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魏晉南北朝時期梁國和梁郡的疆域

韋琦輝

(商丘師范學(xué)院歷史與社會學(xué)院，河南商丘476000)

現(xiàn)河南商丘市所轄地區(qū)，古睢陽縣及附近一帶，秦代設(shè)碭郡，睢陽縣已有。西漢和東漢設(shè)立梁國。關(guān)于梁國的歷史，西漢和東漢由于史料比較完整，基本上有一個大概的脈絡(luò)。魏晉時期，由于史料零散，且缺乏系統(tǒng)的地理志，故其行政建制不大清楚。本文擬以現(xiàn)存零散的文獻(xiàn)資料為基礎(chǔ)，試圖對魏晉南北朝時期梁國和梁郡的疆域及其更替情況略作梳理，希望能對相關(guān)研究有所幫助。

東漢建初四年(79)，劉暢被封為梁王。據(jù)《后漢書》卷50《梁節(jié)王暢傳》載:“(建初)四年，(劉暢)徙為梁王，以陳留之郾、寧陵、濟(jì)陰之薄、單父、己氏、成武，凡六縣，益梁國。”此后，劉暢犯法，“永元五年(93)有司重奏除暢國，徙九真，帝不忍，但削成武、單父二縣”。劉暢在上疏辭謝中提到:“租入有余，乞裁食睢陽、谷熟、虞、蒙、寧陵五縣，還余所食四縣。”也就是說這時的梁國在削去成武、單父兩縣之后，仍有九縣。結(jié)合《后漢書·郡國志二》的記載，東漢梁國共有九縣，分別是睢陽、虞、碭山、蒙、谷熟、鄢、寧陵、薄。由此可知，在建初四年之前，梁國有睢陽、虞、谷熟、碭山、蒙五縣，建初四年增加了六個縣，永元五年又削去了兩個縣，之后一直維持九縣，直到東漢被曹魏取代。

魏文帝曹丕受禪稱帝后，原漢朝的諸侯王國一律廢除，改為侯國，梁國也因此改為梁郡。據(jù)《三國志》卷22《盧毓傳》載:“文帝踐阼，徙黃門侍郎，出為濟(jì)陰相，梁、譙二郡太守。帝以譙舊鄉(xiāng)，故大徙民充之，以為屯田。而譙土地磽瘠，百姓窮困，毓愍之，上表徙民于梁國就沃衍，失帝意。雖聽毓所表，心猶恨之，遂左遷毓，使將徙民為睢陽典農(nóng)校尉。”可見，魏文帝初期，梁國確實(shí)改成了梁郡。此亦反映了當(dāng)時梁國土地肥沃，適合人們生活居住。據(jù)《三國志》卷20《元城王禮傳》載:“太和三年(229)，(元城王禮)薨。五年，以任城王楷子悌嗣禮后。六年，改封梁王。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四千五百戶。”由此可知，太和六年(232)，梁郡又改為梁國，作為曹悌的封國。此外這里的增邑指的是增加梁王曹悌的食邑，而不是增加封地。據(jù)《二十五史補(bǔ)編·三國郡縣表附考證》，曹魏的梁郡和梁國，從魏文帝黃初年間一直到咸熙二年(265)曹魏被西晉取代，其疆域包括睢陽、下邑、虞、碭山、鄢、蒙、寧陵、陽夏八縣。《二十五史補(bǔ)編·三國郡縣表附考證》指出，在《資治通鑒》胡注中認(rèn)為陽夏郡曹魏時屬于梁國，依據(jù)《太平寰宇記》引用《地道記》，認(rèn)為在晉惠帝永康中之前的某個時間，陽夏郡曾經(jīng)被省去，而《太平寰宇記》認(rèn)為是魏文帝時期省去的。但《二十五史補(bǔ)編·三國疆域表》、《補(bǔ)三國疆域志補(bǔ)注》都認(rèn)為陽夏曹魏時不屬于梁國。此外《二十五史補(bǔ)編·新校晉書地理志》梁國條也認(rèn)為，據(jù)《晉書》記載，何曾、謝鯤、袁悅之、袁瑰傳顯示這些人都是陳國陽夏人，可見至少西晉初年陽夏是屬于陳國的。從地理位置上講，既然陳郡的柘縣和陳留國的己吾縣都沒有劃歸梁國，陽夏縣就更不可能了［1］7－8。

