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義磨損現象初探

摘 要：語義磨損現象主要指詞語使用時的意義和詞典義相比程度的弱化。語義磨損主要出現在程度高的高頻程度副詞以及狀態形容詞受程度副詞修飾中。本文探討了語義磨損出現的原因以及這種現象給語言的表達方式等方面帶來的影響。

關鍵詞：語義磨損；程度副詞；狀態形容詞

一、語義磨損理論的提出

語義磨損， 主要指詞語使用時的意義和詞典義相比程度的弱化。呂叔湘先生很早就注意到這個問題，他在《中國文法要略》中指出：表示高度的詞語，“很、怪、太”久了也會失去鋒芒，不再表示那么高的程度。隨著語用的擴大，這個問題漸漸引起學者們的重視并深入研究開來。

吳立紅（2005）認為，某類詞語或表達方式，在長期使用中會隨著人們認知的變化，逐漸失去原有的固化程度，高量淡化，即所謂程度的磨損。李勝梅（2006）指出，一些常用的表達強調或弱意的用來修飾、限制的詞語，在詞典中的詞義與在實際語用中被“磨損”后的詞義，在強調程度（和弱化程度）以及對讀者的語言刺激力度方面，已經有比較大的差異。

二、語義磨損與語義縮小

語義磨損從語言的共性角度出發，探討某個詞或某類表達方式在語言的高頻度使用中發生的語義消減現象，語義縮小著眼于歷時的角度，關注不同歷史時期詞義的變化與比較；語義磨損是指詞語同一義項所表示的程度由強變弱或由弱變強，以及范圍大小、數量多少之間的變化，詞義的擴大、縮小和轉移涉及同一個詞此義項到彼義項的改變；語義磨損更注重表達強調和弱意的用來修飾限制的這類詞語，語義縮小則針對所有的詞語而言。

三、發生語義磨損現象的典型詞語

能夠發生語義磨損現象的典型詞，一般為在語用中高頻使用的詞語，特別是表示程度、范圍、數量等的詞語。

直接表達強調的詞語“很、太、非常、特、極、真、十分、好”等。如“非常完美”。這類使用頻率極高的程度詞，其本來詞匯層面所含的程度意義，不斷消磨，所要表達的程度量比字面量低。

詞義隱含強調的如“雪白、冰涼，筆直，通紅”等狀態形容詞。如：沒必要去猜 也沒必要渾濁，總有一天會很雪白雪白的亮在眼前。（摘自微博，2013）偏正結構的“雪白”本身的程度很高了，但是說話人為了強調突出加上程度副詞“很”，這樣的結構中“雪白”一詞表示的程度量大大消減。

含有范圍大小，數量多少的詞語如“主要，似乎，基本上，大體”等。呂叔湘先生在《論“基本屬實”》中舉例：九月五日晚報《古城縱橫》的“回音”欄里有這么一條：“河南飯莊來信：貴報反映我飯莊菜內有蠅事，經查基本屬實。”既然已經“屬實”了，就不該前面加限制詞“基本”，呂先生認為這樣是“打了折扣”，委婉表達當事人的“不好意思”。

這些詞語在廣泛的使用中，不斷適應人們表達的需求，逐漸磨損，不僅能表示對高程度的確認，還可以表達說話人強烈的情緒情感。

四、語義磨損產生的原因

語義磨損主要與以下因素有關。

（一）心理因素層面

一種新的語法形式的產生都是從個別現象的臨時使用開始的。這種新的語法形式能滿足人們的表達需求，同時迎合了人們求新求異追求個性的主觀意識。使用的頻率越來越高，傳播越來越廣，從網路語言進入報刊媒體，進而被大家認可和接受。這種現象在進入21世紀語言的大變革時期，表現得尤為明顯。

“十分雪白”、“很筆直”、 “非常冰冷”、“基本上根除”這些表達方式的出現，與說話人主觀對于屬性、狀態的程度判讀是否符合心理標尺的度量標準有關。這些表達帶有比喻強調義，表現強烈主觀評價，強烈地凸顯著個人的情感和態度，廣泛應用于微博，博客等網絡平臺，使得這些表達方式慢慢穩定下來。

（二）結構層面因素

語義的程度磨損不僅受到人們表達需求的推動，還有來自語言強大的類推作用和韻律調節的作用的影響。

類推機制作用的影響。雙音節性質形容詞帶有狀態形容詞的某些性質（朱德熙1956），表明兩類形容詞存在相似之處。我們認為，某些狀態形容詞，有時確實與雙音節性質形容詞難以截然分開。就量性特征而言，有一個現象很值得注意：“大”、“小”跟其他單音節形容詞形成的復合詞中，似乎總是“大”、“小”在后，“肥大、浩大、洪大、巨大、寬大、強大、碩大”和“渺小、微小、狹小、纖小、幼小”，這些結構帶有一些偏正關系的色彩，表達了不同方面不同性質的“大”和“小”。僅就“～大”類詞而言，詞典認為只有“碩大”是狀態形容詞，其他的“～大”類詞可受成都副詞的修飾，“碩大”則完全不能。但是，性質形容詞做謂語帶上程度副詞，那么某些狀態形容詞帶上程度副詞則未嘗不可。

