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敏
(貴州大學外國語學院 貴州貴陽 550025)
模糊語義在《江雪》譯文中之體現
王曉敏
(貴州大學外國語學院 貴州貴陽 550025)
《江雪》一詩以高度簡潔精煉的語言為讀者呈現了一幅寫意畫,極具審美價值。然而在英譯過程中,英漢民族在思維方式和審美觀念等方面的顯著差異所帶來的障礙,給詩句的翻譯帶來了極大的難度,為使譯入語讀者充分感受該詩之美,獲得最大程度上的聽覺、視覺和心靈上的享受,在譯文中適當運用能含蓄表達古典詩歌意境美的模糊語義無疑是種不錯的選擇。
江雪;模糊語言;翻譯
《江雪》是一首押仄韻的五言絕句,是柳宗元的代表作之一。柳宗元被貶到永州之后,寄情山水,創作了這首風格簡練淡雅、語言峻潔流暢、韻味含蓄雋永的小詩。詩人只用了二十個字,便描繪出了一幅不染人間煙火的美景:寂寥的天地之間,一塵不染,萬籟無聲;白雪皚皚的江面上,一葉孤舟,一位遠離塵世的老漁翁,獨自在寒冷的江心垂釣。冰天雪地,寒氣逼人的環境下,漁翁卻能淡然處之、靜定自若,顯然其意不在釣魚,而在于體會一種物我兩忘的境地,享受一種禪意的淡然。難怪范晞文把《江雪》列為唐詩一流之作,給予高度地評價:“唐人五言四句,除柳子厚《釣雪》一首之外,極少佳者。”可以說《江雪》不僅描繪了一幅凝煉概括的寫意畫,也“呈現出一種不可言喻的禪說”。這一方面給讀者以愉悅的閱讀體驗,另一方面也為該詩的翻譯帶來極大的困難。
1.泛指數字的模糊翻譯。該詩中出現的具體數字只有兩個,分別為“千山”中的“千”、和“萬徑”中的“萬”,作者在這兩句詩中用到具體數字的目的在于借助夸張的手法盡可能地突顯詩作背景的廣大寥廓,千山之中聽不到一只鳥的啼叫,萬徑之上見不到一個人的蹤影,寂靜空無到了極點,背景幾乎寬廣到了浩瀚無邊的程度。這樣的視覺沖擊力無疑對于突出三、四兩句的“孤舟”和“獨釣”的畫面起到了很好的鋪墊作用。Bynner與朱純深先生在譯文中分別采用“A hundred mountains”、“A thousand paths”、“A thousand mountains”、“Ten thousand paths”來翻譯“千山”、“萬徑”。考慮到英漢數字表達方面的差異,Bynner將原詩中的“千”、“萬”縮為“百”、“千”,譯文雖達到了對仗的目的,但卻違背了柳宗元的創作初衷,朱純深的翻譯無疑是最忠實于原文的,“A thousand”、與“Ten thousand”的巧妙構思也很好地表達了漢詩對仗的特點,但譯筆受原文所限太大,沒能靈動地將原詩中那種靜遠、空曠、明凈和空靈的意境傳達出來,不能不說是種遺憾。相比之下,吳鈞陶先生“O’er mountains and mountains”,“On thousand lines of the pathways”的譯法沒有受原文的過多干擾,采取模糊譯法將“千山”由確指含義變為泛指語義,通過數字語義的模糊性渲染氣氛,增強語勢,以不確定性,突顯無限性、靈活性,從而給讀者提供了更廣闊的聯想和想象空間,更能體現該詩句簡潔語言背后所隱藏的豐富內涵。但“萬徑”譯為“On thousand lines of the pathways”,則又以精確譯精確,使得譯文過于呆板,失卻靈性。
2.泛指數字的模糊翻譯。除“千”、 “萬”這些泛指概念的數詞外,詩中還有“孤”、“獨”兩個表特指意義的數詞。對于這兩個數詞本身,三個譯者采取了大致相同的處理手法,即直接將此兩詞譯為“a”,但是在后兩句譯文中,通過形容詞、副詞的巧妙運用,三譯者分別以自己的方式突出了原詩中廣闊、寂寥的遠景與一葉孤舟、一蓑笠翁這一近景所構成的對比。A little boat, a bamboo cload, An old man fishing in the cold river-snow.在Bynner的這兩句譯文中,小舟與蓑笠并列在一起,也許其本意是以這兩物之小反襯雪野之遼闊,但作為外國譯者,他顯然不諳蓑笠的真實用途。A lone boat, a bark -caped old man -Alone, he angles a cold river of snow。朱純深是三人中唯一一位棄用“A”,將“獨”譯為“Alone”的譯者,但是該詞的凸顯,卻無意弱化了譯者精心營造的孤舟與獨釣一江雪,這組意象構成的一“小”一“大”強烈對比。反觀吳鈞陶之譯文In a lone boat on the snowbound river, an old man,In palm-bark cape and straw hat, drops his angle string,雖在行文上略顯中規中矩,但打破了前兩譯者以蓑笠翁將孤舟與一江雪分隔開的譯法,將一葉孤舟與鋪滿大雪的江面同置于第三句中,反而以平實的語言制造了由近及遠的電影蒙太奇效果,有意無意間營造出了原詩中白雪皚皚的江面上,寂靜無聲、悠遠開闊的背景效果。由此可見,通過添加模糊限制語的方式,也可賦予特指數字以模糊語義,達到特別的翻譯效果。