西晉建立之后，曹魏的宗室諸侯王都被廢除。據(jù)《晉書》卷3《武帝紀(jì)》載，武帝受禪之后:“封魏帝為陳留王，邑萬戶，居于鄴宮;魏氏諸王皆為縣侯……封皇叔祖父孚為安平王，皇叔父干為平原王，亮為扶風(fēng)王，伷為東莞王，駿為汝陰王，肜為梁王，倫為瑯邪王。”據(jù)《晉書》卷14《地理志上》豫州條載:“及武帝受命，又分潁川立襄城都，分汝南立汝陰郡，合陳郡于梁國……梁國漢置。統(tǒng)縣十二(睢陽、蒙、虞、下邑、寧陵、谷熟、陳、項(xiàng)、長平、陽夏、武平、苦)，戶一萬三千。”《晉書》卷38《梁王肜傳》載:“武帝踐阼，封梁王，邑五千三百五十八戶。”據(jù)《三國志·元城王禮傳》，魏末時梁國戶口為四千五百戶，西晉初年為五千三百五十八戶，雖有變化，但不大，應(yīng)該還是繼承了曹魏時期的人口，疆域基本沒有變化。據(jù)《晉書》卷38《梁王肜傳》載:“時諸王自選官屬，肜以汝陰上計(jì)吏張蕃為中大夫。蕃素?zé)o行，本名雄，妻劉氏解音樂，為曹爽教伎，蕃又往來何晏所，而恣為奸淫。晏誅，徙河間，乃變名自結(jié)于肜。為有司所奏，詔削一縣。咸寧中，復(fù)以陳國、汝南南頓增封為次國。”可見，西晉初年，由于張蕃的緣故，梁國被削去一縣，但是具體是哪個縣并不清楚。咸寧年間，又將陳國(也就是陳郡)并于梁國，此外還將南頓縣并入梁國。《晉書》卷14《地理志上》:“惠帝分汝陰立新蔡，分梁國立陳郡，分汝南立南頓。永嘉之亂，豫州淪沒石氏。”也即是說陳郡與梁國有一個分—合—再分的過程。但是關(guān)于將陳國合并于梁國這一點(diǎn)，前人有不同的看法。清人方愷在《二十五史補(bǔ)編·新校晉書地理志》梁國條中認(rèn)為，咸寧中并沒有把陳郡合并于梁國，而是割陳郡數(shù)縣合并于梁國。同時指出，根據(jù)杜預(yù)的《春秋經(jīng)傳集解》，西晉時期的武平縣、項(xiàng)城縣、陳縣、陽夏縣、長平縣都曾屬于陳郡或陳國，因此西晉時陳郡一直存在，不是到惠帝時又分梁國為陳郡。根據(jù)孔祥軍《杜預(yù)＜春秋經(jīng)傳集解＞所存晉太康元年地志輯考》［2］389－399，杜預(yù)的《春秋經(jīng)傳集解》成書于太康元年(280)，系時人載時事，可信度很高。據(jù)孔祥軍輯錄的情況看，太康元年有陳國(即陳郡)，下轄至少兩縣，即陳縣和武平。因此，《晉書》卷14《地理志上》的記載應(yīng)該是錯誤的。至于咸寧年間陳郡哪幾個縣被劃給梁國，具體情況如何，由于史料缺乏，已無法確知。梁王肜死后，以武陵王澹子司馬禧為嗣，后一起被石勒殺害。東晉元帝時雖然復(fù)立梁國，但基本是虛設(shè)。據(jù)《二十五史補(bǔ)編·十六國疆域志》載，梁國先后被后趙、前燕和前秦所控制，其所轄疆域主要有睢陽、蒙、虞、下邑、寧陵、谷熟六縣。前秦在淝水之戰(zhàn)被東晉打敗后，后秦和后燕的勢力也曾經(jīng)到達(dá)梁國。因這一時期梁國處在東晉和后秦、后燕的交界處，故諸政權(quán)對梁國的控制都不穩(wěn)固。

據(jù)《晉書》卷8《穆帝紀(jì)》、卷116《姚襄傳》載，東晉穆帝永和九年(353)時，殷浩表姚襄為梁國內(nèi)史，但姚襄反叛使得東晉失去對梁國的控制。據(jù)《資治通鑒》載，穆帝永和十二年(356)七月，“桓溫自江陵北伐，遣督護(hù)高武據(jù)魯陽，輔國將軍戴施屯河上，自帥大兵繼進(jìn)……八月，己亥，溫至伊水……溫結(jié)陳而前，親被甲督戰(zhàn)。襄眾大敗，死者數(shù)千人……徙降軍三千余家于江、漢之間，執(zhí)周成以歸”。據(jù)《晉書》卷98《桓溫傳》載:“溫遣督護(hù)高武據(jù)魯陽，輔國將軍戴施屯河上，勒舟師以逼許洛，以譙梁水道既通，請徐豫兵乘淮泗入河。溫自江陵北伐，行經(jīng)金城……溫還軍之后，司、豫、青、兗復(fù)陷于賊。”從這兩段記載可知，穆帝永和十二年七月的時候，梁國基本已被東晉控制，但是八月桓溫還軍之后，很快又失去了對豫州等地的控制。義熙十二年(416)，劉裕北伐后秦，潼關(guān)以東，黃河以南廣大地區(qū)被劉裕收復(fù)［3］384。梁郡基本被東晉控制，直到劉宋立國。

