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法國對非政策的三次重大轉變

摘 要：法國對非政策是法國全球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隨著發展中國家經濟的崛起和法國自身的國力衰退，法國在非洲的影響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面對這種挑戰，法國依據自身實際情況，在歷史上曾做出了三次對非政策的重要轉變。

關鍵詞：法國；非洲；法非關系；轉變

作者簡介：焦旸（1981-），男，吉林長春人，長春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博士研究生，從事法語語言文學，非洲學研究。

Desire BESSAN（1980-），男，貝寧人，阿波美卡拉維大學（Université d'Abomey Calavi） 社會活動與科學學院講師，經濟學博士，從事非洲經濟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 D8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36-0-02

第五共和國成立以來，法國歷任總統始終將非洲作為其外交政策的重點。由于歷史、文化以及語言等因素，非洲，特別是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長期以來都被法國認為是自己的專屬政治資本。而今，隨著經濟蓬勃發展、世界能源日益枯竭和全球政治格局的變化，法國日益陷入非洲的重要性迅速提升和自身在非洲的影響力不斷下降之間的矛盾而不能自拔。本文擬按歷史順序，從政治、經濟和軍事等方面分析第五共和國時期（1958起）對非洲政策的三次重大轉變。

一、由殖民化轉向非殖民化

隨著法蘭西第五共和國的建立，法非關系進入了一個嶄新的時期。在這一時期，法非關系完成了由殖民化向非殖民化（décolonisation）的轉變。截止1962年，除吉布提外，法屬殖民地國家全部獨立。非殖民化這一概念最早于1927年由印度共產主義創始人馬-納-羅易提出。羅易認為，非殖民化是“一個已完成的事實，而不是一個正在進行的過程。”，指“從附屬國上升為自治的地位。”^[1]戴高樂有一句名言：如果法國不再是世界性大國，它也就不再是法國了。而失去非洲，就意味著法國失去了世界性大國的地位。^[2]二戰之后，戴高樂總統一度在理想和現實之間徘徊。長期同非洲的交往，讓他預感到：“20世紀將是殖民地國家獨立的世紀。”同時，他所領導的法國卻又不甘心就此退出非洲。^[3] 1957年，北非的突尼斯和摩洛哥擺脫了法國的統治。阿爾及利亞人民爭取民族獨立的戰爭如火如荼，而撒哈拉以南非洲的獨立運動也勢不可當。到1958年戴高樂重返政壇，法非關系已經發生了歷史性轉變。戴高樂也曾以法蘭西共同體的自治共和國的模式來遏制非洲國家的獨立，但經過1年多的嘗試，這種努力還是以失敗告終。^[3]這段時期，法國對于新獨立非洲國家的政治、經濟和軍事政策主要體現在：

首先，非殖民化是歷史的進步，但只是歷史進步的開始。2000年版的Hachette百科全書字典中，非殖民化定義為“民族實現獨立，停止政治依賴于宗主國的過程。”其中，只強調了政治獨立這一概念。而經濟和軍事上的聯系，以及歷史和文化的原因，讓非洲的獨立并不徹底。

其次，經濟援助并非無償的。經濟上的援助對非洲的發展固然起到重要的作用。然而，這種援助往往伴隨著苛刻的條件，也為日后雙方的矛盾埋下種子。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受援國直至今日仍沒有擺脫貧窮的原因之一。^[4]

再次，確立法國-非洲特殊關系（Francafrique）。這一關系也被認為是法國在非洲的新殖民行動。^[5]戴高樂任命有豐富非洲工作經驗的佛卡特（Foccart）作為自己的總統辦公室秘書長，直接管理非洲事務，其制訂的政策對于非洲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直至佛卡特去世前，仍同非洲眾多政要保持著親密的聯系。^[6]戴高樂總統和德斯坦總統都熱衷于對非交往，僅在1960-1962年間，前者先后同非洲元首會面200人次。^[7]后者先后出訪非洲20次，幾乎走遍了除南部非洲所有國家。^[8]這也為法非交往奠定了官方和非官方并進的模式。

二、密特朗的民主外交

1981年，代表左翼社會黨的密特朗當選總統，可以看做是法國對非政策的轉折。與前任相同，密特朗也將法非關系作為法國的核心利益考慮。他曾不止一次地強調：沒有非洲，法國成不了一個強國。^[9]但在具體做法上，密特朗還是保留了鮮明的左翼特色：

這種摒棄有著歷史的必然性。首先，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第三世界國家開始聯合起來共同維護經濟資源和主權，越來越多的非洲國家要求修改同法政治、經濟和軍事（馬達加斯加、尼日爾、貝寧、多哥、毛里塔尼亞等）方面的合約。其次，前蘇聯和美國對于非洲的擴張日益侵犯法國的國家利益。再次，經歷了70年代初的石油危機，法國自身的國力也很難支撐其在非洲的巨大投入。^[10]應當肯定的是，密特朗的民主外交有其積極的因素。首先，客觀上，法國加大了對非經濟援助的力度。雖然這些援助是附有條件的，但畢竟為非洲發展做出了貢獻。其次，雖然背離了戴高樂主義，但密特朗不斷強調法非關系的重要地位，保持了法國對非洲高度關注的連續性。^[11]再次，完善法非首腦會議的年度對話機制，其規模也較其前任時期有所擴大。1988年，參加第15屆法非首腦會議的國家共有38個。

