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隱身人》是威爾斯于1897年發表的科幻小說。在這部作品中,威爾斯闡明了科學技術遭到濫用的危險性。參照邊沁的圓形監獄理論,本文對科學家格里芬與整個社會為敵,利用隱形的優勢監視他人生活進行了解析。探討了缺乏道德約束下的科技,給人們生活帶來的負面影響,以及科技破壞作用的反思。
關鍵詞:威爾斯;《隱身人》;圓形監獄;道德;缺失
作者簡介:王藝欣(1988.6-),女,湖南衡陽人。湘潭大學外國語學院英語語言文學2011級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愛德華時期英國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36-0-02
“科幻文學是科學和未來雙重入侵現實的敘事性文學作品” [1]。作為科幻文學先驅式作家,威爾斯在科幻文學中占有重要地位。用著名科幻文學學者帕特里克·帕林德的話來說,威爾斯毋庸置疑是“科幻傳奇進化到現代科幻小說中的樞紐性人物” [2]。在威爾斯“最后一部至今仍然膾炙人口的作品” [3]《隱身人》中,格里芬作為一名科學研究者,無意間使身體隱形實驗獲得成功,在獲得科技成果后,他表現出一種自大式的狂熱欲望,妄圖建立隱形人統治的恐怖王國。格里芬既是科學家又是自己制造的“科學怪物”雙重身份,使得他最終死于民眾的聯合絞殺之下。
在19世紀監獄管理學中,英國思想家邊沁提出一種理想的“圓形監獄”,即“全景敞視式監獄”。圓形監獄源自希臘文,意為“無所不見的地方”。首先,隱匿于中心的監視者必須保持 “不可見”的面貌與可見的權力。其次,被監視者內心的巨大心理壓力使得他們將監視者的視線“內化”為一種“自我監禁”,惶惶不安的心理使得被監視者飽受煎熬,不敢輕舉妄動。再次,這種信息交流的單向性維持了“圓形監獄”的運作。
“隱身人”格里芬有窺探他人隱私的優勢,使得他成為社會的不安要素。在以他自身為監視中心,周圍人為窺探對象的“圓形監獄”中,格里芬成為隱匿的盲點。格里芬在他隱身研究試驗成功的那一刻,就掙脫社會法律、道德的束縛,成為了“絕對自由”的人。作為監視者,他是怎樣保持不可見的權力的?周圍民眾在他視線的精神審視下,是怎樣實現“自我監禁”的?監視權力的單向性流動是怎樣導致圓形監獄的倒塌的?本文就以上問題作出分析。
一、隱匿的監視者
邊沁所設計的“圓形監獄”體現了他全景敞視主義思想。在這樣一個無形監獄中,格里芬的“隱形”是他窺探他人隱私的必要條件。 每個人“都給分配了一間帶有玻璃窗戶的單間,無法與同伴有絲毫的接觸。[4]”小說中格里芬一直保持不可見的容貌,邊沁提出的全景敞視主義的核心原則是:“權力應該是可見的但又是無法確知的” [5]。隱形對格里芬監視他人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小說的開篇寫道:“軟氈帽的帽檐遮住了整張臉,[6]”并沒有直接描寫外貌,“這個又是繃帶又是餐巾包扎的密不透風的腦袋”在旅店老板娘看來“根本不像個腦袋,倒像是潛水用的頭盔” [6]。這使得格里芬成為一個神秘的符號,他擁有著脫身于書中其他人物所沒有的特權—— “自由”。
小鎮的人們發現格里芬是一個隱形的科學怪物,“人們站在那兒,做著手勢,驚訝不已,隨后又感到一陣恐懼” [6]。??抡J為,“在一種中心化的觀察系統中,身體個人和事物的可見性是他們最經常關注的原則” [4]。格里芬的隱形保證了他監視他人時的“無法確知性”,由此就產生了“觀看-被觀看”的基本結構。格里芬的隱身保證了他監視他人的權力。
二、“自我監禁” 的囚徒
??略凇兑幱柵c懲罰》中說道,權力者的最大樂趣并不是“監視”這個行為本身,而是這個行為帶來的延續性后果和影響:“在被囚禁者身上造成一種有意識的和持續可見的狀態。[5]”。在這棟充滿監視目光的“圓形監獄”中,被監視者會逐漸將權力壓制施加于自身,成為自我的監督者。在《隱身人》中,通過“碰觸”、“聲音”,讓他人感受到自身的存在感,是格里芬維持監視行為的重要方式。
房東太太無意中看見隱形人揮舞著床單,認為是巫術在作怪,“他招來鬼魂附在家具上了![6]”在第九章中,作者描寫了流浪漢馬維爾與隱身人初次見面的情景。馬維爾能夠聽到格里芬的聲音,卻不能看見格里芬的形象。“透過你的身體,我可以看到一只野兔[6]”。格里芬正是利用這種可以感知卻不可見的狀態控制馬維爾為自己做事。“在威爾斯的作品中,科學是巫師術士的所有門徒的魔鬼般的真正主宰。[7]”《隱身人》中的恐慌之源正是遠遠超出同時代人類接受能力的隱形發明本身。
