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韻美”的流失與補救：析《黃帝內經》翻譯

摘 要：許淵沖在提出“三美”理論，即意美、音美和形美。《內經》作為一部“通篇有韻”的韻文，其譯文沒能很好地傳達音韻美。因此，本文通過借用許淵沖的“三美”理論，探討《內經》翻譯中音韻美的流失與補償問題。

關鍵詞：三美理論 音韻美 《內經》 流失與補償

1.引言

《黃帝內經》是我國著名的醫學典籍，李照國將其進行了系統地翻譯，其譯本收入了大中華文庫。2004年，北京中醫藥大學的兩篇博士學位論文均對《內經》的古文音韻方面進行了細致深入的研究。這說明《內經》的音韻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許淵沖“三美”翻譯理論：意美、音美、形美，興起了翻譯美學的討論。因此，本文用許的“三美”理論探討李《內經》英譯中“音韻美”的流失與補償。

2.《黃帝內經》的“音韻美”

《內經》的句式豐富，錯落有致，或為四言，或為三言，并列排比數見不鮮，讀來大有酣暢淋漓之感，如《上古天真論篇第一》中第一句“昔在黃帝，生而神靈，…成而登天”[1]。其次，《內經》韻腳分明，如《生氣通天論篇第三》中“故陽氣者，…日西而陽氣已虛…是故暮而收拒，無擾筋骨，無見霧露”，“虛、拒、骨、露”同押[u]韻[1]。再者，《內經》的平仄交替，韻律和諧，通過平仄的錯落編排，文章就會聲調鏗鏘，朗朗上口。

3.《黃帝內經》翻譯過程中“音韻美”的流失

李教授運用意譯、直譯、音譯以及加注等翻譯方法，讓譯文通俗易懂，達到傳播《內經》的效果。然而，從整體上來看，李教授并沒有很好的將其音韻美傳達出來，造成美學上的流失。

首先，《內經》句式未能復現，氣勢喪失。翻譯是是一種語言轉化為另一種語言的藝術，主要解決原文內容和譯文形式之間的矛盾。[4]譯詩除了要傳達原詩內容之外，還要盡可能的傳達原詩的形式和音韻。《內經》雖不是詩歌，確是實實在在的韻文。句式影響音韻，故而在音韻美的體現上發揮著重要的作用。然而，李教授在句式音韻的保持方面，未能精雕細琢。如《上古天真論篇第一》“其次有圣人者，處天地之和……形體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數。”李譯為“The third kind of people was known as Shengren （sages） … between the earth and the heavens….[As a result，] their body was seldom susceptible to decline …. That was why they could live over one hundred years.[1] 原文大部分是由六字格構成，加之“之乎者也”，使其韻律分明，氣勢恢宏，將古文的魅力盡然體現。李譯文通俗易懂，全段無晦澀難懂之詞，直譯、意譯與加注相結合。然而，究其韻律美而言，則差強人意。

其次，《內經》的韻律特征未能復現，美中不足。如《上古天真論篇第一》“是以志閑而少欲，……故美其食，任其服，樂其俗，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樸”。 李譯為“[Therefore people in ancient times all lived] in peace and contentment， without any fear.……Neither the ignorant nor the intelligent and neither the virtuous nor the unworthy feared anything. [Such a behavior quite] accorded with the Dao （the tenets for cultivating health）”. [1]此段中，原文押兩種韻，一種押[u]韻，韻腳有“欲、懼、服、俗、慕、樸”；另一種押[uan]韻，韻腳有“倦、愿”。然而，譯文的押韻并不明顯，而且譯文句式單調，連續三句是以“they”開頭。同時，句與句之間并沒有押尾韻，從而使得譯文欠缺韻律感。

《內經》中疊詞的使用頻率非常高，如《三部九候論篇第二十》中“……蠕蠕然者，不病；其應疾，中手渾渾然者，病；中手徐徐然者，病……”，李譯為“……[If] the shaking extends over five Cun and is mild，……； if the shaking is quick and fast， there is disease； [if] the shaking is slow， ……； [if] the shaking extends less than five Cun …...” [1]原文中出現了三個疊詞“蠕蠕然”、“渾渾然”和“徐徐然”，意思分別為“溫和”、“急劇”及“緩慢”。譯文用“mild”、“quick and fast”、“slow”來表達其意思，做到了忠實原文；用三個“if”從句，構成了并列之式，做到了形美。然而，疊詞帶來的音韻美卻沒有反映出來。

《內經》作為一部深受當時文風影響的醫書，其雙聲和疊韻的用法也是數不勝數。雙聲是指兩個字的聲母相同，疊韻則是指兩個韻腹和韻尾相同或者相似的字所組成的詞。如《經脈別論篇第二十一》中“飲入于胃，游溢精氣，…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游溢”與“通調”屬于雙聲，“膀胱”屬于疊韻。而這句李譯為“When water is taken into the stomach， the Jingqi （Essence-Qi） is distributed around …[The lung] regulates water passage and transports [water] to the bladder.” [1] 李教授采用了直譯法，在意義方面做到了忠實于原文。然而，原文中的雙聲和疊韻帶來的風韻在譯文中消失不見。做到了“意似“，卻沒達到“音美”，更別說“意美”。

