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并不是悲哀

摘 要：孤獨之感在陶淵明的詩中有集中、強烈體現，但陶淵明對孤獨的態度并不全是悲哀，更多的一種淡然、堅守與驕傲。陶淵明的孤獨來源于他理想世界與現實世界的差距，面對這種差距，陶淵明選擇了堅守，更創造出一套自己的排解方式。對陶淵明孤獨的認識對當代人如何對待孤獨與悲劇人格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陶淵明；孤獨；堅守；悲劇人格

一、陶詩中的孤獨

孤獨之感在陶淵明的詩中體現得那樣集中與強烈：

不論表達什么情感，“獨”、“自”這樣的字眼常常會不經意出現，哪怕是那些本該快樂的“飲”、“娛”也因被描寫成“獨飲”、“自娛”而隱隱透著孤獨；陶淵明筆下的世界也多是孤獨的：青松是孤立的、歸鳥是獨飛的——仿佛也是陶淵明自己的縮影。

然而細讀陶詩又讓人覺得：陶淵明對孤獨的態度仿佛并不全是悲哀。

那些描寫孤獨的句子，語氣是那樣的和緩，仿佛只是在淡淡地說一件生活中再尋常不過的事，仿佛他對孤獨是一種平靜的接受，甚至是享受了。

再看他“自我抱茲獨”（《連夜獨飲一首》）、“總發抱孤介”（《戊申歲六月中遇火一首》）的詩句一個“抱”字，便明顯向人透露出自己的態度：他是那樣用力地堅守、多么地不愿意放棄這份孤獨。

而他筆下孤獨的自然，在孤寂的深處隱隱地透著一種“俯視眾生”的傲氣：青松“凝霜殄異類，卓然見高枝” （《飲酒二十首》）孤獨中顯出卓爾不群；高山“顧瞻無匹儔” （《游斜川一首》）孤獨之外更是高貴與驕傲……

二、陶淵明孤獨的原因

我們可以從《飲酒·棲棲失群鳥》理解陶淵明的孤獨：“因值孤生松，斂翮遙來歸。勁風無榮木，此蔭獨不衰。托身已得所，千載不相違。”

愿意堅守自己的孤獨，是因為找到了托身之所。而這卓爾不群卻很孤獨的脫身之所正是是他心目中理想世界的象征——雖執著追求，卻鮮有人理解。

朱光潛曾總結過陶淵明的交往圈：和上司完全沒有交情；和同僚只限于杯酒之歡；幾乎找不到陶淵明和同時代的隱士高人往來的證據；反而和鄉夫野老感情比較深。

這樣的陶淵明必然是孤獨的：和士大夫的圈子沒什么共同語言；對人倫的依戀又不能讓他效仿慧遠等人，走一條完全離開世俗的道路；鄉夫野老的樸實真誠讓他感到親切，但當生發感慨的時候，這種思想的深度就是農民們所不能理解的了……這也正是他覺得“閑居寡歡”的原因。

總而言之，陶淵明的孤獨源自于他心目中的理想世界與現實的差距：自己筑成的融儒、道、民俗為一體的理想世界在現實生活中根本找不到。

三、陶淵明對孤獨的態度

面對這種差距，陶淵明沒有選擇適應現實，反而激發出對理想更強烈的追求，先是在為官時期在詩中反復表達“心念山澤居”、“此事真復樂，聊用忘華簪”（《和郭主簿》）的情緒，更是最終憤然寫下的《歸去來兮辭》從此歸隱田園。

一個人如果選擇了一條路，他就勢必要經歷這條路上的一切不如意，對陶淵明來說，如果能因為自己的退居園田而守住自己內心對于正義和自由的追求，那即使失去了他人的理解他也會義無反顧。

所以陶淵明對于孤獨的態度就可以解釋了：孤獨是他選擇了這條道路之后必然要面對的東西，但因為這樣的人生選擇能讓他堅守住他的人格理想，所以對孤獨也就愛屋及烏了。孤獨，正是因為他堅守理想的緣故，所以堅守孤獨也就是在堅守他的理想。

陶淵明更創造出一套排解孤獨的方式——超越時空的“樊籠”，開辟了一個無限廣大的世界：一方面，在書本中那些固窮守節的隱士（如長沮桀溺）、執著斗爭的失敗英雄（如屈原、荊軻）都成了他的知音；另一方面他將自己的神思遨游于自然界甚至是神話世界，所以他筆下的自然也仿佛具有了獨特的人格——其實那就是陶淵明的人格的在自然中的映襯。

四、學會欣賞孤獨與悲情——陶淵明的孤獨對現代人的啟示

陶淵明對待孤獨的態度對當代人有很大的啟發：每個人都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孤獨并不是悲哀。

反過來說，孤獨正是因為思想的獨特。人應當珍視這份獨特，并且通過不斷地積累知識、發展思想來培養這份獨特——也許到最后能留下像陶淵明一樣的文化遺產呢。

不僅是接受孤獨，人有時更需要為自己創造一些孤獨。孤獨可以使人暫時從世界的包圍中解脫，讓自己的思想隨意馳騁、反觀自己的得與失，永遠不失去真實的自己。

更深層次上說，陶淵明的孤獨之感是一種壯美，一種真正的高貴的悲劇意識。現代社會仿佛越來越缺少這種悲情的壯美了：對于像陶淵明這一執拗地堅守自己的原則的人，人們更會強調其“性格缺陷”，覺得他是失敗者。但一個人的成功與失敗，怎能只通過他的最終結局來決定呢？

人們常常會因為習以為常而麻木不仁，而這些悲劇性的人物正是通過他們異于常人的熱情與決絕喚起人們的注意，人們總會有所觸動、有所改變，社會也正是因為這些人才能一直保持著一種豐富與前進的動力，從這點上看，陶淵明這樣的人物又何嘗不是成功者？

對陶淵明孤獨的理解與欣賞，歸根到底是在紛繁世界中永不失去本來的堅持，這正是陶淵明給世人留下的最大財富，也現代社會所真正需要的東西。

參考文獻：

[1]李長之《陶淵明的孤獨之感及其否定精神》原文發表自《大學雜志》二卷第11期，1948年4月，署名李長之，收入《李長之文集（第7卷）》

[2]李長之《中國文學史略稿》，原本為五十年代出版社，1955年2月，收入《李長之文集（第5卷）》

[3]朱光潛《詩論》（《陶淵明》），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

[4]袁行霈《陶淵明集箋注》，中華書局2011年3月

作者簡介：吳寧卉（1993-），女，漢族，江蘇揚州人， 山東大學2011級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