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羅迪小姐》的新小說特征

摘 要：《布羅迪小姐》寫于1961年，是繆麗爾·斯巴克的代表作之一。小說講述的是愛丁堡一所小學的女教師布羅迪小姐以自己獨特的方法培養六位學生的故事。布羅迪小姐年輕漂亮、性格開朗、思想激進、不循規蹈矩、向學生講解著新的藝術和新的思想。但最后，她被最賴以信任的學生桑蒂背叛，被迫離開了學校。本文通過對《布羅迪小姐》敘述內容以及敘述方式的分析，認為其具有典型的新小說特征，具體表現為三個方面：深度描寫的消解、對人道主義的抵制以及敘述時間的無序性。

關鍵詞： 繆麗爾·斯巴克；《布羅迪小姐》；新小說

一、深度模式的消解

幾個世紀中，文學即是“人學”，以塑造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為寫作的目的，然而新小說拒絕將人物賦予典型性、象征性、亦或代表性。新小說中的人物雖然個性鮮明，讀者卻很難像分析傳統小說那樣對于人物代表或者象征的意義達成一定的共識。文學評論界對于新小說的人物也有著莫衷一是的觀點。所謂“一千個人眼中，便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新小說中塑造是符號化的人物，“與其說是人物，倒不如說是一架于場景轉換中緩緩移動的‘攝影機’，毫無感情色彩地‘攝下’他所看到的一切。于是，客觀物質世界便以中性的面貌呈現出來，并逐漸占據了中心位置。”[1]

《布羅迪小姐》這部小說時間設定在了二戰前，但其中人物的性格卻很難界定為典型時代背景下的典型人物代表。作者在塑造布羅迪以及每個學生人物的時候，更多的是強調她們的形象特點以及自身品質，而并沒有將她們放在社會的大背景之下，讀者也很難從中去歸納出她們所代表的是哪一類人群。例如，布羅迪小姐聰明、漂亮， 她“在室內講課時總是站得筆直，把頭高高昂起，兩眼望著窗外。” 雖然布羅迪小姐有著鮮明的性格特點，卻不具有時代的特征或者教師群體的共通之處。而學生桑蒂，“唯一令她名聲不好的是她那雙不易被人看見的小眼睛。然而她優美的音質則全校聞名。”[2]。后文在提到桑蒂的時候反復地強調她那雙小眼睛，于是這一形象深入人心。然而這并不能說明她的品質或者由此判斷她所代表的一類人群。另一個學生莫尼卡“算算術的心算本領就小有名氣。可是她生起氣來就見誰罵誰，那樣子可不一般。鼻頭一年到頭都是紅的，身后拖著兩根又黑又長的辮子，兩條腿好像兩根木樁子”[2]。其他幾個學生也一樣，各自有著有別于其他任何人的特別之處，卻不具備普遍的代表性。

二、對人道主義的抵制

新小說不但消解了對于人物的深度模式，而且小說本身也失去了傳統小說中的道德說教作用。這種方式可以使作者在敘述中處于中立的位置，產生陌生化效果，“引導讀者注意小說的情節的建構，目的在于防止讀者過分沉浸于小說之中，借此提高他們對小說中事件和情形的批評意識”[3]在新小說中，很難區分何為善何為惡，哪種道德是該被崇尚的，哪種行為又該是遭到唾棄的。這一切在新小說中都找不到答案。

布羅迪小姐對于學生的教育方式其實是矛盾的，一方面她反對集體主義，將自己所有的精力和心思都花費在對學生的教育上，敢于打破常規地探索新的教學方法，表現出了積極進取的一面。另一方面她對學生反復聲明她正當青春，要將學生塑造成“人杰中的人杰”，她視墨索里尼和希特勒為心中英雄，她要求學生嚴格按照她的想法去接受教育，與墨索里尼和希特勒的獨裁法西斯思想如出一轍。就是這樣一位性格上有些許分裂的主角，在作者的寫作中被中立化了。從小說的措辭和情節安排上，很難判斷出作者對于布羅迪的態度如何。作者為布羅迪選擇了悲劇性的命運，但是其原因卻很難有所定論，因為作者對于布羅迪的反對者校長麥凱小姐以及背叛布羅迪的桑蒂的態度也并不明朗。因此，孰是孰非，即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桑蒂聰明有靈性，被布羅迪小姐所信任，并且寄予厚望。然而，她卻背叛了布羅迪，以至于布羅迪不得不離開了學校，如果說作者是在為反對布羅迪小姐法西斯式教育而進行伸張正義的話，那么桑蒂最后的處境便又難以解釋，桑蒂成為了修道院的一位修女，“她緊緊攥住鐵欄桿，好像要從這個陰暗的會客廳逃出來……桑蒂則總是將身體探向前方，眼睛盯著外邊，兩手抓著窗戶上的鐵格子”。[2]正如戴維·洛奇所說：“《布羅迪》中所描繪的世界里，每個人在某種程度上都是不完美的。”[4] 作者并無意論是非，故事的結局已經寫好，且等讀者去思量。

