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簡要介紹了安德烈·勒菲弗爾的翻譯觀及操縱理論的發展,重點是引用三個例子分別闡釋操縱理論中的三大要素--意識形態、詩學和贊助人--對翻譯的影響和制約。從而發現翻譯是對原文有目的的操縱,這也使翻譯研究從翻譯內轉向翻譯外。只要翻譯的作品能體現時代的特點,都是有價值的,因此經典作品的重譯是合理的。
關鍵詞:安德烈·勒菲弗爾;操縱理論;意識形態;詩學;贊助人
引言:安德烈·勒菲弗爾(1945-1996)是二十世紀后半葉最重要的翻譯理論家。他一生著述頗豐,學術視野十分開闊,見解敏慧深邃,翻譯經驗豐富,學術成就也極具開創性。勒菲弗爾的翻譯觀之所以能夠在眾多翻譯研究學派中脫穎而出,在于其將翻譯研究置于宏觀的現實背景中并視翻譯是一種表現社會意識形態的方式。他認為翻譯是一種復雜的活動,并不僅僅是從一種語言轉換為另一種語言。除了翻譯學者集中研究的語言和文學外,翻譯還涉及到很多其它學科。相對而言,在翻譯所受的眾多制約中,來自語言的約束反而是最少的。因此研究翻譯只限制在語言層面不足以反映翻譯的復雜性。此外,翻譯不是從真空中獲得的。譯者處于一定的時代和一定的文化環境中,那么翻譯絕對和這個環境有關,并且其中的一些因素必定會對翻譯產生重要影響。只有將翻譯置于宏觀的現實背景中進行檢查審視,才能深入地分析翻譯中的各種問題并將其在文化歷史中理應具有的重要性展示出來,從而使翻譯更有效地促進文化研究和社會的發展。
操縱理論的發展
20世紀70年代以來,翻譯的重心已從語言層面轉移到文化層面。此期間,西方學者提出了操縱理論。20紀80年代早期,操縱學派的學者致力于描述性和理論性翻譯研究。他們運用文化導向這一方法研究翻譯,將文學的外部因素,翻譯選擇以及翻譯在文學系統中的地位聯系起來,即“文化轉向”。
宣布“文化轉向”后,翻譯不再囿于語言層面而是擴展到文化層面,由此形成了一種認識翻譯過程復雜性的新視角。換言之,譯者對翻譯研究的看法已發生了巨大變化,從規定性轉向了描述性,從靜態轉向了動態,也從翻譯內轉向了翻譯外。總之,操縱理論主要是分析影響和制約翻譯的社會文化因素。
翻譯研究文化學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安德烈·勒菲弗爾進一步豐富和發展了操縱理論。他認為翻譯是對原文本的改寫和操控,這打破了評價翻譯的標準。勒菲弗爾在《翻譯、改寫以及對文學名聲的操縱》一書中指出:“翻譯就是對原文本的改寫。所有的改寫,無論出于何種目的都反映了一定的意識形態和詩學并以一種既定的方式操縱著文學。改寫是權力支配下的操縱,在某種程度上能夠促進文學和社會的發展?!保ˋndre Lefevere,2010: preface) .
操縱理論的三大因素
安德烈·勒菲弗爾認為翻譯由三大因素操縱:意識形態、詩學和贊助人。意識形態決定著原文本和翻譯策略的選擇;規范文學的詩學影響著翻譯中語言的運用;贊助人決定了翻譯版本的出版和發行。在不同的社會文化環境下,譯者通常會改編操縱原文本以期贏得更多的讀者。本文將引用三個例子來詳盡解釋該理論的三大要素。
意識形態
在高階英漢雙解詞典中,意識形態的定義是“一套信念,尤其是指某個特定群體所持有的信念,并影響著人們的行為方式”(A S Hornby,2004:873)。而翻譯學者延伸了這一概念,使之遠遠地超出了政治范疇。勒菲弗爾指出“意識形態決定了譯者要運用的基本翻譯策略,也決定了如何處理原文本所運用的語言以及原文本所體現的‘語篇全域’,即原文本作者所熟知世界中的物體、概念以及習俗等”(Andre Lefevere,2010: 41)。因此,譯者就陷入了兩難境地:既要堅持自己所處環境中的意識形態,又要能夠讓同行相信,自己已完全理解了原文本所體現的意識形態,但翻譯出的文本又不違背自己的意識形態。下面的例子說明了意識形態對翻譯的影響。
1919年,日本經濟學家、馬克思主義研究先驅河上肇,秘密地翻譯了《共產黨宣言》的第一章。他在《馬克思的唯物史觀》一文中將“bourgeois”翻譯成“有產者”,“proletariat”譯為“無產者”。李大釗在《我的馬克思主義觀》一文中,采用了這一翻譯:“全社會會越來越分裂為互相敵視的兩大陣營,為相逼對峙的兩大階級:就是有產者和無產者”(轉引自單繼剛,2007:229)
作為一位最早的馬克思主義者和共產黨主義者,李大釗有選擇性地翻譯了《共產黨宣言》的第一章。因為第一章論述了共產主義取代資本主義的必然性以及建立共產主義的必要性。把“bourgeois”譯為“有產者”,“proletariat”譯為“無產者”對實現社會主義和成立共產黨有著重要作用。李大釗根據中國的習慣解釋“有產”和“無產”,重點強調“無產”最初的含義--“沒有資產”,而在嚴格意義上的馬克思主義中,所謂的“無產”并不是“沒有資產”。因為資本家要確保工人持有一些“資本貨物”以實現長期對工人的剝削。即馬克思所用的“proletariat”指的是“沒有生產資料的階級”而不是“沒有資產的階級”。李大釗的翻譯強調了中國的階級沖突:無產者是受壓迫者而有產者是壓迫者。這里翻譯的使命是號召人們推翻中國的資產階級,建立社會主義。
如此以來,可以發現意識形態有時會影響翻譯的忠實性。
詩學
