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國國慶日隔天,加州舊金山市中心人潮熙來攘往,兩條街之外,一個簡單的門面,高掛著的招牌寫著“TechShop”(技術工坊),這里是趨勢大師安德森(Chris Anderson)口中,第三次工業革命的搖籃之一。
走進技術工坊,只見前臺小姐正親切地招待著那些初來乍到的訪客。在第三次工業革命里,一名流浪漢咸魚翻身的傳奇故事,就在這里發生。
流浪漢變老板
曾靠救濟金過活一張傳單改變命運
他是羅斯(Marc Roth),三十八歲,一家提供鐳射切割代工服務公司的老板,靠著一臺鐳射切割機,他自己一個人,一年至少賺進新臺幣百萬元。然而,你能想象在一年半以前,羅斯還是個領政府救濟金、住在收容所的流浪漢嗎?
2011年冬天,走在舊金山街頭的羅斯,當時的感覺比誰都冷。來到舊金山之前,他曾是在拉斯維加斯工作的電腦工程師;婚姻的破碎,讓他興起了到舊金山重新開始的念頭。不料,卻因此讓他走入人生中最深的低谷。
金融海嘯的后遺癥,讓羅斯原本談到一半的三個工作機會,全部落空,最后更因為生了一場病,連披薩餐廳一小時十美元的兼職,也跟著飛了。他賣了車,賣了電腦,卸下所有上班族該有的一切,住進了政府的收容所。
“當時,我的經濟來源只有每月加州政府發的59美元,以及一張儲值210美元的食物請領卡(功能類似食物券,可到與州政府合作之商家換取食物,無法兌換現金)。”打開皮夾,拿出這張橘色的食物請領卡,羅斯好像在說一個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故事。“我從來沒想過,有那么一天,我會住在收容所里,領著州政府發放的救濟金,用食物請領卡到商店換溫飽。”
對羅斯來說,這一跤,真的跌得太深。“我一直在找工作、等機會。”突然望向窗外的羅斯,指著地鐵站入口臥躺在地的流浪漢,眼鏡背后的雙眼一沉,“其實,80%的流浪漢,你從外表是分辨不出來的,他們可能和你一樣坐在餐廳里吃著潛艇堡,一邊領政府救濟金度日,一邊找工作;只有20%的流浪漢寧可露宿街頭,也不愿給自己重生的機會。”
羅斯住在收容所里,領救濟金,這都是不爭的事實,但他與多數流浪漢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從來沒有放棄自己。“每天醒來,我都到就業服務站去找工作。”羅斯的韌性,讓他在圣誕節前夕,收到了一份來自圣誕老人的大禮。
收容所里的兩個人,討論著一張傳單,“圣誕特價,只要49美元,就可以學會3D打印、鐳射切割的技術,還能無償使用這些機器……怎么可能嘛?”其中一人念了傳單上的內容,顯然不屑一顧,下一動作,他將這張傳單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站在一旁的羅斯,把他們的對話聽進了耳里,就在他們轉身離去后,羅斯撿起了這張傳單,他在心底默默讀了一遍:“我也沒什么好損失的了,這就是一個機會,我愿意去試試。”那時的羅斯,口袋里只有加州政府發放的59美元救濟金,捏緊了手上的傳單,他決定到上面的地址瞧瞧。
羅斯的心情有多忐忑不安,完全可以預見。“我是一個領救濟金、住在收容所的流浪漢,他們可能不愿意教我,甚至不讓我進去,萬一我把機器弄壞了怎么辦?……”這些負面的想法讓羅斯糾結不已,直到坐在技術工坊里,繳了49美元的會費,拿到了一張上課證。我流浪半年多以來,第一次有了歸屬感。”
學會3D打印技術開公司年賺百萬
于是,羅斯每天的報到處,從就業服務站換成了技術工坊,他從3D設計軟體、3D打印、鐳射切割,一樣一樣自基礎學起。有一次,羅斯因操作不當差一點引起火災,他嚇壞了,以為自己搞砸了。“但他們只是拍拍我的肩,對我說,‘現在你知道這樣的做法是錯的,以后就不會錯第二遍了。’”
“在技術工坊里,他們要教的不是斯坦福、柏克萊大學的學生;這里的學生,有老有少,有失業的、待業的,也有已經有工作的人。他們來到這里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學3D打印、鐳射切割與CNC技術。”羅斯說,過去,美國人都有在車庫敲敲打打的童年回憶;如今的美國小孩,卻是在房間里敲著鍵盤長大,他也是來到技術工坊后,重新找回動手做東西的快樂。
六個月里,羅斯沒有蹺過任何一堂課,正因他知道人生低谷有多苦,他努力地抓緊機會往上爬。“以前想創業,沒有個十萬百萬的資本,可能什么生意也做不成功;可是,現在的我擁有一家鐳射切割服務公司,從頭到尾,我只花了49美元,學會這些技術,用的是技術工坊的設備,生產我的產品。”
