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田會議與加強基層黨支部建設

□ 空軍副政治委員 王曉龍

古田會議，不僅創造性地解決了在農村環境中、在以農民和舊軍人為主要成分的情況下，如何保持黨的先鋒隊性質和建設一個什么樣的軍隊、怎樣建設軍隊這一根本性問題，而且給我們今天治軍帶兵，尤其是抓好以加強黨的思想工作和組織工作為主要內容的部隊政治建設，提供了用之不竭的寶貴財富。這里，僅從加強基層黨支部建設的角度，談四點啟示：

一、加強基層黨支部建設，必須時刻牢記“支部建在連上”的寶貴經驗教訓，使之始終成為堅強的戰斗堡壘

支部建在連上，從根基上確保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這是成千上萬共產黨員用鮮血、生命換來的深刻經驗教訓。由于孫中山實行國共合作政策和無數共產黨人的先鋒模范作用，在轟轟烈烈的大革命時期，我們黨的影響和威信空前高漲。（在國民黨中央，毛澤東當選為中央執行委員會候補委員、代理中央宣傳部長；在黃埔軍校，周恩來是政治部主任，葉劍英是教授部副主任，惲代英是政治主任教官；在國民革命軍各部隊，有很多共產黨員擔任黨代表。）但孫中山病逝后，蔣介石一叛變，我們黨頃刻間就倒在了血泊之中，在一年多時間里，先后有30多萬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人頭落地。為什么共產黨影響這么大、作用這么好，又如此沒有力量呢？原因之一，就是因為那時我們黨只注意做國民黨軍隊上層的工作，而沒有扎根于士兵群眾之中，沒有抓住基層這個 “大頭”。毛澤東總結了這一慘痛教訓，并結合羅榮桓等建黨興連的實踐經驗，在 “三灣改編”中創立了支部建在連上、小組設到班排這一根本性制度；在古田會議上，又專題組織分析了發展黨員太隨便、黨內生活不嚴肅、組織紀律不嚴格、上下聯系不密切等6個方面嚴重問題，一一提出整改措施，還用法規形式對連隊支部怎樣建設、班排小組怎樣編成、黨內教育怎樣開展作了制度化規定。從此，黨的組織直接與士兵群眾生死相依、血肉相連，把他們緊緊地團結在黨的周圍，在用黨的理論、性質、宗旨武裝和改造官兵的同時，也使黨自己獲得了無窮的力量之源。參加過“三灣改編”和 “古田會議”的老同志回憶說：這件事看起來不大，但它的意義是怎么估價都不過分，黨在基層沒有組織，就如同樹沒有了根，別人 “一趕就趕出來了”（鄧小平語）。支部建在連上，黨就在軍隊扎下了根，就有了堅實的基礎。對此，毛澤東在給中央的報告中總結道：“紅軍所以艱難奮戰而不潰散，‘支部建在連上’是一個重要的原因。”我軍成長壯大的光輝歷程一再證明，加強黨支部建設，永遠是人民軍隊的傳家之寶、取勝之道！正如習近平主席反復強調的：“只有把基層黨支部建設好了，才能帶好兵、管好部隊”；“部隊要能打仗、打勝仗，必須抓好黨組織建設這個基礎和關鍵”；“要配強基層黨委、支部班子，強化組織功能，切實提高解決自身問題、領導部隊全面建設和帶領官兵遂行任務的能力，把基層黨組織建設成為堅強戰斗堡壘”。

二、加強基層黨支部建設，必須從黨管黨員、黨管干部抓起，牢牢把握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

這種 “把方向”，不僅表現在關鍵時刻能帶領部隊聽黨的話、跟黨走，而且表現在平時能經常性地解決好黨組織自身和所屬官兵在政治立場、思想觀念、組織紀律、行為方式上反映出來的種種問題。不少同志認為，各級黨組織是管部隊、管部屬的。這種觀念對不對？毫無疑問是對的，但只對了一部分。黨委也好、支部也好，首先要管好的是自身、是黨員、是干部。“勝人者力，自勝者強”，只有管好自身，管好黨員、干部，最后才能真正管好部隊和部屬。紅四軍作為秋收起義和 “八一”南昌起義合編而成的工農武裝，在中國革命的危急關頭，響應黨的號召，埋葬好同伴的尸體，打響 “第一槍”，拿起槍桿子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 “清黨”政策，關鍵時刻的表現足以證明他們是中國共產黨最忠實的優秀兒女；但事實也同時證明，這絲毫沒有減輕各級黨組織經常性的 “把方向”任務。紅四軍成立一年多黨內所出現的單純軍事觀點、極端民主化、非組織觀念、絕對平均主義、主觀主義、個人主義、流寇思想、盲動主義等等，無時不侵蝕著這支紅軍隊伍創立的初衷和方向。正如羅榮桓后來所說的： “三灣改編”，尤其是 “古田會議”，實際上是我軍的新生。正是從這時開始，確定了黨對軍隊的領導。當時，如果不是毛澤東英明地解決了這個根本性問題，那么，這支部隊就不會有政治靈魂，不會有明確的行動綱領，舊式軍隊的習氣、農民的自由散漫作風，都不可能得到改造，其結果即使不被強大的敵人消滅，也只能變成流寇。

