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杜詩》對陳宜中“責難”及釋疑

摘 要：陳宜中是頗受爭議的南宋末年宰相，抗元愛國英雄文天祥《集杜詩》中部分詩歌似乎都在責難陳宜中，這是造成陳宜中負面形象的原因之一。然筆者通過分析發現所謂的責難一是出于后人斷章取義地誤讀，二是文天祥與陳宜中之間存在誤會。筆者對這部分作品釋疑，還文天祥對陳宜中的客觀評價。

關鍵詞：文天祥 陳宜中 集杜詩

一、陳宜中“尸其事”釋疑

文天祥《集杜詩·至福安第六十二》序：

然國方草創，陳宜中尸其事，專制于張世杰，余名宰相，徒取充位，遂不敢拜，議出督。[1]

德祐二年年南宋朝廷南遷，陳宜中和張世杰一起扶持幼帝，這首《至福安第六十二》作于此時。此序前面剛稱贊陳丞相深明大義，后便稱其“尸其事”那么事情究竟如何呢？

《甌乘拾遺雜記》載“然宜中初以‘耐死’字論文武百揆，繼擁立益王昰于福州，與張世杰勢不相能，恐為左右所賣，初遁于溫州之清澳，后召之還。”[2]《資治通鑒》亦載“二月二十四（乙丑），時方危急，征諸將勤王，多不至，惟郢州守將張世杰率兵入衛，復饒州。陳宜中疑世杰歸自元，易其所部軍。”可見陳宜中與張世杰之間存在不信任，張世杰與陳宜中早已在政見上不合，雖然二人均贊成立新朝廷，延續國脈，但是權力相爭相持不下。故“尸其事”并不能說明陳宜中是故意不盡力扶持二王，乃為黨爭所逼。

“專制于張世杰”亦說明陳宜中并非不想扶持朝廷，而是當時情況下被張世杰專制，不能扶持。文天祥責怪陳宜中不能夠盡宰相職責，并不了解當時陳宜中處境艱難。

二、陳宜中為何“臨陣脫逃”“不往議事”？

值得注意的是在文天祥的詩歌里有一首直接表達了對陳宜中的指責，《出使第五十六》：

初，宜中蒙蔽外庭，如遣使北軍求議和，約見伯顏于長安堰。已而不如約，故虜徑至高亭山，要以相見。宜中遂逃，上下莫知其詳。[3]

這便是歷史上著名的陳宜中與元軍議和卻臨陣逃脫，最后導致文天祥代替前往卻被扣留一事。那么陳宜中是為何“臨陣脫逃”呢？

筆者欣喜地在《續資治通鑒》卷一八二《宋紀一百八十二》中找到相關資料，或許可以為此作一解釋。

《續資治通鑒》卷一八二《宋紀一百八十二》記載此事則更為詳盡，其載德祐二年（1276）正月癸未：“元巴延（伯顏）至長安鎮，宜中違約，不往議事。”宜中以稱侄甚或稱侄孫與元求和，反對稱臣禮而和。太皇太后以元不從，命用臣禮復往，宜中難之，故“不往議事”[4]。

可見陳宜中之所以不去議是因為覺得與其以臣禮議和不如不去，以臣禮議和即承認了宋朝向元稱臣，無異于投降，陳宜中自然不會去。此時文天祥臨時代替陳宜中議和，但他并不知道個中緣由，誤解陳宜中是臨陣脫逃。事實上陳宜中同文天祥一樣是有著民族氣節之人。

三、文、陳用兵分歧

從德祐二年（1276），文天祥與陳宜中大多時候并不在一處，在政治見解上的分歧也越來越多。弘治《溫州府志》卷一七《遺事》載“會太皇太后召二王還臨安，宜中等沉兵江中，遂入閩。夏五月，文天祥自溫州至行都，以國事皆決于陳宜中，不肯拜相，乃以為樞密使同督諸路軍馬，招豪杰于江淮，杜滸募兵于溫州。”[5]

文天祥意欲在江淮一帶召集兵馬從江淮抵抗元兵，而陳宜中此時已經入閩。

《宋史紀事本末》卷一零八亦載此事：“秋七月，文天祥開府南劍州，經略江西，天祥欲還溫州進取。陳宜中以已棄溫州入閩，欲倚張世杰復浙東西以自洗濯，遂不從天祥請，而命開府南劍。”

《文天祥全集》中《集杜詩·南劍州督第六十四》序記敘的就是此事。該序云：

始，余至永嘉留一月，候命，永嘉及臺、處豪杰皆來自獻，愿從海道作戰守規模。予至福安，欲還永嘉，謀進取，廟謨不以為然。……宜中既棄臨安，及三山登極，欲倚世杰復浙東西，以自洗濯。所以阻予永嘉之行，后取定海兵敗，李玨為制閫，眾方思用予，悔也不及。惜哉！[6]

文天祥希望從江西回溫州再與元兵爭奪，而陳宜中則放棄溫州去了閩希望能夠倚靠張世杰一起恢復浙江東西。以上史料可見，文天祥與陳宜中均堅持抗元，在戰略上卻堅持了自己的意見。

“眾方思用予，悔也不及”，“眾”字表明文天祥對此次阻攔自己的大臣均有指責。雖陳宜中參與了阻止文天祥回永嘉進取的戰略，但是文天祥詩中特別解釋了宜中是因為“欲倚世杰復浙東西，以自洗濯”，雖與陳宜中的初衷不同。但是相對于文天祥對其他大臣只有責怪之意，他對陳宜中是體諒的，言語之中依舊充滿信任，可見二人情義匪淺。

綜上所述，盡管陳宜中與文天祥同朝這么多年有過分歧，但都是居其位、謀其政、思其危的忠臣，他們就事論事，心無芥蒂。文天祥對陳宜中是極其信任的，我們更應相信陳宜中同文天祥一樣是一位懷有赤忱愛國之心的抗元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