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郭莉 (湖北師范學院美術學院 湖北黃石 435002)
中華傳統文化承載了五千年之久的歷史,擁有深厚的文化底蘊和藝術成就。中國京劇、傳統皮影、特色年畫等,無一不存在自己特有的藝術氣質。然而,這些原本源于百姓,興于百姓的民間藝術,現在已漸漸淡出平常百姓的生活了。新一代的我們,再拿起京劇、皮影和年畫來的時候,卻是那么的陌生。在這個新時代高科技快速發展的時期,如何保護好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便是我們較為重要的使命之一。
早在20世紀50、60年代,我國就有一位畫家林風眠先生,引用了中國戲曲造型人物與西方幾何感的塊狀面相結合,畫出了《白蛇傳》《霸王別姬》等極賦予現代感的作品。不過,林老先生是用油畫作為表現媒介所形成的一種新的藝術風格。就因為有林風眠老師的先前之見,因此,筆者大膽的設想了將傳統皮影融于中國畫這個觀點,并將其付諸于實際。
觀中國古代繪畫,除了中國山水、人物、花鳥等水墨畫外,還包含了像年畫這種具有傳統特色的繪畫,并透露出民間藝術的影子,而年畫與傳統皮影就有其共通之處。第一,年畫色彩艷麗,色澤豐富,大膽的運用了中國紅。在中國,對于紅色的使用從古至今從未落伍,寓意富貴、吉祥的美意。在傳統皮影上,運用中國紅的皮影偶,也都為喜慶的角色,如紅官旦、小生糖巾葵龍等。第二,年畫造型寫實,吸收采納了當代人的外貌樣子并將其添衣美貌。而浙江傳統皮影對影偶的造型的首要原則便是近寫實,少夸張。第三,在年畫的衣飾紋樣中,最為普遍的圖案便是祥云狀。在古人看來,云是吉祥和高升的象征,是圣天的造物。而這一點也被融入了傳統皮影之中,成為傳統皮影紋樣樣式的特點,與中國古代藝術融會貫通。從美學哲學上分析,中國傳統繪畫與傳統藝術互相借鑒,互相融合,體現出傳統皮影鮮明的民族性。即使,如今的傳統皮影隨著政治、經濟等因素,被分散至祖國各地,卻也能很好的與當地民俗相融合,體現了傳統皮影是民族的,亦是世界的。
傳統皮影藝術隨著人口的遷移被帶到了全國各地,并因當地的地域、人文、環境以及當地小戲種和風俗的影響,使傳統皮影在各個地域里被賦予了新的精神意義,形成了不一樣的精神氣質。而這種精神氣質貫穿于整個傳統皮影的造型結構、線條轉折、色彩搭配以及虛實上并體現出來。
南北傳統皮影因精神氣質的不同,大體概括為“南清秀,北粗狂”,各有其特點。康德在其著作中提到過:“繪畫、雕塑、甚至還包括建筑和園藝,只要是屬于美術類的視覺藝術,最主要的一環就是造型,因為造型能夠以令人愉快的形狀,去奠定趣味的基礎。”1就其論述,在傳統皮影藝術的造型上來看,南方的浙江皮影其皮影人物都采取側面造型,單腳單眼,臉型圓活、單眼側面,少夸張,近實像,整個皮影形體造型細長、婉約。然而陜西皮影粗獷簡練,人物形象以豹頭深眼居多。加入抽象與寫實相結合的手法對人物進行藝術化的設計,其人物的面色神態,衣著儀表夸張幽默,充滿喜劇效果。
不同的精神氣質,導致南北皮影在線條上也產生差異,其線條特點大體為“南圓北方”。在美學中,線是通過物體的結構和內部空間的改變而改變的。而中國藝術是線性藝術,其特征便是靈活運用線條,變化、組合出豐富生動的形象。南方的浙江皮影,線條圓潤優美且平滑,少尖角,以圓角居多,從臉上的線條分析,整個側臉是由直線、圓弧線、曲線和波狀線組成。通過勾畫鼻子直線的傾斜程度和眼睛眉毛線條的彎曲程度、大小、粗細和濃淡以及其身上的服飾、裝飾和頭飾來區分各個影偶的身份和角色。衣服的線條大多以直線和圓弧線呈現,波狀線和曲線則主要分布在頭飾、衣飾和花紋上。北方的陜西皮影重雕工。傳統皮影造型一般以正側面為主,臉上的線條幅度突出,特別是鼻子和下巴的彎曲幅度,鞭子的波浪線條雖然有點僵硬,卻甚有力度。以鏤空為主要手法且鏤空的形狀多樣。以刀鑿代筆結合傳統的繪畫線描形式,使玲瓏剔透的影人繁而不冗,質樸單純的影人簡而不空。