這首小詩共包含三個動詞“絕”、“滅”,“釣”。其中“絕”、“滅”兩字用詞極妙,一方面在詩作寂靜的背景中增添了些許跳躍的動感,另一方面與“千山”、“萬徑”相互呼應,又將相對的動感融入了絕對的靜態當中,起到了以動寫靜的作用,可謂淋漓盡致地體現了中國山水詩的精髓,做到了“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此外,該詩題為“江雪”,且讀完全詩,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雪景圖也會自然呈現在讀者眼前,但前三句并無一處提到“雪”字。詩中句句見雪的效果完全是靠“絕”、“滅”、“蓑笠翁”等措辭手法營造而來,從視覺效果來看,“鳥飛絕”、“人蹤滅”應為大雪的直接后果。由此可見,柳宗元的匠心獨具使得這兩個動詞的翻譯,可謂難上加難。為避免翻譯得過于生硬,三位譯者對這兩個字的處理,基本都采用了模糊手法,沒有將其譯為對應的動詞。Bynner的“and no bird”、“without a footprint”可謂中規中矩,雖“信”但乏善可陳。吳鈞陶的“no bird is on the wing”, 借助介詞“on”將鳥與翅膀聯系起來,以靜寫動,與柳宗元的詩作可謂有異曲同工之妙。但“there’s no footprint”這一句則流于平淡,沒有可圈可點之處。而朱純深的“no bird flying ”、“ devoid of human trace”則一動一靜,相應成趣,另有一番妙處。
“釣”字的翻譯需與“寒江雪”三字相結合,Bynner的“fishing in the cold river-snow”與朱純深的“he anglesa cold river of snow”雖用詞不同,但都采用了直譯的方法來翻譯該詞。前者將“寒江雪”譯為地點狀語,更符合英文的表達習慣。而后者將其處理為賓語成分,則更多保留了原詩的行文特點。而吳鈞陶的“drops his angle string”,則以模糊手法弱化了“釣”這一動作,營造了寒風中,漁翁手持魚竿,袍袖飛揚的畫面。乍一看似走“形”了,但實際上,卻將漫天風雪中漁翁獨釣,超塵脫俗,清高孤傲的意境靈動地展現出來,深得中國山水畫之精髓。漁翁寒江獨釣,其意并不在魚,而在于“釣”的過程,可以說他釣的是一種孤傲的心境,釣的是一種意趣。劉勰在《文心雕龍·隱秀篇》稱含蓄為“隱”,說:“隱也者,文外之重旨也”,“隱之為體,義生文外,秘響旁通,優采潛發”,“深文隱郁,余味曲包”。顯然,與前兩者相比,“drops his angle string”并沒有直接表達原作者的意圖,而是借助模糊手法,用簡練的文字,給讀者留下了廣闊的想象空間,讓讀者自己體會詩作的隱含寓意,言有盡,而意無窮,可謂神來之筆。
漢語詩歌作為中國幾千年傳統文化的結晶,具有以語言簡練、表達含蓄、意境深遠的特點。英漢民族之間由于地域、歷史、宗教及生活方式的差異,審美存在巨大差異是不可避免的,這必然會導致詩歌的不可譯性。譯者作為兩種文化、兩種語言的中介,必須重視這一差異,采用適當的翻譯策略處理對中國古詩詞進行外譯,而模糊語義的恰當運用無疑是彌合民族審美差異、解決詩歌不可譯性、傳播中國博大精深文化內涵的絕佳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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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mbodiment of fuzzy semantics in the translation of "Jiangxue"
Wang Xiao-mi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Guizhou University, Guiyang Guizhou, 550025, China)
"Jiangxue" offers readers a painting with highly concise language, has aesthetic value. However, in the translation process, English and Chinese bring about significant differences in ways of thinking and aesthetic concept of ethnic barrier, brings great difficulties to the translation of poems, in order to make the target language readers fully experience the beauty of poetry, the maximum extent of auditory, visual and spiritual enjoyment, the proper use of in the process of translation can be subtle expression of fuzzy semantic classical poem artistic conception beauty undoubtedly is a good choice.
Jiangxue; fuzzy language; translation
H315.9
A
1000-9795(2014)04-0118-01
[責任編輯:董 維]
2014-02-16
王曉敏(1976-),女,貴州貴陽人,副教授,從事翻譯、文學方向的研究。基金項目:本文系貴州大學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2010)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