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活，作文教學的第一要著

顧海平，江蘇無錫洛社高級中學校長。蘇州大學中文系畢業，南京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課程班結業。教授級中學高級教師，教育部園丁工程首批國家級骨干教師培養對象，無錫市教育專家委員會委員，有突出貢獻中青年專家，無錫市學科帶頭人，學術技術帶頭人，無錫市首批教育名家培養工程培養對象。先后在《語文學習》《語文教學通訊》《中學語文教學參考》等雜志發表論文40多篇，主持多個江蘇省“九五”“十五”和國家教育部“十一五”教科研立項課題的實驗研究。其語文教學思想：主張通過激活學生的思想感情，進而激活學生的語言機制，通過有語文意味的聽說讀寫的語文實踐，來提高學生的語文能力。

寫作是生命主體個性化的語言行為。寫作的主體性，表現為寫作者寫作態度的主動性和語言表達的獨特性。就高中作文教學而言，要努力實現學生寫作的主體性，就是要激發學生作文的主動熱情，展示學生語言表達的獨特個性，簡單說，就是要讓學生“有話可說”，“有話想說”，并且“有話會說”。

怎樣讓學生的文章更加生動，語言更有文采，這是語文教師在作文教學過程中普遍關注的基本命題。但許多教師往往忽略的是，在正式作文之前如何激活學生的思想感情，讓學生形成豐富多彩的“思想流”和“情感流”。因為離開了這些“思想流”和“情感流”，學生的語言表達是不可能生動而多彩的。道理很簡單，語言是思維的物質外殼，沒有思想和情感的活躍和多彩，是不可能有語言的活躍和多彩的，所謂“意在筆先”，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我們的作文教學，也許不一定要讓學生思接千載，神游萬里，但最起碼首先要讓學生“有話可說”，“有話想說”。所以，作文教學的第一要著，就是要把學生的思想和情感“激活”。在實踐上，有以下策略建議。

第一，閱讀激活。閱讀，是讀者與作者借助文本進行對話，并形成意義建構的過程。對于學生來說，在閱讀各類文本的過程中，他們不僅是與各色人等進行著思想和情感的交流，而且也是順著作者的眼光和視角，觸摸社會，體驗生活，感悟人性，體察情感，并進而產生聯想，形成思索，涌動情懷，最終形成“思想流”和“情感流”。在此基礎上，學生把各自的“思想流”和“情感流”整理成文字，組織成文章，那就是自然而然的事。從另一視角來看，學生閱讀，不僅是在積累語言，學習那些名家大家的千姿百態的語言應用技能，而且也是在積累各種間接的生活經驗。這些生活的間接經驗和他自身的直接生活經驗結合起來，就成了他作文的素材基礎，在一定的作文訓練情境中，在一定的思想和情感導引下，這些生活素材就會成為他筆下的文字。從提升寫作教學效率的視角上看，我主張在閱讀教學的過程中開展“主題閱讀”，可以圍繞著一定的人文主題——當然，這個人文主題應該是成長中的高中生感興趣的，對他們思想的成長和情感的發育是有幫助和啟迪作用的——組織一組文章，可以采用精讀和泛讀相結合的方式，引領學生對于某個生命課題或是社會話題進行較為深入的研讀，以形成屬于自己的“思想流”和“情感流”，讀寫結合，使得閱讀成為寫作之前的思維導引，寫作成為閱讀之后的意義深化。

第二，事件激活。生活本來就是由大大小小的事件組成的，許多事件，大到在自然災難面前的生離死別，小到生活中的一次小小的感動體驗；大到普遍存在的社會現象，小到偶然出現的個人遭遇，都有可能引發學生的思索和感嘆，都可能成為學生研究社會、閱讀人生、審視自己的“導火索”。作為教師，要善于抓住那些普遍能引起高中生關注的事件，創設一定的探討情境，通過師生之間、生生之間的多重對話、論辯，以促使學生“思想流”和“情感流”的生成。當然，這要求語文教師要時時關注身邊的大事小事，善于發現那些容易引發學生思緒和情感的事件，精心設計討論和寫作訓練情境——這其實也是語文教師的一種很重要的專業能力。在實踐上，既可以采用一事一議式的即事名篇做法，也可采用定期開展“時事講評”式的常規做法。從另一個視角來說，人都“在生活中”，但這并不能保證人一定會熟悉、體察和思考生活，并不意味著人在生活中不需要去熟悉、體察和思考生活。因為人一旦沒有熟悉、體察和思考生活的自覺和習慣，就會對生活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久之，對于生活的感受能力、觀察能力、辨析能力就會下降。我們在學生的作文里，之所以讀到許多概念化的描寫、機械的說理、夸大的濫情，就是因為學生普遍存在著對生活的感受能力、觀察能力和辨析能力不高的問題。所以，經常利用各種事件來激活學生的思緒和情感，我們不僅可以在學生的作文中收獲他們對于現實生活的評判敏度、思維銳度和情感熱度，還能收獲他們心靈上和人格上的成長和成熟。

