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漢語自稱看傳統倫理觀念

摘 要：紛繁復雜的漢語自稱是傳統倫理觀念在語言上的反映，中國傳統文化高度重視宗法制血緣關系和提倡長幼有序尊卑分明。官本位、抑己尊人、“家國同構”等傳統倫理觀念對漢語自稱產生了深刻影響，反映到語言上，就構成了漢語稱呼中血緣尊卑等級觀念極強的自稱詞語。

關鍵詞：漢語自稱；宗法制；謙敬；尊卑

一、漢語自稱注重政治地位的不同

在中國的古代社會中，人的尊卑具有很強的政治色彩，一般是根據其政治地位決定的，不同級別的人不可以逾越，即“禮尊貴貴，不得相逾，所以為禮也”。

古代社會，皇帝自詡為“天子”“真龍”，為了把自己與其他人區別開來，利用具有“等差”和“別意”功能的“禮”來達到這一目的。在《禮記 曲禮下》中曾對不同等級的人的稱謂做了細致的劃分：君臨天下的人稱為“天子”；在召見諸侯為他們分配職務授予政務時，他要自稱為 “予一人”；站在主人的位置上祭祖時，他要自稱為“孝王某”， 在祭祀郊、社等外神時，要自稱為“嗣王某”；天子沒有出去喪服時，要自稱為“予小子”。 古代最高統治者的一系列稱謂，雖各有不同，但其目的就是突出皇權的尊貴，為“君權神圣不可侵犯”罩上一把黃金傘，使皇帝在萬民心中成為獨一無二的合法的權威。

官吏是構成封建社會統治的一個重要的階級，官員們以官稱呼自己，如“官”“臣”。 “官”這個稱呼的歷史十分悠久，最初有神職人員的意味。到了春秋戰國時代，過渡到了后世的統治者階層。“臣”的本意是男奴，有其俘虜意與恭敬意。官吏面對上級時，常常以謙卑的姿態來面對，以顯示出自己對上級的尊敬故多用“下官”“末官” “臣”“微臣” “末將”“卑職”等來稱呼自己。、

老百姓處于階級統治的最下端，由于“官尊民卑”的思想，他們在統治階級面前以“草民”“賤民”“小民”來自稱，仿佛他們的生命在統治階級眼中就如草芥螻蟻一般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二、漢語自稱注重性別的差異

古代人的地位等級也與其性別有關。封建社會男尊女卑注重父權夫權，男人是世界的主宰，而女子只是男子的附屬品，社會地位十分低下。“三從四德”是女子的枷鎖，上至皇后下至普通民婦，她們始終受著“男尊女卑”“以夫為綱”觀念的桎梏。作為皇帝的妻子，皇后身為一國之母地位非常尊貴，但是由于皇后是女子，“以夫為綱”的倫理觀念和女子地位低下的事實，使得皇后也只是皇帝的附屬品，在皇帝面前只能自稱為“梓童”。 最早出現“子童”名稱的是《全相平話五種》，由“小童”發展而來的，“小童”是春秋戰國時期諸侯正配夫人的自稱，到宋元時期改稱為“子童”。“梓”與“子”諧音，意味著皇后不但要母儀天下還要延綿子嗣，在外人面前高貴在皇帝面前謙卑馴服。

女子的稱謂與男子一樣，也有等級的差異。《禮記 曲禮下》記載“天子之妃曰后，諸侯曰夫人，大夫曰孺人，士曰婦人，庶人曰妻。女子還常常自稱為“妾”“賤妾”“小妾”等。 “妾”字為會意字，從辛，從女，甲骨文字形上面是古代刑刀，表示有罪，受刑；下面是“女”字。合而表示有罪的女子。本義是女奴。而“賤”“小”本身就具有卑賤卑微的意思，所以對男子自稱為“妾”“賤妾”“小妾”，極盡謙卑低賤之意，這是封建時期女子以夫為綱的表現。

