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型期導師與研究生的理想互動特征研究

姚玉紅，陳增堂，李 紅，畢晨虹

（1.同濟大學心理咨詢中心，上海200092；2.同濟大學機械工程學院，上海200092；3.同濟大學職業技術教育學院，上海200092）

師生關系是教育活動中最基本的關系，而研究生教育中的導師負責制使得這種關系更為緊密和重要。近些年來，隨著社會轉型期各種沖擊和競爭的加劇，研究生的師生關系開始出現多類問題。其中，師生互動的不理想表現突出，如“導師老板制”下的研究生只是廉價勞動力，師生互動功利化、冷漠化，學術精神衰退；“導師家長制”下的研究生缺乏主動空間和個性獨立，師生互動日趨簡單化、緊張化，自主精神受到壓制等等［1］。研究生教育是高等教育發展的最高層次，屬于精英教育，直接關系到國家的科技和學術思想的發展，是高等教育管理和建設中日益重要的組成部分。導師與研究生之間的師生互動關系直接關乎研究生培養質量、研究生個體的發展和成長，是一個值得深入研究的課題［2］。

因此，本文針對“理想的導師與研究生互動關系特征”做主題分析式的質性研究，旨在探索研究生心目中理想的導師研究生互動關系特征，期望對新時期的研究生教育有所啟示。

一、研究方法

（一）研究對象

本文的“研究生”定義為高等學校本科畢業并獲得學士學位，或具有同等學力，經考核獲準進入高等學?；蚩茖W研究機構接受本科后教育，攻讀更高級別學位的全日制學生，包括碩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本文的“師生互動”意指在“師生”特定社會角色之間發生的各種形式、性質和程度的相互作用和影響［3］。作者以上海某兩所教育部重點高校心理學或精神衛生專業方向的碩士和博士研究生群體作為研究對象，以滾雪球抽樣方式方便取樣。首先向課題參與者發放征詢郵件，告知其研究目的和方法，確定同意參與者15人。所有被試研究生均為二年級以上（含已畢業），具體信息見表1。

表1 訪談被試的基本信息

（二）訪談方法

訪談圍繞研究生心目中理想的師生互動特征設計訪談提綱，并根據一例預訪談的結果來修改訪談提綱。所有訪談在一周內完成，均為一對一的半結構式電話訪談，時長半小時左右，由第一作者統一完成并錄音，之后轉錄成文字稿，所有電話訪談都在安靜的房間內單獨完成（Miller，2011；Hertlein ＆ Lambert－Shute，2007；Miller ＆Lambert－Shute，2009）。主要的問題包括：就你目前個人的經驗而言，導師和研究生理想的關系狀態是怎樣的？彼此的角色關系如何？怎樣的相互作用可以達到這樣理想狀態？這種相互作用在什么樣的狀況下可以實現呢？所有參與者均知情同意，訪談記錄隱去被訪談者的真實姓名，以訪談者代號加數字作為編號。

（三）資料編碼分析

將電話錄音轉錄為文字材料，并由3名作者共同完成編碼分析。第一作者是心理衛生專業博士畢業，在高校從事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和咨詢工作11年，第二作者是碩士生導師，從事大學生活心理健康教育與咨詢工作32年，第三作者是心理學碩士畢業，8年高校學生事務工作經驗。轉錄文本按照主題內容分析（TCA，thematic content analysis，Anderson，1998，2004）的步驟進行3輪編碼，所用分析軟件為MAXQDA 10.0。首輪開放式編碼得到512個編碼，由第一和第三作者獨立閱讀所有轉錄材料，反復尋找與理想的師生互動特征相關的所有詞匯和語段，盡可能使用研究對象的原始詞匯，保持個人觀點的差異性；第二輪關聯式編碼，合并初級編碼中的大量概念類屬，多次回到原始文本中對照理解，檢查初始編碼是否合理和全面，并尋找概念類屬間相同、相近的意義關系，形成28個詞匯單元的次級編碼；最后，由第一和第三作者同時閱讀文本和編碼，考察每一個編碼的評分者一致性，確定概括力更高一級的核心概念類屬，即最終的三級編碼——6類主題。正式編碼前對所有編碼參與者進行預編碼過程的一致性檢驗，編碼過程中第一、第三作者觀點有所分歧時提交第三方——本文第二作者商討。

