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實之間——論賽博自由

虢美妮

摘 要：賽博自由是以現實實踐為指導而在賽博網絡空間對對象真善美追求的虛擬實踐過程中生成的超越性觀念和實踐活動。賽博自由作為網絡時代自由的新形態，是人的現實自由新的實現方式，具有創造性、開放性、意志自由性、審美自由性、形式的虛擬性和價值的實在性。賽博自由給予人的正面功能遠遠大于它的負面影響。當前，人類應多一份理性和自省，在虛擬與現實之間保持合理的張力，努力開拓賽博自由和現實自由虛實統一、虛實相間、共生互動、互利雙贏的實踐之徑。

關鍵詞：人的自由；賽博空間；賽博自由；虛擬實踐；虛實共生 ；虛實互動

中圖分類號：C91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13）06-0059-03

隨著計算機網絡技術的飛速發展，一個與物理空間相對應的新空間——賽博空間越來越顯示出其重要性。從詞源上講，賽博空間（cyberspace）是“cybernetics”與“space”的復合，表示“受控制的空間”，人們又稱其為“網絡空間”、“在線世界”、“虛擬社會”等。哲學上的賽博空間意指建立在網絡鏈接基礎上，由人、符號、數字、信息之間相互作用、互動交流所形成的實踐交往發展的新領域，是世界的信息化呈現和人的數字化存在的新形式。作為一種“思想性”的媒介，賽博空間在本質上指向和建構一種現實的和存在的意義性關系，為人類打開了探索事物存在和發展的多種可能的空間。虛實相依是賽博空間出現后人的實踐和認識發展的共同規律，并對人們認識真理、追求自由的活動產生了深刻的影響。賽博空間及其實踐開拓了人的自由發展的新樣態，并賦予網絡時代人的自由以新的形式——賽博自由。賽博自由是一種嶄新的自由，披著一層神秘的“面紗”，我們只有在馬克思主義實踐自由觀的指導下，用現象學的方法將其“還原”、克服“成見”，才能抓住賽博自由的本質，彰顯賽博自由的積極意蘊。

一、自由的網絡形態——“賽博自由”釋義

在賽博空間中，“歷史與當下、理想與現實交織在一起，昨天與今天、遙在與此在融合在一塊。”[1]當代獨立形態的虛擬實踐，是前數字化時代人類虛擬活動和實踐活動在賽博空間的進一步發展。賽博虛擬實踐使人的實踐對象第一次突破了純粹形式的外部物質世界的界限，將數字化符號上升到實踐中介手段，對人類實踐進行數字化處理和信息化轉換后，使主體置身于一個新的關系實在的賽博環境中。虛擬實踐并不直接改變現實世界，而是通過虛擬的方式，預演和展示人們改變現實世界的過程、條件、因素、機能，探索人們改變現實世界的種種可能及其價值選擇。虛擬實踐并不一定立即也不一定完全導向人們的現實實踐，但是，為了現實實踐，為了人的發展和更加自由卻是賽博空間虛擬實踐的真正動力。因此，賽博空間在傳播著自由，自由也在重塑著賽博空間。在人類已有歷史上，自由主要以理論和實踐形態存在著。但當歷史行進到網絡時代，自由也具有了新的網絡形態——虛擬實踐自由。“虛擬實踐自由”并不是說賽博空間的自由實踐變成虛擬了，而是說，在賽博空間，面對虛擬現實、通過虛擬實踐人們同樣可以獲得關于對象的真理并實現自由，可以將賽博環境下人的自由稱為自由的網絡形態或者說“賽博自由”。于是，所謂的“賽博自由”：一方面是指關于虛擬的自由；另一方面也是指自由的網絡形態或稱自由的虛擬形態，意指人以現實實踐為指導而在賽博空間對對象真善美追求的虛擬實踐過程中生成的超越性觀念和實踐活動。“賽博空間人的虛擬自由，既不是真實的自由，也不是虛無，更不是虛假，但也不是意識，它是一種特殊的現實性存在。”[2]是一個在現實自由基礎上通過人自身的符號和觀念構造能力創造出的具有間接性、虛擬性和開放性的新的實在自由。賽博自由是網絡數字技術催生下自由的新形態，是人的現實自由的新的實現方式，是馬克思主義“實踐自由觀”在網絡時代的豐富和發展。