《內經》被稱為韻文，其平仄律是非常明顯的。如《天元紀大論篇第六十六》中“動靜相召，上下相臨，陰陽相錯，而變由生也。”李譯為“Mutual affection between motion and quietness，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Upper （the heavens） and the Lower （the earth） as well as the communication between Yin and Yang give rise to change.” [1]原文可用平仄表示為“仄仄平仄，仄仄平平，平平平仄，平仄平平仄”。很顯然，李教授的英譯，其英文格律是無規律性的。其無規律的英文格律會使得譯文因散漫而缺乏音韻美。

4. 《內經》英譯“音韻美”的補救

盡管李照國教授在音韻美的保持方面做得不夠完美，但是其譯文的巨大文學價值和醫學價值都是不可估量的。本文通過借用許淵沖翻譯詩詞的方法來為《內經》的“音韻美”的翻譯補償方面提出一些可行性的建議和意見。

首先《內經》中韻腳押韻的翻譯復現方法。在英語中，與中文的“韻腳”相對應的詞就是尾韻（End Rhyme）。尾韻，顧名思義，就是指句末單詞押韻，也即是詞尾音素重復。在英語詩歌中，尾韻是非常常見的一種押韻方式.筆者認為，用英語中的尾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決漢語的韻腳翻譯復現問題。

其次，《內經》中疊詞、雙聲、疊韻的翻譯復現。英語詩歌很講究頭韻的使用。頭韻（Alliteration）是指某個字母或聲音在詞首持續或經常重復出現。它是英語句子形式美和音韻美的一個重要表現。對于《內經》中大量疊詞、雙聲、疊韻的使用，頭韻帶來的音韻美可以很好地解決此類問題[3]。正如許淵沖在翻譯毛澤東詩詞時，對于毛大量的使用疊詞、雙聲等，其用的就是頭韻轉換法。如“戰士指看南粵，更加郁郁蔥蔥”，許譯為“our warriors， pointing south， see Guangdong loom/in a richer green and a lusher gloom”. “Green”與“gloom”就是押頭韻，使得譯文韻味十足，很好的傳達了原詩的音韻美。對于《內經》的疊詞、雙聲、疊韻的翻譯，我們不妨借用許的翻譯方法，用頭韻來達到異曲同工之妙。[3]

再者，漢語中，韻文的典型特征就是平仄錯落有致，聲調有別，音韻和諧。而英語是沒有聲調的變化的。許淵沖在《翻譯的藝術》中提到，“詩詞講究平仄，譯成英語可以考慮用抑揚格和揚抑格”。對于《內經》來說，其平仄變化帶來的音韻美也可以考慮用抑揚揚抑格，從而形成英語特有的格律，給讀者帶來美感。[2]

最后，使用淺化和深化的翻譯技巧實現音韻美的復現。在翻譯中，淺化是指將一些專有名詞一般化，如人名、地名等。“客心爭日月，來往預期程。秋風不相待，先到洛陽城。”許淵沖譯為“My heart outruns the moon and sun/it makes the journey not begun/the autumn wind won’t wait for me/it arrives there where I would be”[2]在這首詩中，洛陽城是專有地名。直譯對意美的表達無作用，且有礙西方讀者的理解。通過將洛陽城淺化為“我所處的地方”，全詩較易理解，且不影響意美的表現，同時還達到了音韻美。《內經》包含很多專有名詞，很難用英語直譯。若將其淺化可使譯文通達明確，更好地傳達音韻美。深化是與淺化相對應的，即指將一般化的事物具體化。如許淵沖將杜牧的一首著名的詩《秋夕》“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譯為“…/ she uses silken fan to catch passing fireflies/ …/ she lies watching heart-broken stars shed tears in the skies.”[2]《秋夕》這首詩的人稱不明確。許將人稱直譯為“she”，不僅使讀者更能理解該詩，而且更好地表達了本詩的意美和音美。

5. 結語

《內經》作為一部韻文醫書，其翻譯具有特殊性。其特殊性體現在如下兩點：第一，雖為韻文，卻不同于詩詞歌賦；第二，是科學，亦有別于科技文翻譯。本文通過借用許淵沖的“三美”理論來探討《內經》翻譯音韻美的保持問題，具有很強的借鑒性。然而，許淵沖的三美理論主要是針對詩詞歌賦的翻譯而提出的，故不能生搬硬套，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參考文獻：

[1] 李照國. 黃帝內經：素問（漢英對照）[M]. 北京：世界圖書出版社，2005.

[2] 許淵沖. 翻譯的藝術[M]. 北京：五洲傳播出版社，2006.

[3] 許淵沖. 譯筆生花[M]. 鄭州：文心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