三星GALAXY Mega 5.8外觀很碩大……本機擁有的5.8英寸大屏也是旗下繼Mega 6.3之后最大的一款產品。（摘自飛象手機網，2013-6-20）

韻律調節作用的影響。有時為了韻律的和諧和句法結構的整齊，甚至會出現成分冗余現象。

真忘不掉哩。那間臨時牢房，燈光和墻壁都十分雪白，十分刺目。’ 章平《孽緣》

“雪白”和“刺目”是狀態形容詞和性質形容詞連用。從語法上講，性質形容詞前可加程度副詞而狀態形容詞前不能加。句中狀態形容詞前的程度副詞一定程度上是冗余成分，但是這種語法上的制約會使句子顯得很不合漢語的語感。“燈光和墻壁都雪白，十分刺目”的說法是極不自然的。

（三）與語境、語域有關

語義是否會有磨損還與詞語或表達方式出現的語境或適用的語域有關。

由于堅持植樹造林，這一帶基本上根除了風沙災害。（李勝梅主編《現代漢語》，江西高校出版社，1999）

這樣的例子在中學的教材中比比皆是，均被當做有語法錯誤的病句來處理的，“基本上”和“根除”在語義上是矛盾的，既然“根除了”就不能再用“基本上”來修飾。可是日常口語中人們還是會經常使用它，并不覺得有什么語病，也不會引起誤解。

黨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文化建設，體制改革深入推進。（摘自國務院新聞辦公室門戶網站，發布于2014-02 ）

“重視”本身就包含有程度高量。這樣的例子在公文語體和新聞媒體上大量出現，人們已經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妥之處。

五、語義程度磨損對表達方式的影響

（一）語言在使用過程中發生了磨損，必然會造成新的表達方式的出現。這是語言發展的必然。我們常說“十分歉意”，進而說“十二分歉意”，可是覺得表達的情感和程度還不夠，接著說“十萬分歉意”，“十二萬分歉意”。即使“十二萬分”也似乎不能滿足某些人的表達需求了，廖了以說，這兩個選區，原來就是藍軍艱困地區，“但這不該是我們持有的理由，個人深感抱歉，要向愛護本黨的支持者致上十二萬分最深的歉意”。（新民網，2011-03-07）

可見，為了獲得這種表達上的新鮮感，人們在不斷地拋棄陳舊的說法，而改換獨特的表達方式。

（二）語義磨損也會引起雙音節詞組的詞匯化。在一定的語境下，我們還可以說“很美很美很美”，由于語言的經濟原則的制約作用，使得人們通常連用兩次。當詞組詞匯化為一個詞的時候，詞語本身含有的程度成分已被磨損消減，因此使用時候經常出現連用，以此來增強程度。

那都是很好很好的，我卻偏偏不喜歡。（摘自豆丁網）

（三）語義程度磨損使得狀態形容詞屬性化。如“非常湛藍”、“十分雪白”、“很粉紅”、“很焦黃”等等，狀態形容詞“雪白”、“粉紅”、“焦黃”的程度的磨損使它們附著了性質的色彩，漸趨屬性化。

語義在使用中會產生磨損這種新興的語法現象，已經得到學術界的關注，語義程度磨損只是關注的其中一個角度，此外還嘗試從語法化、規則泛化，主觀賦量、會話合作原則等不同的角度解釋動因。從現在掌握的語料看，詞語使用中的磨損現象多數與修辭手段的強調運用有關，多見于網絡平臺，尚且還不規范，發生磨損的多為虛化程度高、語義磨損明顯的高頻程度詞。孫志豪（2013）的《淺談公文語體中的詞義磨損》一文針對公文中專用詞語多、復現率高等特點，歸納出一批具有詞義磨損典型特征的動詞、形容詞、副詞、名詞，為詞義磨損現象的研究打開了更寬更廣的視角。

參考文獻：

[1] 呂叔湘.語文雜記[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4.

[2] 吳立紅.現代漢語程度副詞組合研究[D].暨南大學，2006.

[3] 李勝梅.詞義強化程度的“磨損”、“衰減”及相關語用現象—從“主要”、“基本”、“特”等詞的使用說起[J].修辭學習，2006.（6）.

[4] 李勝梅.現代漢語[M].江西高校出版社，1999.

作者簡介：謝曉娜（1989.8-），女，漢族，河南南陽人，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漢語言文字學，研究方向：現代漢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