網絡時代，自由的理論形態、實踐形態、網絡形態三大形態之間是相互融通、相互支持、辯證統一于人追求自由解放的實踐包括虛擬實踐過程中。自由的理論形態、實踐形態、網絡形態并非是并列關系，因為在邏輯上它們并不具有相互排斥的特征。作為自由的網絡形態——賽博自由具有綜合性，其中既具有理論形態，又具有實踐形態，它以網絡的方式實現了自由理論形態和實踐形態的綜合，使理論轉變為實踐、實踐轉變為理論的過程融為一體，融為一“機”，有效地實現了自由理論形態與實踐形態的互動共建。但賽博自由并非自由的理論形態與實踐形態在網絡中的簡單匯集，而是在匯集的過程中創造了新的特征，產生了新的價值。當然，賽博自由只是解決了自由以網絡方式存在和發展的問題，并沒有也不可能解決自由存在和發展的所有問題，自由的網絡形態代替不了自由的理論形態和自由的實踐形態。

二、賽博自由的特性——虛實共生

賽博自由并不是“虛幻”的、“無根據”的自由，它的“虛擬實在性”盡管不同于現實自由的“直接現實性”，但是，正如海姆所說：“我們正在談論虛擬的‘自由，既不是稍縱即逝的幻覺，也不是低級趣味的刺激。我們正在談論人類生命實踐和思想層面意義深遠的轉移。”[3]379賽博自由打破了傳統意義上“實與虛”的截然二分，有機地融合著虛實兩極，具有鮮明的特性，為人的自由探索開辟了新的視域。

1.創造性。在一定程度上說，創新性是賽博自由的生命線。“我們在賽博空間不僅能自由地跟蹤鏈接，而且能自由地創造鏈接，我們不僅能與其他人自由地交流，而且能與其他人一起創造自由。賽博空間的自由就是能一起交互創造事物和解決問題。”[4]源于人的超越性和創造性而生的賽博空間極大地激發了人的主動性和創新性，并借助于網絡的開放交互性、多元共享性及時有效地把人們的創造性成果連接起來，轉化為現實的生產力，積極推動著社會進步和人的發展。

2.開放性。開放性是賽博自由的核心特征之一，包括時間維度上對歷史和未來開放，空間維度上對現實和世界開放，對象上對所有網民和團體的開放。原則上，網絡平臺上一切實踐活動對任何人、任何組織都是開放的，任何人為的障礙都不能也沒有必要存在。在現實中，出于種種需要對賽博自由的監督和規范是有必要的，但這并不能從根本上改變賽博空間自由的開放性特征。

3.意志自由特性。意志自由是人在觀念領域內建構理想客體的過程，賽博自由充分反映了人的主體性存在和賽博主體意志自由的特性。賽博空間是延伸了的人的意志自由最杰出的思維結晶。賽博自由具有主體在觀念領域內自由支配和改造客體的顯著特征，人們在賽博空間通過意識的創造性活動為自己不斷構筑超越現實的“理想的”世界圖景，現實中主體無法發揮或實現的意志在賽博空間可以不斷被“理想化”和實現。當然，“支配和改造客體使之符合主體需要的過程就是主體本質力量物化到理想客體中的過程，主體的物化也就是實在的自由。”[5]意志自由必須走向實在領域，指導實踐或在實踐中被物化，才能發揮現實功能，實現真正的自由。但賽博空間意志自由功能作用對現實的回歸化并不否認賽博自由的意志屬性，恰恰證明了賽博自由意志屬性存在的客觀性。

4.審美自由特性。賽博時空作為形而上的美學意義上的感性存在，是人的本質力量對象化的產物，是人擺脫了自在的自為世界的成果，它建構于現實世界而又超越具象的現實世界，為人的審美實踐創造活動提供了一個多維的意義生成空間。賽博自由是對對象真善美追求的虛擬實踐過程中生成的超越性觀念和實踐活動，當賽博主體在真理性認識的指導下理性地進行實踐活動時，他的實踐過程就是美的，就有了自由的屬性和特質。賽博自由的審美屬性是人類進一步走向自由的新起點，也使得審美在賽博空間以更加優美的姿態展現自由的無限性。

