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燈火輝煌的眼里

潘飛

《鄧文迪：我不是傳奇》第161頁附配的是2013年5月5日鄧文迪在美國參加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特別放映會的新聞照片。吊詭的是，近日，隨著這部電影中文版在中國內地的上映，鄧文迪已先后陷入“離婚門”、“間諜門”等傳聞的紛擾。這個在默多克新聞集團“竊聽門”聽證會上用一記猛拳保護自己丈夫，從而震驚世界的兇悍“虎妻”，如今該用怎樣的方式來保護她自己，并擊碎那些如海上泡沫一般的蜚語流言？

不管鄧文迪如何看，我總以為：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仿佛是關于她人生故事的另一個版本，另一重異化的注解，她在其中，應當可以讀到另一個自己。主人公杰伊·蓋茨比是一個年輕的百萬富翁，他過去的名聲并不十分好，他本人也同樣深陷上流社會的各種質疑：有人說他在禁酒期間非法釀酒發財，還有傳說他殺過人，或者他在戰爭中是德國間諜，有人甚至說他是德皇威廉二世的侄子。同樣，從一個默默無聞的中國姑娘到世界傳媒大亨的前妻，人們對鄧文迪“麻雀變鳳凰”的華麗轉身之路充滿了好奇，并忍不住橫加評價、指摘。

《了不起的蓋茨比》極盡喧鬧之能事，拍過《紅磨坊》此類歌舞片的導演刻意營造的歌舞升平、紙醉金迷，西方上流社會的各式PARTY那種窮奢極欲的粉紅和香艷，是人類可以想象并實現的精神狂歡。想必鄧文迪看到此類場景，必定覺得熟識得很。作為默多克的妻子，西方上流社會的名媛，她常是此類場合的座上客。那么，她還會對此等觥籌交錯、淺言輕語的場景，心有流連么？蓋茨比雖然舉辦眾多的豪華的宴會，而且有許多人到他那里去吃喝，他始終是一個孤獨的人，至死不僅沒有一個回頭客去參加他的葬禮，連心愛的女人甚至都沒為其送上一朵花——這便是名利場的真相，不過就是要同時承負極致的喧囂和極致的寂寞。尤其是對于名女人來說，世人對她們不懷好意的挑剔、不留情面的苛責，往往比賞賜給她們的鮮花、熱捧還要多上數倍——人們是按照自我的期許像堆雪人一樣，形塑她們，正如人們認為鄧文迪選擇和默多克的結婚和離婚，一定都是這個別有用心的女人的花招。只怕是在世人的眼里，這些名女人們各有各的手腕，都是樹上的藤蔓，借機攀援之徒。

然而，這世上，誰又不是經常戴著偽善的面具，呈現人格的兩面甚至多面呢？從本質上來說，鄧文迪搞定默多克的那杯故意潑灑的紅酒，和普通人為升職加薪給領導獻殷勤而斟上的那杯酒，又有什么區別呢？各有各的醉翁之意，誰比誰更高貴、更純潔呢？

在搞定男人、事業以及攻擊者時，鄧文迪的確是虎妻，有她彪悍的一面，可是，在扮演母親的角色，為公益事業募捐的召集人時，她又是格外軟和柔美的。如果說，西方媒體對她的不解和猜度是源于東西文化的天塹和敵視，而作為和她同宗同源的國人，橫加給她的指責和謾罵，必定會讓她心生寒意。“我不是傳奇”，與其說是她給自己披上的外衣，不如說是她像壁虎一樣，給自己涂抹的保護色——我把自己打入這茫茫人海之中，和蕓蕓眾生一樣，有無法逃匿的七情六欲。就像蝴蝶飛不過滄海，沒有誰忍心責怪！

《了不起的蓋茨比》除了流金炫彩的絕美視覺感受，精妙已臻化境的電腦剪輯技術，給人留下最深印象的是蓋茨比如驚鴻一瞥的初次亮相，帶著他神秘詭異的微笑，優雅端正的舉止，默默回頭，身后是騰空升起的漫天煙花。其實，縱使家財萬貫，他比煙花寂寞，鄧文迪何嘗不是？她自有蓋茨比的痛苦、激昂、絕望，在她那燈火輝煌的眼里，我們看到了這個世界的面貌，被謊言掩蓋的虛擬真相，喧囂如斯，孤獨亦如斯。

蓋茨比的傳奇已如20世紀20年代那個浮夸的美國夢一樣破滅了，而鄧文迪的傳奇遠未完結，有生之時，她有足夠的智慧和力量來展開續寫。即便她在明處，暗箭難防。“我不是傳奇”，已是她心跡的袒露，她完全可以像張愛玲說的那樣，“在傳奇中，尋找普通人”，做一個不尋常的普通人，似乎也只有普通中隱藏的不普通，才暗藏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