在第十章,威爾斯描繪了隱形人給伊賓小鎮的人們帶來的心理恐懼:“門窗緊閉,足不出戶” [6]。無所不在的隱形威脅所帶給民眾的壓力,導致人們認為所有看不見的地方都是不安全的。這種不可見的視線使得監視的效果得以持續。這種持續監視的目光使小鎮人民成為自己的監視對象,每個人都處于隱形視線的壓力下。作者將故事舞臺置于英國偏僻小鎮,意圖描繪普通人對先進的科技現象的恐慌,揭示出人類對于自己不能掌握的事物抱有一種天然的恐懼感以及厭惡感。
三、倒塌的權力
澤格蒙特·鮑曼在《自由》一書中闡明,自由是特權者標明自身優越性的產物。“自由表示一種社會關系,一種不對稱的社會狀況。[8]”在《隱身人》中,格里芬可以按照他的想法對他人財物隨意處置,也可以對他人身體隨意傷害。正是信息交流的不對稱,使人們知道隱身人存在后惶惶不安。在第九章中,格里芬選擇馬維爾作為權力的實驗對象。隱身人可以隨意碰觸馬維爾 “剛一碰到,馬維爾先生就嚇得大叫起來。[6]”說明普通人出于信息交流弱勢地位的模樣。建立在恐懼和馴服上的人際關系是不牢固的。馬維爾知道格里芬的秘密后,將他的金錢以及三本記載科學研究的重要筆記本一同偷走背叛了他。
此時,格里芬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在他逃亡時,偶然進入老同學肯普家。格里芬認為自己有了轉危為安的可能性。格里芬向肯普耐心講解實驗的詳細過程,希望肯普能和他一樣知道這項研究的價值。這一段威爾斯進行了詳細的描寫,力求讓讀者在閱讀時感受到隱形這項科學研究項目的逼真性?!拔覀円龅恼菤⑷?,肯普。[6]”格里芬完全背棄社會道德規范。基于上述考慮,肯普無法與格里芬達成一致的協議。
圓形監獄統治的建立,要求被監視者保持著“平靜與安寧”。在《隱身人》中,格里芬與周圍民眾沒有達成一種監管的一致協議,相反他成為人們恐懼的源頭。所以格里芬的最終下場是得不到解脫的,他死于肯普和大眾的聯合絞殺之下。在格里芬死去的那一刻,他的肉體再度顯出了原形,由看不見的監視者轉變為光著身子的流浪漢。
結論:
整篇小說是在追捕這一動態前提下展開的,“在《隱身人》(1897)中,格里芬一方面要在冷漠的世界里超越所處的時代,一方面又象征著一個人類的個體不知道任何利用科學發明。[7]”這樣一個舊式“瘋狂科學家”的形象下,“罪孽重大”的格里芬在結局中注定得不到喜劇性的解脫。
“科幻小說需要一種科學觀的意識……直到17世紀之后,一種關照世界的認知的、方式剛剛興起。這種方式直到18世紀方才(部分)滲入社會,19世紀之后才廣為人知” [9]。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英國處于社會的變革時期,工業革命以來科技所帶來的變化是許多民眾無法料到的。《隱身人》正是在這一背景下完成的作品。格里芬作為陌生人闖入伊賓小鎮,因為發明隱形觸犯集體危機意識,使得人民聯合起來絞殺他。人們在格里芬視線的精神審判下,產生了恐懼心理導致了“自我監禁”。格里芬權力的單向性流動導致了圓形監獄的倒塌與覆滅。
海德格爾認為,“技術——從風車到水力發電廠,以某種方式將世界‘框架化’” [3]。這種“框架化”的 “圓形監獄”存在于我們社會生活的各個角落。例如電腦黑客,利用自身技術優勢,成為網絡資源的獨裁者。在威爾斯看來,“科學是強大的力量,因為它可以造就未來,但科學也是難以控制的暴烈主人[7]”?!峨[身人》一文用簡短的描寫,展示了對人性的關注與探討,對現代生活有著深刻的啟迪意義。在這個肆意窺探他人隱私的時代,“隱身人”的存在尤其值得我們現代人反思。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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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lute John and Peter Nicholls, Encyclopedia of Science Fiction,2nd edn., London: Orbit 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