二、結 果

表2列出所有二、三級編碼及其編碼頻率的分析結果。后文還將引用初級編碼的語段具體說明每個編碼的含義。

表2 轉錄文本的二、三級編碼結果（編碼類別）

（一）理想的互動關系屬性

編碼頻率排名第一的理想關系屬性為“權威關系”：權威類的層級關系更有學術引領的含義，并且師生界限清晰。認為理想關系屬性為“父子關系”類的同學贊同權威層級關系的必要性，但同時也強調父子式的情感成分，特別是面對同門之間類似同胞手足的競爭要公平公正。主張“朋友關系”類的同學向往雙向的情感交流，認為“權威關系”過于傳統，缺乏時代性，不僅要允許學生“質疑權威”，而且要有深入交流，要“有人情味”的教學相長。主張“獨立個體、平等合作關系”類的同學認為，即使是研究生導師，“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的話也有合理之處，只有彼此獨立的兩個個體的關系，才能實現師生間的理解和尊重，師生不是彼此指使的對象，而是共同合作的平等關系?！半p重角色關系”類別的同學比較關注師生關系中的矛盾和利益沖突，既有對學術精進的理性要求，也有對情感支持的感性需要。

（二）理想的互動氛圍

此類別下的二級編碼從不同側面描述研究生與導師互動時仍然有所顧忌，他們承認“很多時候自己還是很少敢在導師面前太多表達自己想法的”，需要借助理想的交流氛圍作為鼓勵性的互動背景。這樣的理想氛圍包括：“融洽放松”，渴望導師能夠“平易近人”地參與互動，如“最好能一邊喝咖啡一邊討論”，這樣互動時感覺就不會“太嚴肅，太拘束”，互動中學生也就能夠“暢所欲言、自由表達”。

（三）理想的互動內容

出現頻率最高的互動內容是“學業指導”，說明研究生對導師的期望主要集中在學業方面。也有同學認為“情感支持”才是導師育人最重要的工作，而“生活上的關心”最貼近情感支持和交流的主題，讓師生關系更親密，也讓學生更愿意接近導師。另外兩類互動內容編碼則反映出社會對研究生導師的高期待“人生指導”和“幫助解決問題”。相關的陳述是“幫助學生在做學問和做人上都要有所成長，”“遇到難題時能夠挺身而出，不用替代，但要很擔當地幫助學生解決問題，像親人一樣”。由此可見，理想的互動內容根據不同的社會角色期待而有所不同側重，如何整合期望和現實的差距，既符合導師的時間精力等現實狀態，又符合人際互動層面的多維性質值得進一步思考。

（四）理想的互動深度

互動的質量還與互動的深度特征有關。通過“雙向溝通”、“相互尊重”、“彼此信任”、“真實”等有助于深度的互動。

“回應性，導師能夠聽到學生，并給予針對性的回應，讓學生能夠被聽到，被看到，有回應，這樣學習的路上不會感覺無依無靠。”

（五）理想的互動頻率

互動頻率是理想的師生互動中重要的一類編碼，這和當前時期導師自身任務太重的現實有關，也反映研究生對接近導師的期待。

“希望能夠在需要的時候見得到，也就是及時。”“連續，別就剛開始還能看見，或者寫畢業論文時才看得見?！薄氨容^能穩定的見面吧”，“定期見面”，“雙方需要磨合，找到彼此最適合的互動頻率，一開始可以密集些，慢慢找到需要的穩定的頻率”。

三、討 論

（一）導師角色的權威性與平等性

師生互動中導師究竟該處于權威性的層級地位，還是與學生平等的互動地位以利于學生的獨立發展？中國傳統文化對教師的地位、角色、功能的定位都是絕對的權威，如“天地君親師”的排名，如“尊其師，重其道；親其師，信其道；愛其師，樂其道”的教育原理，如“傳道、授業、解惑”的角色期待，而西方文化中師生關系則更多是一種知識傳授的契約關系，相對更容易實現平等的互動。

