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玫瑰與白玫瑰》中“二元對立”文學結構主義解讀

摘 要：《紅玫瑰與白玫瑰》是張愛玲小說集《傳奇》中的作品。小說主要描寫了佟振保與妻子孟煙鸝和情人王嬌蕊之間的情感糾葛。本文嘗試運用“二元對立”文學結構主義理論解讀《紅玫瑰與白玫瑰》中的意象、人物、主題，挖掘其內涵及意義，從而達到深入理解作品的目的。

關鍵詞：二元對立；紅玫瑰；白玫瑰

張愛玲是中國文學史上極具傳奇色彩的一位女作家，對其作品的解讀也可謂數不勝數。文學界多從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的角度來分析張愛玲的作品，而很少從結構主義文學批評角度來探討她的作品。本文運用結構主義文學批評中的“二元對立”方法來解讀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進一步加深對作品的理解。

“二元對立”是結構主義文學批評理論中最主要的文學研究手段。“二元對立”理論認為，當研究對象被分解為一些結構的成分后，研究者就可以從這些成分中找出關系，而這些關系總是體現為兩事物被置于相互對立的位置，形成區別和對比，從而產生另一層次上的各自的意義，研究者因此可以從另一個角度重新認識和把握對象結構的復雜性。19 世紀 60 年代，結構主義文學批評發展到高潮，許多文學批評家運用“二元對立”的思考方式去闡釋文本。

一、意象的二元對立：紅玫瑰與白玫瑰

玫瑰長久以來就象征著美麗和愛情，古希臘神話中用玫瑰象征他們的愛神阿芙羅狄忒。而小說中與振保有情感糾葛的女性被分別以“玫瑰”命名。振保的初戀情人被稱為“玫瑰”，而“玫瑰”此后也成了振保憑吊理想愛情的象征。振保的生命里有還有兩個女人，他說一個是他的白玫瑰，一個是他的紅玫瑰。一個是圣潔的妻，一個是熱烈的情婦。這里的一紅，一白就帶有了明顯的對立色彩。紅玫瑰象征熱情似火，激起了振保內心的情欲，白玫瑰象征圣潔正統，維護了振保的尊嚴。但二者之間又是對立不可兼容的，前者是多欲的，后者則是冷淡的；前者是熱烈的，后者則是空洞的。而熱烈的紅玫瑰是理想的情人卻無法被社會接受，圣潔的白玫瑰是制度下理想的妻子卻無法討得丈夫歡心。女人被比作“玫瑰”是因為她們分別承載著男權社會男人的性愛理想和婚姻追求，但兩者卻無法同時承載于一個女人身上，于是她們代表的是兩個極端，一個紅是紅得熱烈，一個白是白得空洞。

二、人物的二元對立

（一）道德倫理和情感欲望的對立：佟振保

佟振保自身就是一個矛盾對立體。一方面他是正途出身，留學獲得了學位，因此他的內心中充斥著現代思想，他追求愛情和婚姻的自由，但另一方面他又深受傳統思想浸染，使他要嚴格地遵守著世俗社會的道德規范，不敢越雷池一步。因此兩者之間始終處于一種對抗方式。

佟振保在送初戀玫瑰那晚內心經受了強烈的欲望沖擊，但最終他壓住了欲望，因為他完全不可能對這個女人負責，更怕受到道德的譴責。佟振保與王嬌蕊一見鐘情。當他第一眼看到王嬌蕊的時候，就被王嬌蕊的熱烈、放浪所吸引，萌生了欲望沖動。佟振保雖然把王嬌蕊看做是欲望的對象，但是，她覺得這樣的女人做妻子，她總是不規矩，總是和她吵架，男人就完了?！叭羰浅商旌退吵臭[鬧呢，也不是個事，把男人的志氣都磨盡了?！彼?，他戒備王嬌蕊，控制自己的情欲。這次道德倫理壓倒了情感欲望。但是，有一天，當他看到王嬌蕊，在抽他剩下的半只煙的時候，就無法抗拒王嬌蕊了。欲望又壓倒了道德倫理。當王嬌蕊在欲望中產生愛情，要離婚時，他大吃一驚，他對王嬌蕊說：“你要是愛我的，就不能不替我著想。我不能叫我母親傷心。她的看法同我們不同，但我們不能不顧到她，她就只依靠我一個人。社會是絕不肯原諒我的，我們的愛只能是朋友的愛。以前都是我的錯，對不起你?！笨紤]到倫理和社會傳統的顧忌，他最終和王嬌蕊分開了，娶了門當戶對的妻子孟煙鸝。但妻子受了傳統道德的教育，顯得死板空洞，因此他的欲望又一次壓倒傳統道德，他開始變得更加放蕩，不停地嫖妓。

一方是社會倫理道德的約束，一方是情感欲望的沖動，在這兩者的對立中，他仍舊一無所有，王嬌蕊有了新的生活，孟煙鸝有了情人，而他還必須維持他“對”的世界，在發火之后第二天，他又改過自新，變成了好人。

