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文改造中現代漢語語法歐化特點再探

摘 要：白話文運動經歷了文言白話之爭和白話文改造兩個并行的過程，都極大推動了中國現代漢語語法的歐化。歐化有其語言發展的規律，又有其發生的偶然性。大量的文本翻譯在漢語語言文化體系的重建上有著不容小覷的作用。受其影響，這一時期的歐化現象主要體現在文本中。語法歐化在漢語中波及面很廣，但漢語的吸納和接受并非是無條件的，而是有限度的。

關鍵詞：近代漢語 語法 歐化

“歐化”，顧名思義，指的是漢語中吸收西方文法的現象，它是中國現代文學發端的一種語言現象，至今在現代漢語應用上仍存在明顯的影響。五四運動作為中國新舊時代的推動者，帶來了中國社會思想文化的全面解放，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思想啟蒙運動。中國知識分子在這場運動中接受了西方民主和科學思想的洗禮。反映到語言文化中來，主要體現在對白話文的改造上。本文主要討論在白話文改造中漢語語法研究領域中歐化現象的幾個顯著特點。

一、歐化的必然性和偶然性

白話文并非五四時期的新發明，而早就存在于五四以前。所謂白話，就是人們的口頭語言。也就是說，人們在日常說話中才用白話，但在寫書面文字時，除了專供一般群眾閱讀的作品外，都使用文言。一般說來，白話文改造有三個途徑：一是從明清話本小說和民間說唱藝術而轉化而來；二是晚清和民國初年文言白話的雜糅，主要還是通過對文言語言的改造和大量翻譯作品的引進；三則是通過一部分歐化了的知識分子階層來改造白話文。

我們知道，語言是一個符號系統，其內部諸要素總是處于對立統一的關系之中，相互間保持著一種平衡狀態。如果其中一個要素因社會條件發生了變化，平衡狀態被破壞，其他各要素就要隨之做出調整，從而達到新的平衡。由于語言是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是社會成員相互聯系的紐帶和橋梁，和人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即便在社會發生劇烈變化的情況下，語言也不馬上發生巨變，而是隨之慢慢變化發展。

二、語法的歐化主要體現在文本上

語言的發展既具有其相對穩定性，又有其漸變性。一般語言的變化先從口語開始再影響到文本上來。依據語法的漸變性規律，語法的變化是一個逐漸變化的過程。如果采取突變的方式，一夜之間面目全非，人們將會一下子喪失最重要的交際工具，社會的一切活動將會突然終止，其后果不堪想象。但是由于在白話文改造時期，由于翻譯作品的大量傳播，在大量知識分子的倡導和使用下，將歐化的語法現象最大限度引入了當時的語法體系中；這股具有廣泛社會影響力的思潮直接帶動了語法突變。這一時期語法的歐化現象主要集中在書面語上，而較少體現在口語中。在這個時期，漢語語法的歐化現象最突出的在于人稱代詞中的第三人稱。漢語中的人稱代詞是沒有性別的，不論男性、女性都使用相同的代詞“他”。在清末的白話小說中也有用“伊”的。

三、傳統漢語對歐化語法的吸納是有限度的

白話文運動中，“大量的文本翻譯為新文化運動的展開創造了良好的基礎，成為了白話文改造、漢語語法歐化的一個推動力量”。（林煜，2010）文本翻譯給現代漢語注入了許多新鮮血液，在漢語語言文化體系的重建上有著不容小覷的作用。在白話文改造時期，人們對歐化語法的影響不是被動的無意識的，而是出于自覺的模仿和仿造。這種普遍的推動漢語歐化的語言態度，最終促成了漢語歐化的觸角并不局限于詞匯和語法，在句式和篇章結構上也能看到歐化帶來的種種語言變化。但是，這種歐化并非是無限度的。歐化后的語言要想成為漢語的一份子，起決定性作用的還在于是否這種歐化現象能夠與漢語語言習慣和漢民族文化心理實現有效融合。歐化帶來的種種語言變化，漢語語言依據自身的發展規律，有選擇性的吸收和接納，并排斥不能融入的部分。

在并列結構中，當有三個名詞并列時，傳統漢語往往使用的結構是“A并列連詞BC”或者“A并列連詞B并列連詞C”的結構，而歐化成則變化為“AB并列連詞C”。如：

一見他進來，惟有探春和惜春、賈環站了起來。（《紅樓夢》第二十三回）

你看那文武多官并三官六院妃嬪與三千彩女、八百嬌娥，一個個擎杯托盞，舉碗持盤，等接甘雨。（《西游記》第六十九回）

神易大學共設八科：哲學、文學、心理、物質、機械、電氣、教育和政治。（老舍《趙子曰》，1926）

他們要把共產黨、八路軍、新四軍和民主的抗日根據地消滅。（毛澤東《團結一切抗日力量，反對反共頑固派》，1940）

傳統漢語因為沒有句讀，要先體現出下文是并列結構，因此往往把并列連詞放在第一組并列結構中，或者在每一組并列結構中逐一體現。而這種把并列連詞放在最后一組并列結構中有著顯著的歐化特征，在引進標點符號后，很快在漢語書面語中占據了絕對優勢。

我們再來看漢語語法對歐化的排斥。以英漢語言在對狀語的處理上說明這一問題。英語中狀語主要用來修飾動詞，位置十分靈活，只要不切割其他成分的結構，狀語可以放在句中、句首和句尾三個位置。歐化后漢語，并沒有全盤接納了英語中狀語的靈活，一般把狀語置于句首或句中，而狀語一旦在謂語動詞后就成為補語，這是一種排斥現象。如：要在“我上學。”這個句子中增加“今天”這一時間狀語，可以說成“今天我上學”，也可以說“我今天上學”，但是卻不能像英語中“I go to school today.”那樣說成“我上學今天”。

當然，總體上看，傳統語法對歐化語法以吸納為主，排斥只占了很小的比重。吸納歐化語法的動機往往基于漢語語體分化的需求，直接移植部分句式過來而形成了特殊的語體色彩，從而帶動了一些傳統句式語義色彩的變化和使用頻率都有大幅的增長。

參考文獻：

[1]王力，《中國語法理論》，山東教育出版社，1984

[2]謝耀基《現代漢語歐化語法概論》，香港光明圖書公司，1990

[3]賀陽 《現代漢語歐化語法現象研究》， 商務印書館，2008

[4]吳福祥 關于語言接觸引發的演變，《民族語文》第2期，2007

[5]林煜，五四運動時期漢語語法歐化的主要特點，《傳奇·傳記文學選刊（理論研究）》第2期，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