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愛武
《小學語文教師》2012年第二期登載了宋中鎧的《一樣的名句,不同的解讀——薛法根、閆學<匆匆>一課名句研讀教學片斷賞析》(名句指“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但是,聰明的,你告訴我,我們的日子為什么一去不復返呢”),讀后頗有感悟,有一吐方快之感。筆者試從課堂教學的關注點、學生的回答、教師的理答這三個方面對兩位教師的教學片段再作解讀。
一、言語形式和言語內容:魚和熊掌是否可得兼?
相對而言,薛老師關注文本的言語形式,而閆老師更關注文本的言語內容。
“內容人人看得見,內涵只有少數人得之,形式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是一個秘密?!毖蠋熤苯訌难哉Z形式入手,他把“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排列成詩句,從言語形式的解讀中去發現言語內涵,得出“前面的排比句反襯出時間的一去不復返”的結論,并進一步引導學生體會作者對歲月的“留戀”,對時光流逝的“無奈”。薛老師的課堂不止于文章“說了什么”,而是重在引導學生去發現作者是“怎樣說的”和“為什么這樣說”。能這樣讀書的,薛老師稱之為“會讀書”;能這樣教語文的,自然就稱之為“會教語文”了。如果把言語形式和言語內涵分別比作魚和熊掌,那么薛老師可謂是“魚和熊掌得兼”了。
閆老師似乎更偏愛“熊掌”,也就是言語內涵?!坝霉P畫出含有深意的字詞或句子”是指向內容的;“……那么時間究竟到哪里去了呢”,是指向內容的;出示臺灣作者林清玄的《與時間賽跑》是指向內容的;“……去年的你和現在的你一樣嗎”,仍然是指向內容的。而且,值得注意的是,當第二個學生說 “這句有三個‘再字……”時,閆老師在表揚“她抓文字抓得多好,有多敏銳的語感”之后,仍然把學生的思考點從言語形式拉回到內容場景中。
也許閆老師沒必要如此固守在言語內容的陣地上。對于“寫什么”的問題,學生似乎早就了如指掌,教師沒必要“用墨如潑”。第一位學生的回答就比較到位了,“這句寫得很美,突出時間是一去不復返的,而別的都會再回來”,而且學生們對作者的“茫然”、“無奈”“難過”也已有所理解了。對學生已然明白的,教師真不必花如此多的時間和精力。
二、學生回答:為什么并不都“給力”?
從兩個教學片段看,這兩個班級的學生實在大異其趣。閆老師的課堂上,學生思維敏捷,表達完整,而且個別學生的言語表達內涵豐富,具有一定的審美性和哲理性,體現出較高的語文素養。他們不僅能關注文本“說了什么”,而且已經在學著關注“怎么說的”、“為什么這么說”。這樣的回答為課堂提供了很廣闊的生成空間,教師既可以順著學生的回答把教學引向言語內容,也可以引向言語形式。第一位學生說“這句寫得很美,突出時間是一去不復返,而別的都會回來”,表述簡潔,注意到了形式的“美”和內容的“深”。第二位學生說“這句有三個‘再字。‘有再來的時候‘有再青的時候,‘有再開的時候,說明了其他東西都可能重新來過,可是時間如果不好好把握的話,就會從你身邊悄悄溜走”,她不僅注意言語形式的美,而且還能說出美之所在;她不僅注意到“突出時間的一去不復返”了,而且還能說出是“怎么突出時間的一去不復返”的,最后還進一步指出要“好好把握時間”。至此,我們不能不感嘆學生對文本解讀的全面和深刻,稱之為“精彩”是當之無愧的。優秀的學生,精彩的發言,成就了有厚度和深度的課堂。
可是,薛老師的課堂上,學生的回答顯得很單薄,缺少言語表達的完整性、豐富性、生動性,更談不上審美性和思辯性了。第一位學生說“這是排比句”;第二位學生說“前面都是講什么事物去了,后面都講這個事物又回來了”。面對這樣單薄簡陋的回答,薛老師只能圍繞“寫了什么”“怎么寫的”“為什么這樣寫”連續發問。
學生的回答為什么如此不給力呢?從實錄中學生的回答來看,他們的語文綜合素養確實不是很高,回答時多用簡單的短句,如“這是排比句”“日子一去不復返”“他很無奈”等。但是,除此之外,薛老師的課堂設計也是有欠缺的。這個欠缺就在于“排列成詩句”這個環節,他沒有把“但是,聰明的,你告訴我,我們的日子為什么一去不復返呢”這一句放進去;而這樣一個缺乏相對完整性的語境,直接導致學生的思考僅僅停留在排比句上了,課堂因此顯得有點遲滯僵化了。
三、教師理答:舉重若重和舉輕若重?
薛老師的課堂上學生的回答不夠給力,于是,薛老師必須以“用力”的理答把學生導向對文本的深度解讀。面對學生過于單薄的回答,薛老師這樣連續地發問:“老師這樣排列,你能看出什么特點?”這個問題指向言語形式,簡約而明確;“除了排比句,在內容上有什么發現?”這一句很自然地把學生的關注點由形式引向內涵;“日子和桃花、燕子、楊柳相比,有什么不同?” “作者為什么這樣寫?”這兩個問題則又把學生引向“為什么這樣說”的深度解讀。薛老師素以教學風格的簡約大氣、舉重若輕而聞名,但這個教學環節卻有“舉重若重”之感。
再來看閆老師的理答。當學生說“這句寫得很美,突出時間是一去不復返的,而別的都會回來”時,閆老師理答“她感受到了這句話的不同尋常之處”。這句理答既沒有啟發和引領作用,也沒有對觀點進行提煉和深化。其實,閆老師可以追問:“你能具體談談文字是美在哪里嗎?”這就能把教學引向對言語形式——詩意美的揣摩和體悟;也可以這樣追問:“作者是怎樣突出時間的一去不復返的,你能具體說說嗎?”這樣就把教學引向言語形式和內涵表達關系的探究。在引導學生體會詩意美的環節中,閆老師雖然一直在強調 “詩一般的語言”,但她的理答并沒有引導學生去揣摩和品味詩行長短參差的變化之美,語言的回環往復之美,音韻的和諧悅耳之美,詩歌意象的組合之美。教師心中的“詩美”在學生那里還是“空美”,雖然閆老師類似“詩一般的語言”的表達共有七句之多,但仍有“隔靴搔癢”之感, “用力”但很“無力”,有“舉輕若重”之嫌。
兩位老師都是小學語文界的大家,其課猶如初出深山的美玉,流光溢彩,但美玉有璞,可琢可磨。本文就語文論語文,就教學論教學。不當之處,敬請指正。
(責編 韋 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