三、敘述時間的無序性

傳統小說的敘述結構是嚴格按照因果邏輯關系的時間順序安排的，但新小說卻打破了這一常規，正如文論家斯特羅克所說：“情節不再確定、連貫……先小說沒有為讀者提供慰藉，沒有為他們呈上一系列具有前因后果、機械、自動化般發展的事件。”[5]與敘述的內容相比，新小說更多的是關注敘述的方式。

《布羅迪小姐》小說開頭的時間設定在布羅迪幫的學生們十六歲上中學四年級的時候，緊接著便回溯到學生在小學十歲時候的場景，小說的主體部分看似都是圍繞學生們十歲階段的故事展開敘述的。然而在敘述過程中，又不時地將時間拉回到中學年代以及中學畢業以后布羅迪幫學生二三十歲時候的命運，并且所占篇幅不容小視。其中，有數十次以預敘的方式描寫學生們在中學畢業以后的生存狀況。“二十八年以后，尤妮絲已經是個護士，嫁給了一個大夫。”[2]“中年的桑蒂已經在‘耶穌變容派’修道院當了好幾年修女。”[2] 主人公布羅迪小姐最后被學生背叛而遭到學校的解雇也是在敘述中間就反復出現的，并且作者毫不隱晦地表明桑蒂就是那個背叛者。由此可見，作者沒有在敘述中留下任何懸念，讀者也并不需要等到小說的結尾才能看到整個故事的結局，相反，結局穿插在了故事情節之中，并且反復提到。這里充分體現了新小說對于連續有序情節的排斥和抵制。在新小說中，重要的不再是故事的內容，而是故事內容呈現的方式。

《布羅迪小姐》不僅將故事結局提前告知，而且敘述時間能夠在過去、現在和將來之中隨意自由轉換。小說的第二章以瑪利·麥克格里戈二十四歲這一時間點作為開始，介紹她這一年因所住的旅館失火而死在其中。“當她再次轉身往回跑時被一個人絆倒，就再也沒起來”。[2] 接下來一句“然而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初期，在她十歲那年……”就閃回到她十歲那年坐在布羅迪小姐的學生中間的場景，然后一句“恰恰是這些日子使瑪利·麥克格里戈長大以后感到，那才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2] 使敘述的時間回到了瑪利成年以后去世之前。緊接著一句“桑蒂·斯特林杰葉認為那幾年是最幸福的日子。她在十歲生日那一天將這感受告訴了好友珍妮·格雷”[2] 又將敘述時間閃回到她們的小學時代。正如典型的新小說敘述方式一樣，作者刻意打破了線性的時間流，而采用了一種心理的空間和時間邏輯。新小說重視的不是故事的結果，亦非故事的經過，而是講述故事的方式。

小說的創作往往與小說家的人生經歷、時代背景息息相關。產生于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新小說派對于繆麗爾·斯巴克有著不容忽視的影響，代表作《布羅迪小姐》即是影響之下的作品，消解了深度的描寫，抵制了人道主義道德說教，打亂了小說敘述時間的有序性，這部小說為新小說這一類別增添了燦爛的一筆。

參考文獻：

[1] 劉象愚， 楊恒達， 曾艷兵. 從現代主義到后現代主義[M]. 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2] 繆麗爾·斯巴克著， 袁鳳珠譯. 駕駛席·布羅迪小姐[M]. 譯林出版社. 2000： 82，82-83，111，102-103，110，91，92，3.

[3] Herman D.A Salutary Scar： Muriel Spark’s Desegregated Art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J].Modern Fiction Studies，2008.

[4] Sturrock J. The French New Novel[M].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9： 9.

[5] LODGE D. The Novelist at the Crossroads and Other Essays on Fiction and Criticism[M]. New York：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71： 143.

作者簡介：王世卓（1985-），女，講師，現就職于哈爾濱師范大學西語學院，主要從事英國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