時間雖然已經過去了85年，各級黨組織 “把方向”的任務從來沒有減輕過，以我們現在作風方面存在的種種問題為例，比如對黨的創新理論是真學真信真用、做到 “兩個進入”，還是應付上級、武裝嘴巴、不解決實際問題；貫徹強軍目標，開展能打仗打勝仗的各項工作，是貼近實際真抓實備，還是練為看搞形式主義；執行上級指示是當創造性的 “加工廠”，還是做照抄照轉的 “收發室”；看待工作形勢是 “兩分法”，還是 “一點論”；對本單位的薄弱環節是揭還是捂；機關脫離部隊、干部脫離戰士、老兵欺負新兵等易發性問題能否及時糾正，以及脫離實際不知基層、不知官兵、不知思想等等，我們幾乎天天都會遇到。在這些問題上，不同的選擇、不同的導向，必然產生部隊建設截然不同的結果。這看起來是個工作經驗、工作作風問題，而實際上是個政治方向、政治素質和對我軍政治工作靈魂、本質的把握問題。

古田會議《決議》不僅給我們提供了保持部隊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必須有高度的原則性、戰斗性的重要啟示，而且提供了從加強自身建設抓起，從黨管黨員、黨管干部做起，經過正常的黨內生活和黨內批評，真正從思想認識上解決問題，用思想上的統一保證政治上堅定的寶貴經驗。毛澤東和朱德率先垂范的結果，不僅沒有影響兩位主官、紅四軍班子和各級黨組織的團結，而且經過批評和自我批評，在統一認識的基礎上空前地團結起來，一支真正意義上的人民軍隊從此誕生，并從小到大、從弱到強、從勝利走向勝利。新形勢下，習主席要求黨管黨員、黨管干部的 “黨內生活要有一定的莊重性、嚴肅性、政治性，要堅決反對黨內生活庸俗化、隨意化、平淡化傾向，堅決反對黨內生活中的自由主義、好人主義”；“要帶頭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增強黨內政治生活的嚴肅性，增強領導班子團結，提高領導班子解決自身矛盾和問題的能力”。這些重要指示要求與古田會議精神既一脈相承又與時俱進，是新征程上堅持黨要管黨、從嚴治黨，不斷清除自身沾染的灰塵污垢，始終保持堅定正確政治方向的重要法寶。

三、加強基層黨支部建設，必須從管思想、抓教育入手，堅持不懈地從思想上政治上建設和掌握部隊

黨支部的領導，最根本的是思想政治領導。為了用馬克思主義和黨的正確路線武裝這支軍隊，從管思想、抓教育入手，確保槍桿子聽黨指揮，《決議》明確提出要把思想政治教育作為 “最迫切”的任務，并就一系列重大問題進行了制度化規范。比如：對士兵政治訓練的教材問題。在烽火連天、“敵軍圍困萬千重”的游擊戰爭環境中，解決教材問題是多么困難。毛澤東經過調查研究，用《決議》的形式要求政治機關、政治干部用19種方法收集材料，“編制課本”，還要求 “應很藝術”，也就是我們今天講的既要有思想性、又要有趣味性，決不能因為打仗而降低對教材質量的要求。《決議》從8個方面規范了政治教育的方法問題。提出上政治課要分 “普通、特別、干部三班”，也就是我們現在講的要分層施教，增強教育的針對性；提出要掌握 “啟發式（廢止注入式）”等10種教授法，即必須掌握通過說服人、感染人最后達到教育人的素質本領。《決議》對個別談話也作了十分明確又好操作的規定。要求對8種人，干部、骨干必須親自談心做工作；談心前要先調查摸準談話對象的心理，注意選擇談心的好環境；談心時 “須站在同志的地位，用誠懇的態度和他說話”；談心時不要記錄，但事后要追記要點并跟蹤談話效果。“天下大事，必作于細”。可見當時的經常性思想工作做得多么深入和細致！《決議》還對基層游藝活動作出了具體規定。要求以大隊（營）為單位做好士兵會娛樂部工作，指導官兵主要開展6項娛樂活動，明確 “游藝設備費由公家支給”。我軍初創時期，經費極其困難，官兵每天的伙食費只有幾分錢，寒冬臘月穿不上棉衣。但即便如此，也決不以犧牲官兵的思想進步、精神飽滿為代價。