在翻譯研究中,詩學并不僅僅是研究詩歌還會涉及藝術、美感以及文化習俗等領域。詩學也制約著某個社會中的文學。勒菲弗爾認為:“詩學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是指一個詳細目錄包括文學手法、體裁、動機、人物和情景原型以及象征;另一部分是指一個概念即文學在社會系統中的作用是什么或者應該是什么。選擇翻譯主題時會受這個概念的影響,因為若想要該作品引起人們的注意,該作品的主題一定要與社會體系相關”(Andre Lefevere,2010: 26)。一旦詩學確定下來,就會對文學系統的發展產生巨大的影響,使之符合該詩學的要求。譯者往往會依照自己所處時期的意識形態和詩學翻譯作品,以期獲得翻譯的成功和人們的歡迎。為此,他們會根據他們文化的詩學來改寫原文本。這里以嚴復的翻譯為例來解釋詩學對翻譯活動的操縱。
嚴復是現代中國文學界著名而飽受爭議的翻譯家。嚴復深受桐城派的影響,而桐城派的詩學風格強調藝術和思想的統一,提倡言簡意賅的表達方式,重視運用優雅華麗的詞藻,由此批評家認為嚴復比較偏向于文言文和“雅”。嚴復翻譯的時候采取改寫的策略,通過添加詞語、短語和句子增加韻律和節奏的美,并運用隱喻、排比和其它的修辭手法使翻譯作品更華美,更合乎邏輯。嚴復還會重組一些章節,刪除一些內容甚至對結構進行重組。經過大量的改寫和重組,嚴復改變了赫胥黎的詩學風格,在中國翻譯史上創立了一個典型的桐城派翻譯詩學。從下面一個典型的例子可以看出來:
自營甚者必侈于自由,自由侈則侵,侵則爭,爭則群渙,群渙則人道所恃以為存者去,故曰自營大行……(轉引自楊柳《翻譯的詩學變臉》)
嚴復把這段話添加在第13章開頭,運用了頂真的修辭手法,向人們講述了一個道理:無節制的濫用會使中國走向毀滅。
晚清時,白話文已經出現。嚴復為什么采用桐城派的語言風格而不是運用白話文以呼應赫胥黎的語言風格呢?19世紀后半葉,陷入政治危機,文化沒落的中國需要吸收新的思想。作為一個重要的文學形式,翻譯肩負起了填補文化空白的重任。 文人和官員掌握著國家的政治和文化命脈,嚴復知道只有向他們灌注新思想,才有可能使中國煥發活力,再次繁榮起來。然而,上層階級和知識分子都受過良好教育并深受桐城派的影響,為了使他們接受認同《天演論》中的思想觀念,嚴復運用多種改寫方式,改變了《天演論》的詩學風格。
由此,不難發現改寫翻譯詩學有著一定的文學和文化價值,因為這是一個有意識的文學文化活動,可以改善社會、政治和文學文化的形式。
贊助人
勒菲弗爾認為贊助人是指“那些能夠促進或阻礙文學的閱讀,寫作和重寫的有影響力的人(個人或機構)”(Andre Lefevere, 2010: 15)。贊助人可以是一個人或一群人,一個宗教團體,一個政黨,一個社會階層,皇室,出版商或媒體。大多數情況下,出版商決定了譯者譯出的作品是什么樣。事實上,所有的翻譯作品只有符合贊助人的要求才能得以出版和發行。下面以2007年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出版,張培基翻譯的《致蔣經國信》為例,以期更好地理解贊助人對翻譯的影響。
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自創立以來,全心致力于中國外語教育事業的發展,堅持繁榮學術研究,推廣學術成果并取得社會和經濟效益的原則。在張培基譯注的《英譯中國現代散文選》中,《致蔣經國信》一文本是政治色彩濃厚,如今卻被視為一篇文字優美,充滿激情的散文。另外,這類書的讀者主要是翻譯研究者,業余愛好者,老師和學生??v讀張培基翻譯的全文,政治色調已淡去,體會到更多的是文字優雅,措辭恰當,美感四溢。由此可見張培基在翻譯時確實遵守了外教社的出版原則并達到了出版要獲得社會收益和經濟收益“雙豐收”的要求。
這表明了譯者會翻譯贊助人指定的文章,在翻譯過程中采取各種方法如改變文體,強調或淡化某些詞匯以達到贊助人的要求。
結論:
操縱理論為翻譯研究提供了一個新方法。安德烈·勒菲弗爾認為翻譯不僅是語言層面的轉換,更是對原文本在文化層面上的改寫。因此應該在一個宏大的現實背景中研究翻譯,即翻譯應超越語言并集中在文化之間的交流上。該理論也解釋了經典作品重譯的現象。隨著社會主流意識形態,詩學以及贊助人的變化,對經典作品也會相應的重譯。
參考文獻:
[1]Gentzler, Edwin.(2004). Contemporary Translation Theories [M].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Hornby, A S, Andre.(2004). Oxford Advanced Learner’s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6th edition)[M]. The Commercial Press.
[3]Lefevere,Andre.(2010). Translation, Rewriting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ry Fame [M].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4]單繼剛(2007),翻譯的哲學方面[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5]楊柳(2009),翻譯的詩學變臉[J][電子版].中國翻譯,第6期。
[6]張培基(2007),英譯中國現代散文選(一)[M].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