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書寫文本閱讀與影像閱讀的抗爭探討

劉涌

摘 要：影像閱讀與書寫文本閱讀，是并存的兩種最主要的閱讀認知方式。書寫文本的閱讀，并非可以被視覺影像閱讀輕易取代，書寫文本的許多優點，令文字具備難以為影像閱讀所替代的諸多先天條件。

關鍵詞：傳統書寫；文本閱讀；影像閱讀；抗爭

影像閱讀與書寫文本閱讀是當今文化領域中并存的兩種最主要的閱讀認知方式。在視覺文化繁榮的社會大背景下，影像閱讀正越來越多地為人們接受，大有趕超書寫文化之勢，但書寫文化也在努力地保衛其由來已久的領地。書寫文本的閱讀不是不可動搖，但也并非可以被視覺影像閱讀輕易取代。書寫文本的許多優點，令文字具備難以為影像閱讀所替代的諸多先天條件。

一、閱讀書寫文本比觀看影像作品具有更多發現的樂趣，語言文字的審美魅力是影像作品無法取代的

紙質書寫文本閱讀與非紙質影像文本閱讀在閱讀材料性質上的不同，使二者必然采用不同的閱讀思維方式。“視覺文化為人們的身體制造了一種親臨現場的感覺，話語的解讀憑借想象和記憶重構”，但就文學這一具體的文化形態而言，語言文字模糊抽象，富于想象空間，是更適合文學的表達手段。閱讀文字的魅力，在于可以使讀者體驗到思考和發現的樂趣。“電子時代的符號喪失了抽象的文字符號之中隱含的指代性、凝聚性與概括性。”“觀眾的想象力開始不知不覺地萎縮，一切思想都必須訴諸影像的注釋。……許多人的視覺可能被拙劣的電視鏡頭所斷送。除了常規的觀看，他們的視覺喪失了‘奇思異想，無疑，這不僅是視覺的遲鈍，它的下一步將把人們的觀念和行為送入預先訂制的影像槽模，從而使大規模的仿效通過視覺實現。”接受美學有一句名言“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是只有在閱讀文字的基礎上才可能實現的。實在難以想象，看著某個演員真實生動地進行表演，觀眾還能感受出其他一個不同的人物形象來。

以文學名著《紅樓夢》為例，曹雪芹在全書的第三回中借寶玉的眼，對林黛玉做了如下的外貌描寫：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由于不同版本的差別，究竟是“罥煙眉”還是“籠煙眉”，究竟是“含情目”還是“含露目”，哪一個更接近曹雪芹的原文，在紅學界引起了廣泛爭論。同時，這段獨特的虛筆描繪雖然不同于前文王熙風出場時細致入微的服飾、容貌描寫，但同樣寫出了黛玉不俗的容貌身姿，更進一步表現出黛玉超凡飄逸的神韻氣質，這讓古往今來的讀者對林黛玉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形象產生了各式不同的構想，區區幾十字從古至今獲得了無數的闡釋和爭論。而在電視劇《紅樓夢》中，演員陳曉旭將林黛玉多愁善感、纖弱多情的悲劇性格演繹得淋漓盡致，獲得了絕大多數觀眾的認可，陳曉旭幾乎等同于林黛玉。雖然少了許多爭論和質疑，但多少讓這個經典形象失去了很多品味和想象空間。視覺的逼真，無法實現語言文字所能帶給受眾的開拓想象空間和思考發現上的魅力，而文學的價值恰恰就存在于字句的反復推敲和想象品味之中。在這個意義上，語言文字的魅力并沒有被視覺文化的沖擊力完全掩蓋。

二、書寫文本可供讀者反復品味和思考，能夠帶領讀者進入豐富而開闊的藝術世界

反觀視覺文本，直觀的視聽沖擊截取自現實的世界，受眾從中獲取到的是震撼和直接的體驗判斷。這些第一感的直觀認識在很大程度上難以越過現實的羈絆，顯現出超越實用價值的情感審美價值。那些在視覺上不能立即給人審美愉悅的影像，想要獲得受眾的審美認同，需要花費比書寫文本多幾倍的努力。例如雨果小說《巴黎圣母院》中的敲鐘人加西莫多，他是一個外貌較丑陋的下層人物，但他純潔忠誠的高尚內心卻超越了外表，幾個世紀以來打動了無數讀者的內心，成為文學史上美丑對照最成功的藝術形象之一。雖然這是一個外表丑陋不堪的鐘樓怪人，但加西莫多善良的內心所展現出的美和力量，卻遠遠超出了外貌英俊瀟灑，而內心卻極度卑鄙險惡的衛隊長弗比斯，這樣的對比讓讀者對美與丑、崇高與邪惡有了更深的體察和感悟。但如果加西莫多一開始是以視覺影像的表現方式出現，恐怕人們將由于視覺感官上的厭惡而產生排斥心理，很難再細細品味這個在視覺與心靈上存在如此強烈落差的人物形象，更不用說讓他成為十九世紀以來流傳至今的經典形象了。視覺文化是基于直觀實用主義的藝術，但那些活靈活現的景象在豐富了視覺經驗的同時，也為審美體驗設置了很多障礙。在實用價值方面不美甚至是丑的，而在情感審美價值上卻是美的作品，常常會因此而與視覺文化失之交臂。從這點來看，書寫文化的藝術境界在美學意義上高于視覺文化是不容置疑的，書寫作品的閱讀不能被影像作品的閱讀所取代。