第三，評價激活。在作文教學實踐中，我認為高中學生的寫作熱情的激發要比方法的傳授更重要。這種主體熱情的激發與教師的評價策略有著很大的關系。這里的評價策略首先是指教師的評價方式。美國幼兒園中發生的故事值得我們借鑒——喬治小朋友在一群小朋友面前斷斷續續地講著一個故事，老師在旁邊很認真地把喬治講的每一句話都記在一個很漂亮的本子上，故事講完了，老師記完了。老師又請班級里畫畫最好的小朋友康妮為喬治的故事畫一幅畫，貼在了那個本子上作為封面，最后老師很鄭重地說，“這是喬治和康妮合作的第一本書，我們把它放到我們的書架上”。于是老師指導著喬治很認真地把自己的書放到了書架上，與那些著名的童話名作放到了一起。我想，那肯定是一本簡陋的書，但在喬治和康妮的心中，那肯定是一本最好的書，在這以后的學習生活中，喬治講故事和康妮繪畫的熱情是可想而知的。講這個事例其實就是想說明一點，教師對于學生作文的評價方式是應該精心設計的。評價方式是一種藝術，一個語文教師作文評價藝術的高低，與他學生的寫作熱情是正相關的。其次，這里的評價策略還是指教師作文的評價導向。許多語文教師在批閱學生的作文習作時，始終是帶著“找問題”的眼光，甚至是以“高大全”的標準去衡量的，于是，在這樣的評價方式的導向下，學生自認自己的文章總是有問題的，是不完美的。在這樣的自我心理暗示下，學生除了用一些教師希望聽到的假話空話套話，以及僵化的文章體式來應付所謂的考試外，他是不會積極主動并且用心地將來自于自己思想和情感深處的內容演繹成文字的。正確的評價導向，應該是帶著發現的專業眼光，從學生看似不生動不完美的表達中，及時找到那些值得肯定應該發揚的閃光點，并進而指導學生利用好自己所有的這些優勢，提升自己利用合適的文章體式來表情達意的能力。

從文藝學的角度來看，語言表達的生動性更多體現為語言表達上的獨特個性。一個人在語言表達上的獨特性，往往是跟他的個性氣質相關聯的。國外對于人的寫作行為的研究發現，人在寫作行為上往往呈現為創作型、探究型和中間型的差異。人的先天言語潛質上的差別，最主要表現為思維特點上的差別，表現為第一信號系統和第二信號系統、形象思維和邏輯思維哪一方面占優勢的差別。第一信號系統或形象思維占優勢，人的認識活動和言語活動往往表現出“藝術家”的傾向；第二信號系統或邏輯思維占優勢，人的認識活動和言語活動往往表現出“理論家”或“思想家”的傾向。俄國著名生理學家巴甫洛夫根據實證研究認為：“由于兩種信號系統并且由于已往發生作用的生活方式，人們分成藝術的、思想的和中間的類型。”作為學生來說，那種偏“藝術的”傾向的孩子，他們在觀察生活和運用語言來表現生活時，感情豐富，多愁善感，形象感受力和記憶力強，視、聽覺敏銳，形象復呈清晰。而偏“思想的”傾向的學生則表現為有較強的探究心理和抽象思維的能力，他們在觀察和表現生活時，常常是帶著研究的思維習慣，表現在語言習慣上，往往帶著理性色彩，善于進行邏輯推演，長于進行因果辨析。而“中間型”的學生，往往兼有上述兩者的一些共有特征。面對同樣的生活話題，不同氣質的孩子在體驗觀察和語言表現方式上是大不一樣的。比如魯迅的棄醫從文，那些“藝術型”的學生更多的看到的，和在自己心中呈現的，可能是引發魯迅產生思想裂變的生活經歷，在他們的文章里可能更多的是國人當“看客”的場面和“麻木的表情”；而對于“思想型”的學生來說，他們更多的可能是在思考魯迅思想的轉變對于他人生的發展，以及中國現代文學發展的意義和作用，在他們的文章里，可能更多的是在論述“放棄有時也是一種選擇”的人生哲理。再比如對朱自清的《背影》，感性的人看到的是親情的感人和思念的溫暖，而理性的人更多思考的是一種責任，一種在家庭人倫之間的責任。所以，我們的作文話題，就應該讓有著不同氣質類型和語言習慣的人，都能找到適合他們表達的主題和角度。如果讓一個藝術氣質創作型學生，非得用一種議論文的格式來表現自己的一種生活體驗或者是心路歷程，或者讓一個偏向于理性的研究型學生，非得用一種文學的方式來表現他的研究和思考，那該是怎樣尷尬的一件事，那會是怎樣別扭的一種文字表現啊。或許正是基于這樣的認識，近年來即使是高考作文命題，也大多是以話題作文的方式呈現，文體不限。這樣做，正是想讓每一個學生用他們所擅長的符合他們個性氣質的言語表達方式，來進行思路的組織和文章的推演。因此，教師在進行作文教學時應該盡可能地在作文情境的設計上努力為不同個性氣質的學生創造條件，預留空間，讓學生能充分發揮其語言的個性特點，這樣，學生在寫作時才能不僅“有話可說”“有話想說”，而且“有話會說”；不僅“言之有物”，還會“言之有文”。

（責任編輯：楊志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