棄做校長后的第五個月。
我來到了一所新的學校,一所以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命名的學校。這里少了許多俗務纏身,每天早晨從校園里的宿舍中醒來,迎接我的是陣陣的鳥鳴。
我大口地呼吸著這難得的清新。我仿佛感覺到了激情燃燒后重生的喜悅。
有人說經歷是一筆財富,人的許多想法和觀點會隨著經歷的改變而改變。那么,解讀文本的姿態和心境會不會隨著經歷的變化而變化呢?
這一次,我和孩子們在文中發現了一位幸福而純粹的老人:
他的生活簡單而樸素——“他身穿一套褪色的衣服,足蹬一雙棕色的運動鞋,正用一把竹掃帚清掃著路面”,他“喝的是雪花泉的水,吃的是自己種的大米和青菜”。
他的工作簡單而平凡——“每天都要一級一級掃上去,再一級一級掃下來”。
他的精神簡單而自然——“不累,不累,我每天早晨掃上山,傍晚掃下山,掃一程,歇一程,再把好山好水看一程。”“……呼吸的是清爽的空氣,而且還有花鳥作伴,我能舍得走嗎?”
讀著讀著,我們發現了老人幸福背后的秘密。我仿佛變成了與老人比鄰的宿鳥,白天在課堂的叢林里盡情地歡唱,晚上則在夜色的撫摸中靜靜地思索。
偶讀閑書,在散文集《瓦爾登湖》中我又發現了另一個“掃路人”——美國著名作家、哲學家梭羅,畢業于哈佛大學的他沒有像眾多校友那樣選擇經商或者從政,而是平靜地選擇了瓦爾登湖,選擇了心靈的自由和閑適。他在湖邊搭起小木屋,一邊開荒種地,一邊寫作看書,于簡單寧靜的生活中找到了生命的價值和意義。
讀之,我欣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