三、書寫文本在提高思維能力方面的作用優于影像作品，因

而要探究作品的深刻性，開掘思維的深度，必須從閱讀書寫文本入手

視覺影像作品由于媒介的限制無法給予受眾充分的思考探索空間，在閱讀影像文本時，觀眾直接跌落到了影像所展現的與日常生活無二的景觀世界之中，感官與實物的直接接觸使美的獲取變得輕而易舉，但也破壞了審美活動的理性和秩序。藝術的審美要經由情感體驗的個性獲取思想上的深刻，而一般觀眾不可能反復觀看影像文本，琢磨其中的深意，故而對影像作品的體驗只能停留于視覺快感的層面。當人們接觸和認識到的美只能局限于批量復制的感官享受和視覺刺激的層面上時，個性和深刻變得無法保證，審美價值也將隨之失落。尼爾·波茲曼曾引用英國詩人柯勒律治的“到處是水卻沒有一滴水可以喝”的著名詩句，代表失去語境的信息環境——在信息的海洋里卻找不到有用的信息。這里也可以借用來代表失去言語體驗的審美活動，可以隨時進入，即時退出，但找不出存在的深層價值。雖然其樂無窮卻只是一個沒有深度和思考的世界，人們沉浸在美不勝收的世界里卻獲取不到真正的審美感受，可見有深度的理解和思考對于審美活動極為關鍵。相對而言，書寫文化獲得了理性思維的支持而顯示了不同于視覺文化的深刻性。閱讀文字意味著要跟隨一條思路，這需要讀者具有相當強的分類、推理和判斷能力。同時讀者還要具有評判能力，要對不同的觀點進行對比，并且能夠舉一反三。讀文字特有的思維習慣使文字對受眾的要求比影像高出許多，在文字的閱讀中人們可以反復思考，從而不斷地挖掘作品的思想內涵，獲取更全面的審美體驗，這也正是書寫文化發展至今仍源源不絕的原因。

仍以《紅樓夢》中第三回林黛玉進賈府的一段為例，這一回屬于全書的序幕，主要是通過黛玉的所見所聞對賈府的環境和人物做全面介紹。文章從“這林黛玉常聽得母親說過，外祖母家與別家不同”句開始，先以工筆細描的寫法展示了賈府不同于別家的氣勢宏偉、布局講究的府第院落和奢華鋪張的擺設用度，反映了賈家的顯赫地位和高貴身份。之后又詳寫了晚飯時候賈府與別家不同的情形，從侍奉的眾婆子、丫環的華貴服飾，到吃飯的坐席和進餐的順序皆大有講究。看似繁復的描寫，再次顯示了賈府的富貴尊榮，并且展示了賈府在整個封建制度下森嚴的等級制度，為全書揭露封建社會的腐朽沒落埋下伏筆。同時通過林黛玉的眼來寫賈府，賈府的顯赫門第和豪華鋪張與黛玉“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唯恐被人恥笑了他去”的寄入籬下的凄涼處境形成鮮明對比，更加突出了黛玉自尊自卑、敏感謹慎的性格特征。人物、情節、環境是小說的三要素，“林黛玉進賈府”一段通過細致入微的環境描寫，展現了全書人物活動的典型環境，同時也鋪墊了全書的主題。通過這段典型環境的描寫，讀者對全書的主題和人物的性格自然會有深刻認識。而在同樣以林黛玉進賈府為主要內容的電視劇版《紅樓夢》中，環境表現的意義就沒有如此豐富而深刻。觀眾也不可能如閱讀書寫文本一般反復品味影像文本中鏡頭的含義，從全景鏡頭中觀眾雖然也可以感受到賈府的氣派和豪華，但更深層次的環境在表達作品主題和展現黛玉性格特征方面的作用，觀眾恐怕就很難體味到了。

參考文獻：

[1]南帆.雙重視域：當代電子文化分析[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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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曹雪芹，高鶚.紅樓夢[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

（四川省廣元市川北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