最讓人直接看出南北傳統皮影精神氣質差異的便是色彩。浙江皮影具有色彩鮮艷活躍的特點,而陜西皮影色彩渾厚穩重。江南風格的海寧皮影人物顏色多為紅、黃、綠、藍相互搭配相互替補,并蘊藏主色調和次色調的關系。紅色和藍色互補,給人一種充滿刺激性和令人振奮的感覺,表現出某種崇高性、尊嚴性和嚴肅性。黃色和綠色互補,則有一種愉快的、穩定的感覺。而陜西皮影以紅、綠、黃三色為主,但其色彩特點是必須再加入墨色加以柔化。使色彩渾厚沉著,麗而不艷,具有濃厚民族傳統的裝飾趣味且更重視色彩的虛與實和與鏤空的裝飾紋在二維平面中色彩實與鏤空虛的對比。簡潔明快的色彩效果在光照下,玲瓏剔透。
從上述皮影人物的造型、線條和色彩來看,并非所有的皮影人物造型都能運用到國畫之中。雖然是同樣的皮影藝術,但皮影藝術融入當地生活太久,皮影人物已經因為南北兩端的地域差異、文化差異和日常生活習慣的不同發生了氣質上的巨大變化,我們已經說不準哪個才是原汁原味的傳統皮影,但每一種皮影藝術都有其精髓,都是中華民族經歷數千年洗禮得來,是中華民族歷史文化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我能做的就只是將南北個別種類的皮影藝術中進行進一步的研究,使相應的因素夠借鑒到中國畫中去。
傳統皮影“南清秀,北粗狂“的造型特點使浙江皮影的影偶造型則更偏向于工整規矩的工筆畫中。圓活的臉型,是工筆人物畫中女性角色的主要體現,再加上圓潤的發髻、拂袖的衣袖都能在工筆畫中展現出婉約動人的氣質。然而工筆畫則更要求與寫實,少夸張或無夸張的成分。就如圖三例畫所示,就很好的將浙江皮影人物用白描的形式表現出來,并且展現出了白描線條的美感。而陜西皮影更適合運用寫意的手法將其與中國畫糅合在一塊兒。陜西影偶的造型引用至寫意畫時,用筆可以隨意且自然,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以象達意。在寫意畫中,我們不難看到這種用夸張的手法表現的人物或事物,例如劉國輝的寫意人物畫,人物臉型、鼻子、嘴巴、眉毛、眼睛無一不變形夸張的,但作者將主觀的思想和趣味情調一同體現在了這薄薄的宣紙上,變動的線條增加了畫面的生動感。
“南圓北方”的獨特線條恰巧與中國畫線描十八法中的高古游絲描、柳葉描、蚯蚓描有類似之處。線條提按變化不大,細而均勻,多為圓轉曲線。從影偶本身的線條出發,看其額頭至鼻尖的直線、下嘴唇至下顎的半弧線以及衣袖上的弧線,輪廓線條平滑工整柔軟,卻甚有力度。若要將這些線條運用到工筆畫中就要要求線條穩、準、力——用筆平穩,使力藏在點劃之內,自然而然。線條帶動了影偶臉部、身體以及其他部位的起伏感,甚至會影響整個影偶的造型。相對于浙江皮影而言,陜西皮影線條粗獷奔放硬朗有力,以放射形狀的線紋,將影偶豪放的氣質揭示得逼真生動。在繪制的同時,需要極其熟練的筆墨運用,于此同時融入鏤空手法于畫中,表現出寫意畫中既白當黑的藝術手法,又使得畫面靈活,不易被結構所束縛。從而將寫意畫中最重要的隨意感以及自然體現出來。然而,寫意的本質便是靈活運用筆墨的干濕濃淡組構事物的內外在聯系,隨意且自然。
浙江皮影鮮艷明亮的色彩一旦適合融入工筆畫中,便能給人強大的視覺沖擊感。特別是欲要表現喜慶或特有的民族風格時,那浙江皮影的色彩定是很好的搭配選擇。陜西皮影在色彩方面雖然不如浙江皮影那般細膩,卻也不失喜慶質感。互補色點綴,活潑且富有新鮮感。特別是其特有的鏤空手法,使得在上色的時候,便可以使用中國寫意畫中的點染手法。既能用于工筆畫中又融合與寫意畫中,還不失其特有的民族氣質。
各種因素導致傳統皮影的多樣化,但無論精神氣質如何改變滲透,都是中華民族傳統的民族文化。是我們需要更進一步保護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不管是將浙江傳統皮影還是陜西傳統皮影,亦或是其他地域的傳統皮影融入中國繪畫中,這都會是一場現代形式的融合,雅俗共通、共賞。運用不同的媒介材料,便可以把大俗變成大雅。我們要做的,就是保護好非物質文化遺產,取其精華,推陳出新,通過現在被大眾所熟知和認可的媒介進行新的記載,借鑒新的風格,擺脫固有技法的束縛,使得中國繪畫更加多樣化,中國傳統藝術長盛不衰,源遠流長。
注釋:
1.康德.《判斷力批評》第一部分.第一章.第14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