5.形式的虛擬性和價值的實在性。賽博自由形式的虛擬性指主體在虛擬實踐過程中對自由的探索、追求、實踐、檢驗可以不通過物理空間，不進行身體接觸，只通過數字化的媒體就可以實現。由于追求賽博自由的虛擬實踐是以信息為中介存在的，而信息的存在形式是數字化、虛擬化的，這就使得賽博自由在形式上帶有虛擬性、數字化特點。“信息的‘DNA正迅速取代原子而成為人類社會的基本要素，賽博空間自由的比特形式不但使自由傳播的成本降低、速度加快，而且使自由的形式實現了文字、聲音、圖像、動畫、視頻在內的質的統一，比特成為自由的載體。”[6]賽博自由形式的虛擬性并不否認自由價值和功能的現實性，反而是以其為前提、動力和最終歸旨的。正如海姆描述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的關系時所說：“在光學實在論的意義上虛擬世界不是實在的，但虛擬世界是一個功能性的整體，它是平行的而不是描述了或同化了我們所習慣的本原世界，它以虛的形式來反映實的內容。”[3]228所以，賽博自由之所以與現實自由平行不悖在于：在數字化、虛擬化的信息流之中涌動的是實實在在的人的活動，在冷冰冰的電腦屏幕背后是活生生的人探索自由的實踐，賽博自由以虛擬的形式實踐著現實自由的價值與功能。

總之，賽博自由是虛與實的統一，是形式主觀性與內容客觀性的統一，是認識性與實踐性的統一，是具體與抽象的統一，是現實性與理想性的統一，是個體性與社會性的統一。隨著數字化虛擬實踐的發展，人類必將開拓賽博自由的新領域、揭示賽博自由的新特性、發揮賽博自由更大的功能。

三、賽博自由的功能——正負共存

賽博自由是人類追求掙脫現實“理性”和“定在”努力的結果及其過程，它從多方面豐富了自由的客觀性、社會性、歷史性；豐富著自由的認知價值、信念價值、實踐價值、生活價值、社會價值；以網絡形態豐富著自由的形式；以賽博技術的先進性、虛擬實踐對象和手段的開放性豐富著自由的內容，為自由的發展和實現做出了越來越重要的貢獻。“網絡這一媒體幫助我們從智力上和情感上延伸自我，使人性和人類的多樣化得到張揚，如果我們行動無誤的話，人們將會獲得更多的自由和聯系，人們會在網上尋找和實現這種自由和聯系，就像在其他地方一樣。”[7]所以，賽博空間的賽博自由是人類追求自由的“實驗室”，賽博自由的到來，促進了人對自然必然性和社會必然性的超越，進一步培育人們的自主意識、平等意識、開放意識和民主意識，提升人的自主能動性和自由潛質，為人類超越限制、探索創新、求真致美、休閑娛樂、調適心理，張揚個性、完善人格發揮著積極的功能。

與此同時，也要看到，賽博空間并不是一個一塵不染的數字化樂園，賽博自由在實踐中也產生了一些反人性的異己力量，引發了像網絡陷阱、網絡沉溺、網絡色情、網絡安全、隱私權的被侵犯、數字犯罪、信任危機等自由功能的負面效應和異化問題。有人如是說：“賽博空間是一個充滿危險的下等酒吧，它把眾我的人拉到了一個平臺上，在這個平臺上的人因為技術的限制不能完全成為人而只是一個技術化的、虛擬的人，真正的自由漸行漸遠。”[8]對此，筆者認為，賽博自由功能異化的實質是人的本質的異化，是人在虛擬實踐過程中自我異化的表現，“任何網絡關系實際就是人的社會關系本身，賽博空間人的虛擬實踐及其表現實質上是人的類本性的二重化及其表現。”[9]賽博空間只是構成虛擬實踐本質的硬件環境，現實社會則是人虛擬生存本質的根源，因此，賽博自由功能的異化不在于網絡這一工具本身，而在于人及其實踐選擇。

盡管賽博自由帶來了各種各樣合理的或不合理的問題，但總的來說，它是人類超越性實踐活動生成的成果，并為人追求自由解放開辟了新的廣闊的道路，質言之，賽博自由給予人的正面功能遠遠大于它的負面影響。人類社會總是沿著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的道路滾滾向前，這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過程，隨著網絡技術的深入發展和人的自由素養的提升，人又將是人，異化將被人化。以此為認識基點，探討如何發揮賽博自由的正向功能而抑制其負面效應，就成為當前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四、賽博自由的實現——虛實互動

