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春芳
常常把學生想象成一朵朵各色各異的花,在我的耐心管理和期待中,勃勃生長,競相開放。面對鮮花一樣可愛的學生,我是幸
福的。
可有時,總有那么幾朵花悄無聲息,它們好像總在沉睡,毫無開放的跡象。在這時候,難免有焦躁,但于事無補。除了繼續期待,我們唯一的出路就是停下來,給“這朵花”診斷開處方,像對待病人一樣,給予他們格外的關照。只要他們心靈的花園不荒蕪,他們就有開花的一天,而我們老師,就是花園里負責澆水施肥、摘除病葉害蟲的“護花使者”:
女學生張×,看著我從5根鉛筆里拿走一枝鉛筆,問還剩幾
枝,她說4枝,可當我問她5-1等于幾,她說5-1=2,反復如是。我曾經是多么心酸和無奈啊,怎么辦呢?在無數天、無數次重復下,她終于能夠緩慢地數著手指之類地進行減法計算了。偶爾,會有笑意浮現在她經常灰暗陰沉的臉上,我的鼓勵,讓她依稀看到了曙光,與奶奶留守的她,學得艱難而執著,面對她,我必須有耐心。
開學兩個月了,她終于能進行簡單的計算了,雖然緩慢,卻讓她有了可值得驕傲的內容。
我的記憶里還有一雙鞋,一雙手編的拖鞋,花紋精致細密,可以看出編者的用心與用情。這雙鞋,來自一個學困生的母親之手——
他是小坤,一個有些特殊的孩子,讀一年級。他來我們班上時,已經八歲了。這已經是他讀第二個一年級了。來我們學校之前,他在他們戶口所在地的學校已就讀了一年,但沒有上學籍。而這些,我們當初是毫不知情的,后來,通過一些其他渠道才有所了解。就是當初知道了,我也不能把他拒之門外。小坤來到我們班后,狀況一直不太好。他基本上是那種不適應大班學習的孩子。他時常會犯傻,常把指頭放在嘴里咬,或是把舌頭伸得老長發呆,他的注意力太不容易集中了,要他跟著老師的進程進行思考很難。
抱著“不讓一個孩子掉隊的念頭”,我和科任老師做了很多工作。課堂上給了他很多機會和時間,課外的輔導也是優先他的。有時,我們會看不見任何希望,可是我們知道,不放棄就有希望,放棄了就永遠沒機會了。就此放棄,這對一個孩子來說,太殘酷了。
他每認一個字、每做一道題,都要花費比別人更多的精力,這其中有幾多心酸啊。那時,我是他的數學老師,一學期下來,他終是沒學會心算。二十以內的加減法,他必得借用手指用數數的方法來進行,我費盡心思,想讓他記一記加減法口訣,可最終沒有成功,不過他能夠用手指簡單計算,這也是值得高興的。
在身體素質方面,小坤也比其他孩子差。他走路不穩,協調性很差,我們鼓勵他并創造很多機會讓他參加適當的鍛煉活動,比
如跑步、做操。他剛上學時,從不主動參加,只當觀眾。我就私下里提醒班上的其他學生要陪他玩,漸漸地,他身邊有了一些同伴。后來,他能跟著大家跑步了,大家跑外圈,他就跑內圈。令人高興的是,他居然也學會了跳繩。最開始,他不知道如何甩繩子,如何邁步。我就教他分動作,先學搖雙臂,再把繩子放腳前,然后邁腳,那些慢動作,他很認真地一次又一次地重復,我從中看到了他的努力和希望,在那學期人人參加的運動會上,他的進步,讓所有的人都感動了,雖然他跳得最少……并且在前不久的體育測試中,他
所在的班是唯一一個跳繩沒有人得零分的班級。
那年,第一學期結束發成績單那天,其他孩子很早都來過了,他們的成績都不錯。而小坤,他是我們班的例外。雖然我一再告訴自己,小坤已經很努力了。可是我的心仍有許多不安,我該對他們說什么呢?當我們發現小坤時,他小心地在校門口探頭探腦。語文老師叫他,他才忸怩地走了過來,后面跟著他媽媽。他們的臉都凍得通紅,原來,他們剛從幾十里外騎車趕來,那時天寒地凍,冷得厲害。面對他的成績,他的媽媽顯得比較平靜。記得當時我肯定了他這學期的進步,他的媽媽同意,并說他在原來的學校如何差,當時,小坤仰著臉說了一句話,“那個時候,老師不管我!”
當時,我的心異樣地痛并溫暖著,那種混合的滋味,讓我久久不能忘懷。多么簡單的一句話啊,在我看來,比所有的贊揚都讓人踏實和滿足。這是一個孩子最真的心聲,是對一個老師最為直接的認可,我忽然覺得,我們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小坤在我的班上讀了兩年。當他升入別的年級后,有一天,他的媽媽給我送來了那雙拖鞋。這雙鞋子,我一直保管在學校的宿舍里。它,時刻提醒我,對孩子要真心……
當班主任期間,像小坤這樣的孩子,一直有,一些專家說:“有些孩子在有些學習領域就是不開竅,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這些孩子是世界上最嬌弱、最需要給予關愛的花朵……”而我們,作為老師,要做的就是這樣,重復著鼓勵與守候,期待著生命花園中每一朵花的綻放。我們守候的這些花兒,或許是多么渺小的一朵花,但是我們可以相信,它們在慢慢綻放的過程中,也是最美的。
編輯 馬燕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