（二）獨立主義和依賴主義的對立：王嬌蕊和孟煙鸝

王嬌蕊是新時代的女性，在英國留過學，是一個敢于沖破封建束縛大膽追求真愛的人。遇到振保后深深被他吸引，因此她不在乎別人的非議，向丈夫提出離婚。“女人有改變自己的權利”，這是她的吶喊。雖然她為了愛奮不顧身最后沒能獲得完美的愛情，但是她畢竟為自己的幸福爭取過。在一次振保與她的碰面中，我們看到了她又一次的成長：“是的，年紀輕，長得好看的時候，大約無論到社會上去做什么事，碰到的總是男人?？墒堑胶髞恚四腥酥饪傔€有別的……”。以前她生活在男人的世界里，而現在她感悟到了別的。雖然她被描寫為一個放蕩情婦的形象，但我們能看到張愛玲對她的愛憐。在愛情里，她始終是獨立的，為了愛選擇跟振保在一起，為了愛更選擇讓振保自由。

在王嬌蕊身上我們看到了新時代女性獨立的形象，而與她對立的卻是孟煙鸝依賴的思想觀念。她也受過新式教育，卻始終沒有自己的意識。婚姻是家人安排的，她連追求愛的想法都沒有。結婚前與振保見面，她也表現出一副閨閣女子的形象。訂婚和結婚日子相隔很近，她本不滿意，但還是接受了。在婚后她的無欲和壓抑，更加沒有獲得丈夫的愛憐。振保在外面嫖妓，她一點兒都不懷疑，還時常把這樣的話掛在口邊：“等我問問振?？??！闭癖＞褪撬奶臁＞瓦B最后振保在外面有女人，她還總有自己的解釋，說振保有應酬。她依賴著振保，靠著他養家。即使最后振保再也不給家里拿錢，她都仍舊沒有反抗。她沒有朋友，即使有個情人也不得而終，她沒有為自己想要的生活爭取過，一開始就聽天由命，聽著振保安排，受著婆婆甚至傭人的氣。她的依賴沒有為她爭取到幸福，反而讓她陷入了不幸的深淵。

三、主題的二元對立：傳統與現代的對立

傳統觀念中對于女性的要求永遠是賢妻良母，處于男性的壓抑下，沒有一點自由和活力，她們生活的全部就是這個家。失去自我，壓抑自我使得這種傳統女性成為時代的犧牲品。孟煙鸝與裁縫的關系中可以看出她也有過一絲反抗，但她最終還是回歸了傳統，因為她不愿失去她的天，現在看來，煙鸝這點向傳統的反抗，似乎不值一提?，F代觀念中女性開始有了自己的追求，敢于擺脫封建倫理道德的束縛，敢于追求自己的生活。可是在這種男權社會體制下，她們的解放與自由注定是要受到傷害的，男人們不會用同等的眼光看待她們，在男人建立的“對”的世界里，她們只能是男人們無聊時的調味品。曾經熱情似火的王嬌蕊，最終也回歸了傳統的生活。就振保而言，他也是悲哀的，守著傳統的道德，在情欲的世界里掙扎著。

傳統與現代使得他們都不能兩全。傳統的世界里，孟煙鸝不再圣潔，現代的世界里，王嬌蕊不再熱烈，而佟振保則在這傳統與現代的世界里顛倒著對錯世界。在新舊時代的更替中，他們迷茫著，一半朝前，一半朝后，在守舊中追逐著新潮，在新潮中回望著守舊。在傳統與現實不可更替的矛盾中，他們的人生也存在著巨大的悲哀。

四、結語

上面三組二元對立結構構成了《紅玫瑰與白玫瑰》最基本的矛盾沖突。正是由于這三組對立結構，寫出“現代人的虛偽之中有真實，浮華之中有素樸”[1]，同時闡述了“把生命與文明的矛盾、自己與他者的矛盾、個人與社會的矛盾、還原到文明深層的裂痕——男性霸權文化的裂痕中，從而使傳統的男性自我認同解體?！盵2]張愛玲將女人分為紅白玫瑰，這種二元對立是男性對女人的霸權話語的象征，但是后來紅非紅，白非白，讓振保心中“對”的世界完全塌陷，于是男權中心主義者的矛盾最終反彈回男權中心主義者自身。從中我們看到了在傳統與現代夾縫中人物內心的掙扎，以及在這種處境中命運的悲哀與無可奈何。張愛玲用她獨特的方式深刻的反映了特有時代下人們的感情觀，更深刻的反映了那個時代下人們精神世界的困境。

注釋：

[1]張愛玲著.自己的文章[M].安徽文藝出版社，1992：175.

[2]邵迎建著.傳奇文學與流言人生——張愛玲的文學[M].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1998：139.

參考文獻：

[1]索緒爾，高名凱譯.普通語言學教程[M].商務印書館，1980：76.

[2]方漢泉著.二元對立原則及其在文學批評中的運用[J].外語與外語教學，2004， 7：12.

[3]朱立元等著.當代西方文藝理論[M].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228.

[4]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A].張愛玲文集第2卷[C].安徽文藝出版社，1992.

作者簡介：劉娟（1988-），女，山西太原人，沈陽師范大學文學院2012級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