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谷崎潤一郎是日本近代文學史上唯美派的代表作家,他的創作生涯經歷了明治、大正、昭和三個時期,從1910年以《刺青》、《麒麟》登上文壇,表現“一切美的東西都是強者,丑的東西都是弱者”的主題,到1923年關東大地震以后,谷崎遷居關西,并開始思考近代與傳統,西方文明與東方文化等問題,并將思索集結成了散文集《陰翳禮贊》,這個時期的代表作品《春琴抄》、《吉野葛》等都具有充滿陰翳色彩的古典風格。1935年谷崎潤一郎著手《源氏物語》現代日語的翻譯,并創作了《細雪》,代表了他這一時期的最大創作成就。
關鍵詞: 谷崎潤一郎;日本近代文學
作者簡介:徐佳,蘇州大學外國語學院日語語言文學系,研三,研究方向:日本文學。
[中圖分類號]: 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36-0-01
到目前為止的研究中,若論起形成谷崎文學的幾大要素,“惡魔主義”,“對關西的熱愛”,“對古典主義的拜倒”這三大方面必定在其中。其中,古典主義在谷崎意識的各個層面都沉淀著。大部分的人都會主張新創造,但谷崎反其道而行之,提倡回歸古典。很多人內心雖然有著古典情趣,卻過著極其摩登的現代生活。像谷崎一樣,徹底地追求古典,生活方面也以古典趣味一以貫之的人很少。這種徹底的古典堅持是和谷崎的文學理念一脈相通的。并且谷崎把這種對古典的追求進一步拓展到了對民族風情的獨特的審美感受——陰翳美。而闡述陰翳美的著作就是《陰翳禮贊》。“美,不存在于物體之中,而存在于物與物產生的陰翳的波紋和明暗之中。”谷崎對陰翳美一句最具概括性的定義。
從《陰翳禮贊》來看,中世幽玄思想是對谷崎陰翳美影響最大的因素。
從谷崎潤一郎《陰翳禮贊》中表現出的傳統美,如果從樣式層面來看的話,根植于世阿彌的世界,更有藤原俊成的境界。從谷崎的美的感受來看,細讀《陰翳禮贊》就會清楚發現能從中世幽玄中找出美的源泉。
幽玄是和歌和能中體現的審美意識,這一點從藤原俊成的時期就被認同。從日本文學史的區分來看,中世開始時,幽玄這種文學主張已經非常凸顯了。而且幽玄這種思想,很大程度上奠定了中世文學以及藝術基調。可以說,“幽玄”是中世文學的一個審美尺度,一個美學門檻。有了幽玄,文學作品以及藝術才有可能脫去俗氣,具備貴族的高雅,登堂入室,進入藝術的殿堂。
藤原俊成在《慈鎮和尚自歌合》的跋文中說到:大凡和歌,一定要有趣味,而不能說理,所謂詠歌,本來只是歌唱,只是吟詠,無論如何都要聽起來艷美、幽玄。但不僅僅是是音樂性的和諧問題,而是鑒賞者心中產生的一種感受,如慈鎮的歌:山風吹枯枝,枝頭飛積雪,卷成了一片白霧。詞簡約,清寂之姿歷然,自為一體。
鴨長明也是如此。他在《無名抄》中這樣對幽玄作了說明,“進入境界著所謂的‘趣’,歸根結底就是言辭之外的‘余情’,不顯現于外的景氣。(中略)又,在濃霧中眺望秋山,看上去若隱若現,卻更令人浮想聯翩,可以想象滿山紅葉層林盡然的優美景觀。”
這種審美意識也可以說是和歌的余情主義,日本古典居種‘能樂’的集大成者,用身體之氣來解讀,‘動十分心,卻只動七分身’,向體內充滿十分的力量,卻向外抑制在七分,這樣一來,體內就有三分‘氣’的留存。
日本的民間諺語‘夜目,遠目,傘下’也是說,晚上看到的女孩,遠遠看到的女孩,躲在傘下的女孩,也就是看不清楚臉的女孩就具有美感。表現上通過進行一定的回避,或者極少的內容表現,反而達到表現得更有張力和自由的效果。總結來說,這種感覺就是余韻余情。
以前經常能感覺到的美,被認可的美在現實世界中因為每個人的審美觀和時代背景的變化,漸漸地失去了美感。但是,谷崎卻能夠看透浮華世界的表面現象,把握本質。看不見的美的本質以及隱藏于日本古典文化中的美,如果沒有銳敏的眼光,就無法將其發現。按照谷崎的原話來說,“在與因果輪回完全不同的層面上,理解‘反復’的真相并接納尊崇,最終能完全把握這種恒定不變的‘美的極致’。(注釋1)也就是,重新發現對一直無法舍棄的對日本古典的熱愛。谷崎不是僅僅關注新事物的創造,而是尊重傳統,捕捉隱藏很深的反復的之美的本質。‘除了小說家森歐外,像谷崎潤一郎一樣對日本古典精通的人恐怕一個也沒有了。’(注釋2)所說那樣,古典修養深厚的谷崎潤一郎對日本傳統的審美意識有著充分的認識。
谷崎吸取中世的創作理念,將余情余韻考慮其中,形成了文章的風格。體現余情余韻的日本趣味,典型的日本傳統美感并不是意味著既然喜愛世上的美景和物,就要看得很清楚,甚至表現到細節層面,反而留一些余地,不作充分的表達,這樣更具意味深長。《陰翳禮贊》中這樣的理念隨處可見。
由于陰翳,事物都不清晰地呈現在人們的面前,而是隱藏在一種隱約而模糊的光線中,根據想象,那種美感能增強很多倍。正如陰翳禮贊中谷崎這樣寫道:漆碗的好處就在于當人們打開碗蓋拿到嘴邊的這段時間,凝視著幽暗的碗底深處,悄無聲息地沉聚著和漆器顏色幾乎無異的湯汁,并且可以從騰騰上升的熱氣帶來的氣味中預感到將要吸入口中的模模糊糊的美味佳肴。這種心情不能不說有一種神秘感,頗有禪宗家情趣。
谷崎潤一郎交了能、狂言界的朋友,也很喜歡這些傳統藝術形式。世阿彌推崇定家流的和歌傳統。這樣一來,考慮到世阿彌的余韻論和俊成的和歌幽玄論,京都時代的谷崎,在自己的文學中推出了可以被稱之為幽玄之現代版的陰翳美。
結語:日本的幽玄本質上是“美”的一種形態,是“幽玄之美”,這是一種基于形式而又飄逸出形式之外的美感趣味,它死感覺的、情緒的、情趣性的,因而是排斥說理、超越 邏輯的。體現在思想方式上,歐洲的“崇高”思想是“深刻”的,是力圖穿透和把握對象,而日本的“幽玄”則“深”而不“刻”,是感覺、感受和體驗性的。而陰翳美雖然表面可以理解成光線模糊、昏暗,但光線和顏色只是陰翳美的具體化,它真正的含義是曖昧、模糊。即感受性的朦朧加上優美的神秘的空靈的環境就會使人產生這種獨特的美感。所以無論似乎形式上還是內容上,陰翳美都是幽玄的繼承與發展。而幽玄思想是陰翳美的基礎和內核。
注釋:
[1]注1:秦恒平 《谷崎潤一郎》 筑摩書房 1989.1 P5
[2]注 2: 芥川龍之介 《谷崎潤一郎》 曜曜社 1988.10 P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