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賓：政治家族“導演”家族政治

許春華

在菲律賓，政治家族是個“龐然大物”。它們壟斷了國家的政治和經濟，掌握著國家的命運。行政和立法職位既是政治家族之間聯合、競爭的工具，又屬于代代相傳的財富。在這樣的“政治生態”和“行政格局”中，政治家族在任何時候都是“贏家”，而且是通過合法的選舉“通吃”。

這樣，不僅“堅挺”的政治家族在選舉中常常“所向披靡”，連“倒霉”的政治人物也能輕松地“起死回生”。在今年5月的中期選舉中，現任總統阿基諾三世大獲全勝，他領導的自由黨及盟友獲得了國會上下兩院的多數席位。兩名前總統也順利“出位”，埃斯特拉達毫無懸念擊敗對手將成為馬尼拉下任市長，阿羅約也毫不費力地連任眾議員，盡管她如今還被軟禁在醫院，且面臨腐敗指控。

當地商人馬丁·圖納說：“無論你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這些名字，從我小時候就是這樣，一直是這些名字。”

總統輪流坐莊

菲律賓確實有非常“獨特”的“政治生態”。

數十年間，總統幾乎就是不同政治家族在“輪流坐莊”，從馬科斯家族、阿基諾家族、拉莫斯家族、埃斯特拉達家族、阿羅約家族，再到阿基諾家族，盡管“風水輪流轉”，但“萬變不離其宗”，都是這么幾個家族“王朝”在“打理”菲律賓，甚至，前后15名總統中至少有13人沾親帶故。

國會也是政治家族的天下。目前，國會中，70%的眾議院席位歸政治家族所有；在參議院，這個數字更接近80%。這次中期選舉的33名參議員里，兩名是阿基諾三世的親戚，一名是副總統的女兒，一名是眾議院議長的兒子，兩名分別是兩任前總統的兒子，此外還有不少參議員的妻子和孩子。

地方政權更是被各地的政治家族把持。雖然菲律賓憲法規定，眾議員，以及省長、市長等地方官員每3年選舉一次，連任不能超過3屆，但3年后仍可再競選眾議員和省長、市長。這一規定事實上等于變相允許政治家族對權力的壟斷合法。于是，就出現了這樣的“花絮”。前總統會“屈尊”角逐省（市）長或地方的議員。

而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有時候職位居然在家族內部“流轉”，比如年邁的省長把職務通過選舉傳給長子，長子省長任滿9年后，讓弟弟、妹妹或妻子暫時頂替一下，自己改行競選議員之類的公職。下次選舉，家族內部再進行權力分配，堂皇地通過選舉轉換政治角色。

也正因為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所以，不僅選舉常常成為“游戲”，還充滿血腥。這使人們認為菲律賓政黨競選能夠成功主要取決于3個‘G（Guns私人武裝，Gold金錢，Goons刺客）。”政治家族一般都擁有私人武裝。2009年，安帕圖安家族屠殺曼谷達達圖家族，就是家族政治典型的惡果。屠殺緣于兩大家族對省長職位的爭奪，由前省長老安帕圖安及其兒子、棉蘭老穆斯林自治區主席小安帕圖安精心策劃的屠殺，使包括婦女以及記者等無辜人群在內的57人死于非命。2002年以來，每當大選臨近，暴力事件便頻頻發生。

纏斗接連上演

血腥的暴力畢竟是“下流”手段，對政治家族以及政客來說，通過選舉傳承家族權柄，便顯得“民主”而又“合法”。同時，通過對其他政治家族中人腐敗的指控，也更顯“光明正大”。于是，菲律賓前后任總統的“纏斗”也是司空見慣。

阿基諾三世在2011年“拿下”阿羅約，就是早在民眾預料之中。只不過，這是阿基諾三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民眾都記得，阿羅約2001年擔任總統后，也曾“利索”地解決了民眾“早就盼望的事”——埃斯特拉達在被“人民力量”行動推翻后也被指控腐敗且被判終生監禁。

其實，就在阿羅約反前任腐敗的時候，她也已聲名狼藉。她下臺后，選舉委員會旋即控告其操縱選舉，反貪檢察官則指控其收受巨額回扣。

然而，無論是阿羅約還是阿基諾三世，對前總統其實都未“死整”，某種程度上，還頗顯“慈悲為懷”。阿羅約后來就對埃斯特拉達改監禁為軟禁，2007年又其將特赦。阿基諾三世對阿羅約同樣僅是“箭在弦上”，至今，數宗罪案，一宗也未“定讞”，只是被軟禁。