據(jù)《宋書·州郡二》載:“秦碭郡，漢高更名。孝武大明元年度徐州，二年還豫。領(lǐng)縣二(下邑、碭)，戶九百六十八，口五千五百。”可見劉宋時梁郡的疆域大幅度減少。雖然《宋書·州郡二》中南梁郡有睢陽、蒙、虞、谷熟四縣，但這是僑置郡縣，其治所在壽春，與現(xiàn)在的商丘無關(guān)。宋元嘉二十七年(450)，北魏大舉南侵，宋魏之間展開一場大戰(zhàn)，最終兩敗俱傷，宋朝防線由洛陽、滑臺一線撤至淮北。明帝時，淮北九郡先后被北魏奪去，防線再次由淮北撤至淮南［3］390－391。

據(jù)《魏書》卷106中《地形志中》載，北魏梁郡屬南兗州，“領(lǐng)縣二(襄邑、睢陽)，戶一萬三百五十九，口二萬五千九百九十五”。但在北魏，梁郡并不是一直屬南兗州。據(jù)《魏書》卷61《薛安都傳》載:“和平六年(465)，……安都遣使來降，請兵救援……拜安都使持節(jié)、散騎常侍，都督徐、南、北兗、青、冀五州、豫州之梁郡諸軍事，鎮(zhèn)南大將軍，徐州刺史，賜爵河?xùn)|公。”另據(jù)卷16《河南王曜傳附鑒傳》載:“世宗初，以本將軍轉(zhuǎn)徐州刺史……先是，京兆王愉為徐州，王既年少，長史盧淵寬以馭下，郡縣多不奉法。鑒表曰:‘梁郡太守程靈虬，唯酒是耽，貪財(cái)為事，……請免所居官，以明刑憲。’詔免靈虬郡，徵還京師。于是徐境肅然。”卷112下《靈征志下》亦載:“(世宗景明四年六月)徐州上言梁郡下邑縣木連理。”由此可見，至少到和平六年(465)，梁郡仍屬豫州。至世宗景明四年(503)時，梁郡則屬徐州，到《魏書·地形志》所述梁郡屬南兗州，實(shí)際上已經(jīng)到了東魏武定年間(543－550)［4］2455。北齊繼承東魏政權(quán)，后被北周吞并，由于史料缺乏，北齊北周梁郡的疆域不可詳考。但北齊天保七年(556)曾經(jīng)大規(guī)模撤并州郡縣［5］。據(jù)《隋書》卷30《地理志中》載:“梁郡，開皇十六年(596)置宋州。統(tǒng)縣十三，戶十五萬五千四百七十七。宋城，舊曰睢陽，置梁郡。開皇初郡廢，十八年縣改名焉。大業(yè)初又置郡。又梁置北新安郡，尋廢。雍丘，后魏置陽夏郡。開皇初郡廢，十六年置杞州。大業(yè)初州廢。襄邑，后齊廢，開皇十六年復(fù)。寧陵，后齊廢，開皇六年復(fù)。虞城，后魏曰蕭，后齊廢。開皇十六年置，改名焉。又后魏置沛郡，后齊廢。谷熟，后魏廢，開皇十六年復(fù)。陳留，后魏廢，開皇六年復(fù)。十六年析置新里縣，大業(yè)初廢入焉。又有小黃縣，后齊廢入。有睢水、渙水。下邑，后齊廢巳吾縣入焉。考城，后魏曰考陽，置北梁郡。后齊郡縣并廢，為城安縣。開皇十八年以重名，改曰考城。楚丘，后魏曰巳氏，置北譙郡。后齊郡縣并廢。開皇四年又置巳氏，六年改曰楚丘。碭山，后魏置，曰安陽。開皇十八年改名焉。有碭山、魚山。圉城，舊曰圉，后齊廢，開皇六年復(fù)置，曰圉城。有谷水。柘城，舊曰柘，久廢。開皇十六年置，曰柘城。”可見，在北齊統(tǒng)治時期，梁郡及其周圍郡縣應(yīng)該有了一個較大的調(diào)整，到了隋朝，梁郡的疆域又大大增加。

綜上可見，曹魏時期的梁國，其疆域包括睢陽、下邑、虞、碭山、鄢、蒙、寧陵七縣，西晉時增加了梁國的疆域，共有睢陽、蒙、虞、下邑、寧陵、谷熟、陳、項(xiàng)、長平、陽夏、武平、苦十二縣。西晉滅亡后，梁國先后被后趙、前燕和前秦控制，其轄域主要有睢陽、蒙、虞、下邑、寧陵、谷熟六縣。此后，梁國處在東晉和后秦、后燕的交界處，疆域很不穩(wěn)固。劉宋時的梁郡僅有下邑和碭兩縣。北魏、東魏時期的梁郡也僅有睢陽和襄邑兩縣。直到隋朝，梁郡改稱宋州，疆域擴(kuò)展至十三縣。

［1］譚其驤.中國歷史地圖集:第3冊［M］.北京:中國地圖出版社，1982.

［2］孔祥軍.杜預(yù)《春秋經(jīng)傳集解》所存晉太康元年地志輯考［J］.古典文獻(xiàn)研究，2010(6).

［3］王仲犖.魏晉南北朝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9.

［4］魏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

［5］侯旭東.地方豪右與魏齊政治——從魏末啟立州郡到北齊天保七年并省州郡縣［J］.中國史研究，20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