賽博自由和現實自由都是實踐過程中生成的人類自由整體的一部分，是人的自由在網絡時代發展的兩種不同形式，是人追求自由的實踐在不同空間的展開。二者相互依存、相互滲透、相互轉化，以“虛”和“實”的不同樣態詮釋著自由的實踐生成性。

賽博自由和現實自由既相互區別，又相互聯系，二者辯證統一于人的實踐過程：一方面，賽博自由就是相對于現實自由而提出的，并不直接等同于現實自由，它自身只是自由的一種虛擬存在狀態，并不直接就是客觀實在。賽博自由的本質并非指向虛擬實踐所賴以存在的物質基礎，而是這些物質基礎系統耦合以后產生的數字化的模擬客觀現實的自由或者說是現實自由之數字化模型。這種虛擬模型所構成的數字化賽博自由與基于現實物質基礎的現實自由具有本質區別，明確的虛擬性和明確的現實性界限分明。另一方面，二者又密切聯系，不可分割：賽博技術是人類改造世界、追求自由的產物，賽博自由的硬軟件環境是人對必然性認識和改造的結果，賽博空間是現實世界的延伸而非重新構建，現實自由是賽博自由發展的前提和目的，沒有現實自由就沒有賽博自由。與此同時，賽博自由又是拓展人現實自由的重要途徑和方法。賽博空間在人的理想自由與現實自由之間架起一道橋梁，為可能世界和自由理想的實現開拓了實踐平臺，是對人的現實自由的突破、延伸和補充，是信息網絡技術條件下拓展人的現實自由必不可少的途徑。

“賽博自由”是賽博空間中的自由，“現實自由”是現實世界中的自由，兩種自由都是屬于人的自由，是人的本質力量的展現，都是人在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進行創造性活動的成果。做為實踐主體的人本身就是現實與虛擬的統一，就是“現實自由”和“賽博自由”共同的主體。在網絡時代，沒有絕對的現實主體，也沒有絕對的虛擬主體，沒有絕對的賽博自由，也沒有絕對的現實自由。兩者在人的整體性活動中相互依存、相互促進，共同發展。“賽博自由”隨著主體進行現實的活動而具有了“現實自由”的價值；“現實自由”則隨著主體進入賽博空間進行虛擬活動而具有了“賽博自由”的意味。所以，處于網絡時代的我們應在賽博空間探索人的自由，在現實空間實現人的自由；在人的現實實踐中憧憬自由，在虛擬實踐中現實化自由，在虛擬與現實的虛實互動、虛實相生中生成、豐富、發展人的自由。

賽博空間之“虛”不能掩蓋自由之“實”，自由沒有被虛擬的變動不居虛化，也沒有被網絡的漫天線路扭曲。隨著虛擬實踐技術的進一步發展，賽博自由與現實自由之間的結合將會更加密切。賽博自由的未來始終有多種可能前景，哪種可能性會成為現實自由，取決于人類的努力以及這些努力的綜合力量。互聯網提供了人的自由實現的技術條件，但這一技術條件代替不了人的自由實現所需要的道德條件。要想達到人類自由全面發展的理想目標，還需要我們從現實的經濟基礎、政治制度、法律體系、精神文化、主體素質、道德思想、技術創新等方面做出不懈的努力。面對賽博自由的未來，問題與希望并存，挑戰與機遇同在，人類除了滿懷對自由的豪情和信心前行之外，更應多一份理性和自省反思，在虛擬與現實之間保持合理的張力，以健全的自由意識來參與這場虛實共生、正負共存、虛實互動的自由革命，努力締造賽博自由和現實自由互動互生、互利雙贏的實踐之徑。賽博自由是賽博空間一面高高飄揚的旗幟，它不是“烏托邦”式的自由，而是人類現實自由的“延伸”，賽博自由的最終指向，就是跨過“虛”的界限，在現實世界的“實”中閃爍光輝，它昭示人們凝聚整個現實與虛擬的力量去創造一個更加豐富多彩的“網人共生”的自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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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黎 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