看到這里，我們一定會真切地感受到，85年前召開的古田會議及其形成的《決議》，不僅所確定的政治建軍原則和根本制度永放光芒、永載史冊；而且所提出的一系列開展政治教育的具體辦法對策至今讓人倍感親切、深受啟迪，不少方面仍然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在古田會議的指引下，我軍通過強有力的思想教育工作，把一個個目不識丁的貧苦農民、國民黨軍隊的俘虜，改造成無產階級的先鋒戰士。他們理想堅定，方向明確，意志頑強，無怨無悔地為著民族的獨立、人民的解放沖鋒陷陣、流血犧牲而在所不惜。到新中國成立時，有名有姓載入史冊的共產黨員烈士就有370多萬，而幸存者們則有相當多的同志成長為治黨治國治軍的棟梁之才。思想政治教育這種改造人、武裝人、塑造人的生命線作用不言自明！正因為如此，我軍歷代最高統帥一以貫之地高度重視思想政治教育。毛澤東以他治黨治國治軍的畢生經驗告訴我們：“掌握思想教育，是團結全黨進行偉大政治斗爭的中心環節。”鄧小平反復強調，軍隊要加強政治思想教育工作，特別是黨的路線、方針和政策的教育，確保槍桿子永遠聽黨指揮。江澤民鮮明地提出要把思想政治建設擺在軍隊各項建設首位，并親自倡導和推動全軍深入開展“四個教育”。胡錦濤強調思想政治教育不僅是部隊思想政治建設的基礎，而且是全部工作的基礎，必須滲透到各個領域、各項工作之中。習近平主席著眼時代發展和形勢任務變化，對加強部隊思想政治教育極為關注。強調 “思想政治教育說起來重要、形式上抓起來不難，但要真正取得成效就不容易了，關鍵是要突出其時代性和感召力。部隊反映，思想政治教育年年搞，但打下烙印的不是很多。主要問題是有的教育接地氣不夠、聯系實際不緊，說不到官兵心坎里，激不起思想共鳴，沒有找準穴位，打鼓沒有打到點子上。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不行。”強調 “思想政治教育的力量在一個 ‘真’字，要用真理說服人、用真情感染人、用真實打動人。搞一些假大空的東西，甚至忽悠人、糊弄人，形式上轟轟烈烈，講起來熱熱鬧鬧，不可能入腦入心。要取得實效，就要奔著現實問題和活思想去。”強調 “現在，信息網絡技術發展很快，各種信息滿天飛，有些歪理邪說不脛而走，一些庸俗關系學的東西很有市場，對官兵思想的侵蝕和危害不可低估。正氣不盈，邪氣必盛。思想政治教育要增強說理性和戰斗性，既理直氣壯講大道理、講正道理、講實道理，也有理有據批駁和揭露各種錯誤思想觀點，不要光喊政治口號，要深入淺出講明白，對對在哪兒，錯錯在哪兒，以理服人，這樣才能收到正本清源、固本培元的功效。”習主席的這些重要指示，繼承發展了古田會議以來我軍歷代最高統帥政治建軍原則的一貫思想，科學揭示了新的歷史條件下思想政治教育的內在規律，進一步指明了加強和改進新形勢下管思想、抓教育工作的前進方向。對此，我們務必認真學習貫徹，帶頭強化 “奔著現實問題和活思想去”開展政治工作的意識和能力，為黨牢牢守好基層這片最大的思想陣地。