然而，不能否認的是，密特朗的民主外交并沒有取得其預想的效果。

第一，在發展與民主之間，法國將自身的民主價值觀至于發展前列，這有悖于非洲人民的根本利益。在密特朗的民主外交和美國的民主化的推動下，1990年非洲52個獨立國家中尚有30多個國家使用一黨制，13個國家使用多黨制。到了1994年，幾乎所有的非洲國家都建立了多黨制。然而盲目的政治改革，并沒有為這些國家帶來富足，反而讓這些國家陷入了社會動蕩、惡性通脹當中。“要在非洲實現西式現代民主，必須經歷一個艱難的本土化過程，因為從西方歷史經驗中形成的新自由主義政治制度及市場經濟模式，并不能簡單地推向非洲。”^[12]而或又如Arthur Goldsmith所說：一些獲得西方民主援助的非洲國家，失去的要比獲得的多得多。甚至很多西方學者都認為強行推行的西方民主很難在非洲扎根。^[13]究其根源，在于西方國家，包括法國在內都未用非洲人的眼光來觀察非洲，考慮非洲的未來，簡單的頤指氣使的結果，只會以矛盾和沖突收場。

第二，在密特朗看來，對非洲的經濟和軍事介入是自己影響力延續的重要手段。然而結果卻同他的構想出現了很大的偏差。相對于非法語區國家，法國的經濟介入并沒有改善當地人民的生活水平。同時，快速、簡單的民主化沖擊了法國的傳統勢力范圍，很多親法政權在這一時期紛紛被推翻，這種地區的不穩定以及諸多國家的長期內戰讓法國的軍事存在陷入兩難境地。

三、薩科奇的歐非模式

如果說希拉克總統執政時期在奉行戴高樂主義（也有人稱為希拉克主義），那么薩科奇總統從上任伊始就著力調整法國的外交政策，包括宣布法國回歸北約，都被視為戴高樂主義的落幕。在對非問題上，薩科奇沒有復制希拉克總統的辦法，他主張：

薩科奇明確了兩個構思：首先，“法國希望和非洲一起，迎接歐非時代的到來，這是歐洲和非洲人共同期待的命運”；其次，“（地中海聯盟）絕對不是要來分裂撒哈拉以南的非洲，相反，它只是提供了一個歐洲和非洲合作的軸心團體。”遺憾的是，薩科奇的地中海聯盟的設計，因為種種矛盾（阿拉伯國家和以色列的矛盾、土耳其的反對）而進展緩慢。^[14]

薩科奇重視對非關系的另一個標志是他啟用非裔女性官員（Rama Yade）負責法語國家地區外交事務。最為直接的結果是：法國援助非洲的比例從占國民生產總值的0.37%提高到2010年的0.5%，達到了創紀錄的97億51百萬歐元。（法國外交部）

然而，薩科奇的努力并沒有挽救法國對非洲的影響力日漸式微的局面。首先，法國自身的國際影響力不斷下降。金融危機的嚴重沖擊，使得歐洲國家對于非洲事務越發顯得有心無力。其次，新興國家的崛起令傳統強國在非洲的影響力受到了挑戰。例如2006年11月，北京召開的中非合作論壇北京峰會上，共有48個非洲國家的代表團出席此次會議。再次，阿拉伯之春革命讓法國失去了盟友（本-阿里），對利比亞的軍事行動也讓法國背上了“無信義可言”和“推翻一位總統，而扶持自己的朋友上臺”的名聲。^[15]

四、結語

自非洲國家獨立之后，法國進行著各種嘗試，希望能夠延續其在非洲的影響力。然而隨著發展中國家的日益強大，非洲國家要求在國際事務中擁有越來越多的話語權。2012年法國大選，代表左翼參選的奧朗德登上了總統寶座，可以肯定的是，其對非政策勢必會有別于薩科奇時期。無論是務實外交，還是堅持固有的價值觀，此前的三次變革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從傳統中走來的法非關系的車輪不會停止，而唯有把握好平等、互利兩只輪子，法非關系才會平穩前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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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吳清和，戴高樂與非洲[J]，西亞非洲，2009（5）：64-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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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張宏明，密特朗的對非政策[J]，國際問題研究，1988（4）：44-51

[10]朱重貴、徐寧，法國密特朗政府的非洲政策[J]，現代國際關系，1983（3）：13-17

[11]張宏明，論密特朗時期法非對外經濟政策的連續性[J]，西亞非洲，1990（1）：39-47

[12]劉鴻武，從部族社會到民族國家[M]，云南大學出版社，2000

[13]霍華德-威亞爾達，非西方發展理論-地區模式與全球趨勢[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董正華譯

[14]曹德明，從歷史文化的視角看法國與非洲的特殊關系[J]，國際觀察，2010（1）：29-34

[15]李洪峰，薩科奇時代的法國對非政策：難以實現的“決裂”[J]，國際論壇，2012，14（4）：1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