“轉型期”通常意味著對傳統的反思和對新秩序的渴望，轉型期的師生關系既強調對個性和獨立的支持和強調，也需要考慮與西方的教育理論有所區別的中國文化傳統［4］。

如果師生互動中導師處于絕對的權威角色，除了會帶來學生謹言慎行、不敢表達的順從和師生不平等之外，還可能會帶來對導師無限理想化的期待。因為對導師應該如何與研究生互動沒有嚴格、明確的規定，這種開放性的角色定位讓師生關系隨著導師個體而無限差異化。如果師生互動時完全平等則又可能失去界限和有違文化傳統中的、很多學生向往的“師道尊嚴”，也不符合師生關系“多對一”的現實特征，清楚的層級界線有助于維持學生間的公平和團結。如何能削弱權威敏感、權威依賴、權威崇拜［5］的互動特征，又能保持權威帶來的清晰規則、安全感受、成長方向等等？這需要導師跟隨互動內容（如正式學術交流、內心情感交流、日常生活交流等）保持權威性與平等性的平衡，有意識地注意營造理想的互動氛圍，靈活互動，既不會帶來混亂和缺乏尊重，也不會帶來對學術自由、學生自我意識成長的壓抑。

（二）互動的頻度、氛圍、內容和深度

這四個特征可以組合起來看互動特征之間循環往復的相互作用。頻度是基礎，氛圍是背景，內容是載體，適當的內容可以營造不同的背景，不同的背景適合不同的載體，如生活類的內容可以營造輕松交流的氛圍背景。互動深度是結果，雙贏的互動結果會促進傾向更多互動的心向，進而優化師生互動的頻度和氛圍，擴展互動的內容。單純依靠頻度的互動可能會流于形式，而頻度不可預期的互動也很難迅速建立打破師生距離的互動氛圍，很難充分展開需要互動的內容，很難在互動深度上有所突破。

（三）互動特征的個體性與群體性

同一個三級編碼類別中會有觀點迥異的二級編碼，而三級編碼“其他”類中提及導師和研究生的專業、個性、溝通習慣等個體變量，這些說明理想的互動特征確實會有個體的特異性，但更多編碼間的共性則說明個體會遵從歸屬群體、社會主流群體的特征。這符合任何個體的互動特征不能脫離個體歸屬的群體背景泛泛而談的觀點［6］。

首先是符合師生群體的特征，如需要正性鼓勵的互動，需要學術指導為主的互動內容，需要界限清晰的層級權威角色等；其次是符合轉型期這個大的社會背景，如隨著物質、科技的迅猛發展，人際互動的深度受到很大沖擊［7］，中國高校教師的功能定位更多處于一個科研者而非教育者［8］，本研究中師生互動頻度的編碼是一個重要需求。某個群體的互動特征不可能脫離主流社會的互動特征而獨立繁榮，但某個群體可以作為非主流對社會發揮示范效應。如轉型期的學生在多元的哲學思潮影響下，更贊成人際互動中要全面維護人的尊嚴和價值，反抗理性對人的驅使和壓抑，呼喚人性的回歸等。從社會轉型期的大背景出發理解和完善師生關系互動特征會更具實效性［9］。

四、結論與展望

優化社會轉型期之下導師與研究生的互動，需要結合我國文化傳統和新時期下的具體要求進行理論和實踐的探索，特別要注重導師的權威角色，師生互動的頻度、氛圍、內容和深度，互動特征的個體性與群體性。

本研究未對導師個體進行訪談，無法確認互動的另一主體對這些學生期待的理想互動特征做何回應，以及他們心目中理想的互動特征，未來進一步的研究可對應研究生及其導師做配對研究，并擴大樣本的代表性，對本文的研究結果加以驗證和深化。

［1］何作井，李林，周震.論研究生教育中師生關系的異化與重構［J］.外國教育研究，2007（6）：4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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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葉子，龐麗娟.師生互動研究述評［J］.學前教育研究.2009，171（3）：44－48.

［4］周光禮.轉型期中國師生關系的重構：變革及其規制［J］.教育理論與實踐，2007，27（7）：41－45.

［5］楊國樞.中國人的心理和行為［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

［6］邵曉楓，廖其發.談和諧師生關系的內涵［J］.西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

［7］Richard A.，Settersten Jr..Social relationships the new demographic regime：potential and risks，reconsidered.In：T.J.Owens，J.Jill Suitor （Eds）.Interpersonal relations across the life course，Advances in life course research［M］.Elisevier，JAI，UK.2007，12：3－28.

［8］小柳佐和子.中國大學生對大學滿意度調查［D］.復旦大學：2001.

［9］唐德先，劉國軍，彭濤.強化導師責任，扎實推進研究生思想政治教育——以東北師范大學為例［J］.學位與研究生教育，2012（5）：5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