四、加強基層黨支部建設，必須像羅榮桓那樣抓住 “學、知、用、創”四個要素，幫助基層把法規制度轉化為加強部隊政治建設的生動實踐

通過重溫古田會議《決議》，我們不但知道了我軍最高統帥從建軍之日起，就高度重視加強以黨在基層思想工作和組織工作為主要內容的政治工作法規制度建設，同時也知道了這些法規制度寫得再好，也必須通過人的學習、人的理解，進而轉化為人的思想觀念和能力素質才能真正落到實處，完成向新的實踐轉變的第二次飛躍。這方面，羅榮桓不愧為我們的典范和楷模。井岡山斗爭時，他是特務連黨代表。為了提高與敵人 “兜圈子”的快速機動能力，他帶領戰士們創造了抱著槍、護著頭像坐滑梯一樣滑下山的辦法，被毛澤東譽為 “草上飛”。古田會議后，他因為 “觀念正確、斗爭積極”升任紅四軍二縱隊政委。他和司令員曾士峨、政治部主任羅瑞卿一道，認真學習貫徹《決議》精神，從抓教育、管思想入手，大力加強黨支部建設，使原先干部打罵戰士等軍閥作風和賭錢、抽大煙、耍流氓等錯誤傾向在所領導的部隊被徹底整治，部隊戰斗力大大提高，受到前委和黨中央的表揚。

1930年6月，羅榮桓代理紅四軍政委。他一到任，就把行李搬到問題最多的三縱隊。經過同戰士們一起生活，羅榮桓發現，部隊擴大以來，不同籍貫之間的戰士團結問題突出起來。這個大隊的大隊長是湖南人，愛吃辣椒。政委是廣東人，不愛吃辣椒。大隊長的愛好得到了同樣喜歡吃辣椒的江西籍戰士的支持，但卻遭到政委和不喜歡吃辣椒的福建籍戰士的反對。大隊長有點軍閥作風殘余，古田會議以后打人固然不敢了，但嘴里罵罵咧咧卻是家常便飯；而政委也不是省油的燈，于是吵架便不可避免了。羅榮桓了解情況后，召開干部會議統一思想，他說：“我們這個大隊有江西人、福建人，還有廣東人、湖南人，來自四面八方。要不是革命，誰也不認識誰。革命使我們成為階級兄弟。我們一定要團結。不團結，仗就打不好。所有共產黨員都應該做團結的模范。我們湖南有這樣一首民歌：‘一根竹竿容易彎，三扎麻繩扯斷難。眾人拾柴火焰高，齊心團結金不換。’這說明了團結的重要性。團結是一個出發點。有了這個出發點，一些具體問題就好解決了。比如吃不吃辣椒，大家應當互相照顧、互相諒解。今后伙房可以少買一些辣椒，單炒，不要放到菜里頭。這樣，愛吃辣椒的湖南人、江西人的需要可以滿足，也照顧到福建人不同的口味。”羅榮桓以現實問題牽引思想教育、以思想教育解決現實問題，他的講話深入淺出，句句在理，使大家深受啟發，終于明白了 “革命必須團結、團結為了革命”的道理。后來，他又在遼沈戰役中，以執行軍委命令的堅定性和思想工作的藝術性，說服猶豫不決、想先打長春的林彪貫徹毛澤東首戰錦州、關門打狗的戰略決策，為全殲東北守敵建立了不朽的功勛。

羅榮桓認真學習《決議》精神（學），深知《決議》的真理性和重要性（知），事事處處以《決議》為指導開展工作（用），創造性地抓好《決議》的貫徹落實（創）。他從基層指揮員成長為共和國元帥，可以說是 “學、知、用、創”政治工作法規伴隨了他的一生。羅榮桓堅強的黨性原則、崇高的人格魅力和卓越的政治工作才干，受到了毛澤東的高度贊譽和全黨全軍的衷心愛戴。1963年12月16日，羅榮桓因病去世。當時，毛澤東正在開會聽取聶榮臻的匯報，他老人家得知后立即提議大家起立為羅帥默哀。在羅帥逝世后一段日子里，他老人家寢食難安，一天深夜，已經吃了兩遍安眠藥仍不能入睡，于是，坐到書桌前，用顫抖的手寫下：

吊羅榮桓同志

記得當年草上飛，紅軍隊里每相違。

長征不是難堪日，戰錦方為大問題。

斥每聞欺大鳥，昆雞長笑老鷹非。

君今不幸離人世，國有疑難可問誰？

毛澤東一生寫了很多光輝詩篇，但悼念戰友的只有兩首，一首《蝶戀花》是悼念他的戰友和夫人楊開慧的；一首就是《吊羅榮桓同志》。可見，這位從連隊黨代表成長起來的共和國元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