一個不到兩坪(編注:1坪約3.3平方米)大的狹小房間,偌大的鐳射切割機幾乎占據了四分之三的空間,但手指簡單輸入幾個指令,又按了幾個按鈕,鐳射切割機動了起來,這里就是羅斯的單人工作室。左右橫移的鐳射切割機正要制造出啤酒籃所需的零組件,這批訂單幾乎讓羅斯忙翻了,他得日夜趕工,才能趕完所有訂單。
“過去三年,我怎么也想不到,能夠擁有一家獲利如此豐厚的公司;至少睡在收容所的第一個夜晚、嚇壞了的我,怎么也沒想到,半年后會開啟一段奇幻旅程。”羅斯知道自己的故事太過傳奇,但他希望能有更多人也從收容所脫身,他甚至主動提議,要幫那兩個丟棄傳單的流浪友人支付技術工坊的入會費,只要他們愿意來上課。
小點子成商機
設計超級瑪莉問號燈跳出百萬業績
和羅斯一樣,親身感受到第三次工業革命威力的,在技術工坊里有成千上百個,他們或坐或站在CNC機臺與3D打印機前忙碌著,有的則好整以暇地對著電腦檢視著設計圖。一盞黃色的小燈,吸引了我們的視線。
看似平常的一盞吊燈,外形就像電玩游戲“超級瑪莉”里的問號磚塊;使用方法也很“超級瑪莉”,因為燈的下方就藏著觸控感應器,只要連續撞擊三下,問號燈就會發出賺取金幣的聲音。“玩過超級瑪莉游戲的人,都會對這款燈有共鳴。”這盞問號燈的設計者,是一個二十六歲的年輕人——新創公司8-BitLit的老板艾思沃斯(Adam Ellsworth)。
問他為什么會想設計這盞問號燈?答案出乎預料地直白:“好玩。”
然而,這個閑暇時蹦出的點子,卻讓艾思沃斯將成品上傳到募資網站Kickstarter后,不到一個月,就有超過1600人愿意出資購買這盞燈,艾思沃斯更一口氣募到超過10萬美元(約新臺幣300萬元)。
這一千多筆的訂單,居然都是在技術工坊里制造生產。“3D打印機讓我們省下大筆開模費用,輕松生產燈的塑膠外殼,加上從網路上買來的電路板,搭上調校好的觸控感應器,一盞又一盞的問號燈,就從技術工坊里組裝、出貨。”艾思沃斯說。
零成本、零投資連庫存都是零
你可能會懷疑,這樣的燈真的有人想買嗎?答案是肯定的。“這就是第三次工業革命的魅力,只要你有好點子,就一定能讓產品量產制造,為你賺到錢。”提出“自造者”概念的安德森說。比起過去大量購買原料,制造后上市賣不掉轉庫存,在第三次工業革命里,零成本、零投資,連庫存都是零。
“當募資網站上涌進大筆訂單時,我真心覺得這些人瘋了,但或許更為瘋狂的是我。”艾思沃斯說。問號燈在網路上暴紅,連羅斯看了都嘖嘖稱奇:“你絕對難以想象,他們賣出的前一千個燈,都是在技術工坊里制造組裝。”
就在訂單如雪片般飛來時,艾思沃斯趕緊回神:“我們得找更多人幫忙組裝。”而他們第一個幫忙的人,就是羅斯。利用他的3D打印與鐳射切割技術,他們就在技術工坊的一隅,制造出一個又一個的問號燈,就為趕上訂單飛來的速度。
新公司受青睞
研發紙智慧型手表一個月七萬人下單
如果說,啟動第二次工業革命的機器是紡織機;那么,第三次工業革命的啟動鑰匙,就是3D打印、鐳射切割與CNC機臺。這些自動化設備日臻成熟,讓量產制造的門檻大為降低。“設計軟件將一切變得簡單,畫一張3D設計圖,就像擺積木一樣。”安德森用滑鼠輕點了幾下,宛如堆疊積木般地畫出一張立體設計圖。
如果你沒有足夠資金購買這些設備也沒關系,“當募資網站上大批消費者愿意為你的點子買單時,你只要再找到愿意代工的人,將訂單分包出去即可。”羅斯說,第三次工業革命里,他們握有的優勢是學會自己制造,甚至在美國有一種代工廠中介商,只要訂單數量超過“小跳蚤”負荷,這些代工廠中介商就會將你的訂單外包出去,替你找到最適合的代工廠。
這就是第三次工業革命的威力,過去“大象”企業才玩得起的資本游戲,如今,小跳蚤也有了挑戰量產的實力。過去一年來,美國被視為小跳蚤最典型代表的公司,是一家智慧手表制造商——Pebble Watch。
這家成立一年多的公司,最早只是想要設計一款以電子紙材質做成的智慧手表,結合部分手機功能,例如手機來電時,手表也會同步響鈴等。這樣的點子放到募資網站上,即使沒有量產時程表,短短一個月,就有近七萬人下單,以一只手表價格一百五十美元計算,PebbleWatch募到超過一千萬美元。
“Pebble Watch的成功,鼓舞了技術工坊里的每個人,這讓我們深信,小跳蚤也有機會可以挑戰大象。”羅斯說。在安德森眼里,這一切似乎是必然,“PebbleWatch只是數以萬計的‘自造者’之一,Pebble Watch的效應才開始發酵,未來還會有更多更成功的‘自造者’出現。”
或許誠如安德森專訪的尾聲,他大膽預言第三次工業革命已經開始,像技術工坊這樣的種子,也已經在世界各地開花,不只歐美開始風行,就連日本、中國也都掀起熱潮。他緩緩地說:“一個劃時代的工業革命,正要改變我們的世界。”
(選自2013年7月22日《今周刊》,總第86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