輿論因此不乏有阿基諾三世對阿羅約的“下手”是“政治清算”的懷疑，稱只是兩大政治家族之間的個人恩怨。阿基諾家族與阿羅約家族是菲律賓最有權勢、最為富裕的兩大政治家族，“旗鼓相當”，并都“出產”總統。

這樣的“纏斗”已成為這個國家的政治傳統。中國學者陳慶鴻說，菲律賓一屆政府任期只有6年，由于斗爭激烈，當權者必須在這期間“很努力地往政府里面安插自己的人”，阿基諾三世的“這個行動也有這樣一個意圖：把阿羅約的勢力打下去，把自己的勢力扶上來”。阿羅約之前反埃斯特拉達的腐敗也是如此。

情婦也能接替市長職位

“在野”的政治家族政客雖然常遭“清算”，然而，他們往往“風光依舊”，政治家族在政治舞臺上依然活躍得“風生水起”。

如埃斯特拉達雖然這次是“移師”馬尼拉，然而其家族此前長期“盤踞”圣胡安市。1969年至1986年，埃斯特拉達擔任圣胡安市長，長子1992年至2001年繼承了市長一職，2001年到2010年間市長職位又落入另一兒子吉費·埃杰西托手中。2010年，埃杰西托成為圣胡安選區的國會議員后，他的母親、埃斯特拉達的前情婦古伊雅·戈麥茲即接替他成為市長。今年的中期選舉，埃杰西托成功進入參議院，戈麥茲則成功連任市長。

阿羅約也來自顯赫的政治家族。除了祖上的榮耀歷史，她的同父異母姐姐曾擔任家鄉邦班牙副省長，大兒子胡安也曾擔任該省副省長，并兩次當選眾議員。2010年，阿羅約及其兒、婿均當選眾議員，今年又連選連任。

“后浪推前浪”，這幾年，也有幾個新的政治家族開始“顯山露水”，今年的選舉顯示，拳擊明星帕奎奧成功連任眾議員，他的家族已順利“挺進”政壇。

政治家族中人競選公職如“探囊取物”，基本都是“馬到成功”。其“奧秘”就在于家族勢力的強大，阿基諾三世的堂弟巴姆·阿基諾坦承，他的親戚在他競選參議員過程中給予了極大的幫助。若非如此，年僅35歲的他幾乎沒有成功的機會。

家族攫取財富

菲律賓的選舉，某種意義上就是政治家族之間的博弈。在政治家族中人看來，選舉不過是走走程序的“家務事”。要命的是，多數菲律賓人對此并不在乎。他們在投票時寧可挑熟悉的姓氏，而不是那些業績突出、為政清廉的陌生名字，“選舉就是回憶人名，而名字就像品牌一樣。他們吃這一套”。

這樣的“民主選舉”，事實上早已名存實亡。這是因為菲律賓具有穩固的封建式的社會結構，它并不具備民主的政治和社會基礎。菲律賓曾淪為西班牙的殖民地，由寡頭對社會實行專制統治，民眾依附寡頭而生。再后來，美國的民主選舉制度被移植到這里。

然而，美國為其設計的最初選舉模式同樣只有那些擁有財產的階層才享有選舉權，因此，事實上，菲律賓的民主制充其量只是“選主制”。一個政治家族如果足夠大，又能夠惠及很多人，就能召集到選票，這樣，便促使政治家族不斷地拓展“地盤”，擴張勢力，“3G”就越來越嚴重和殘酷，家族政治越演越烈。

最終，選舉便成為一次次的利益分配再分配。政治家族通過對政治的控制將各種經濟特權給予自己的家族及其追隨者、支持者，即政治家族實施家族政治后實現經濟上的控制。

腐敗吞噬了菲律賓的大量財富。世界銀行估計，貪污行為每年至少吞掉菲律賓1/5的國家預算，導致經濟發展緩慢，政府債臺高筑，不得不舉新債還舊債，并不斷壓縮用于基礎設施建設、福利和減貧的資金，導致貧富懸殊越拉越大。9000萬貧困人口中有1/3每天的生活費用不到1美元。而富有階層只占該國人口的10%，卻控制了80%以上的社會財富，其中最富有的前20人掌握的財富相當于5200多萬普通菲律賓人年收入的總和。

菲律賓盡管號稱民主國家，然而，民主政治的外衣之下，依然是家族政治。臺面上相互競爭的政黨，無非是利益相關的政治家族聚在一起冠上一個“黨”的稱謂。選舉的實質仍然是政治家族爭奪和控制國家政治和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