三、漢語自稱注重長幼有序血緣有別

中國傳統文化深受宗法制的影響，極為看重宗法血緣關系，強調長幼有序。“尊老愛幼”一直是中國人的傳統美德，《孟子》有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可見中國人對年長者是極為尊重的。 對于沒有血緣或者不知道是否存在親屬關系的人，在自稱之中，往往以年紀的長幼來進行區別稱呼。曹操在《三國演義》中就常以“老夫”自稱，蘇軾在《江城子·密州出獵》中也說：“老夫聊發少年狂”。相對于年長有一定威望的人自稱為“老夫”，年輕人往往自稱為“小生”“晚生”等。同一個家族中主要以血緣遠近區分尊卑。由于宗法制講究嫡長子繼承，所以長子、嫡親的地位要比庶出者的地位高的多。《紅樓夢》里，賈寶玉在家族中屬于正枝，輩分又高，而賈蕓等人只是賈府的旁系親戚，雖然年歲比寶玉大，但輩分地位卻低，所以說他還得對寶玉畢恭畢敬以示尊敬

漢語自稱也有內外之別，“親戚”二字，在古代是大有講究的。“親”是指與自己有直接血緣關系的人，“戚”是與自己有血緣關系的人和與這些人有婚姻關系的人。晚輩在長輩面前稱呼自己時，以相應的親屬詞即可。如“小子”是子弟晚輩對父兄尊長的自稱；“予小子、余小子”是古代帝王對先王或長輩的自稱。“不肖、不孝類”是兒子對父親的自稱，不肖” 原指子不似其父那樣賢能，故男子在其父母死后多借以自稱，表示謙恭。

四、漢語自稱注重抑己尊人

漢語稱呼中謙己而敬人輕自和重他的習慣不僅表現于對自己的謙稱上，同時也擴大到了稱呼自己的親朋上面，比如在稱呼自己家的親屬時，常用“家”“舍”“小”等字眼。“家”字，常用于對別人稱比自己的輩分高或年紀大的親戚，“家父、家尊、家嚴、家君”用以謙稱自己父親；“家母、家慈”則稱母親；“家兄”稱兄長；“家姐”稱姐姐；“家叔”稱叔叔。“舍”字，用于對別人稱自己的輩分低或年紀小的親戚。“舍弟”稱弟弟；“舍妹”稱妹妹；“舍侄”稱侄子。“小”字，謙稱自己或與自己有關的人或事物，“小弟”，是男性在朋友或熟人之間的謙稱自己；“小兒”謙稱自己的兒子；“小女”謙稱自己的女兒；“小人”，是地位低的人的自稱。

除了用“家”“舍”“小”謙稱自己家人或與自己有關的事物外，古人還會用以“愚”、“敝”、“鄙”等構成的一系列自稱謙詞。如自稱“愚”、“愚下”、“下愚”、“敝”、“敝人”、“卑人”、“鄙”、“鄙人”、“不才”、“區區”等。自己的妻室為“賤內”“拙荊”“糟糠之妻”，自己的孩子為“犬子”，自己的屋室為“寒舍”、“陋室”、“蝸居”， 自己的見解、看法為“愚見”、“愚意”、“鄙見”、“鄙意”，等等。而對于對方的親屬，則用“令”以示對別人親屬的尊重，“令”有“美好”的意思，如“令尊”是對對方的父親的尊稱，“令堂”是對對方的母親的尊稱，“令正、賢閣、尊夫人”是對對方的妻子的尊稱， “令郎、令子、令郎君、令嗣”為尊稱對方的兒子，“令愛、令媛”則是尊稱對方的女兒，“令侄”，稱人侄兒，“令婿、令坦、令倩”尊稱對方的女婿，“喬梓”尊稱別人父子，“昆玉、昆仲”尊稱別人兄弟， “高足”稱別人的學生。

五、漢語自稱注重突出讀書人的地位

中國的封建社會很重視教育，把天地，先祖，君師三者相提并論，強調讀書的神圣地位，引導全社會敬學，所以許多人家門口有這樣一幅對聯“耕讀傳家久，詩書繼世長”。讀書人知書達理，在中國這個講究禮儀的國度，他們又作為接受禮儀教化最為多的人群，說話做事處處講求符合禮儀制度，其自稱的繁復就說明了這一點。

古代讀書人在長官或長輩面前，為了表示自己是新學后進之輩，學識尚且淺薄，需要對方的教導或提點提攜，讀書人以“小生、晚生、晚學、后學、末學”等稱呼自己。用“在下、不才、鄙人、不佞”等詞則是謙指自己沒有才能和見識。“不佞”是自謙自己沒有才能，也用來指代自己。古人還常用“小可”這一詞，這是有一定身份的人的自謙，意思是自己很平常、不足掛齒。至于稱呼自己為“愚小子、鄙生、鄙人”則是用“愚”稱自己不聰明，用“鄙”表示自己學識淺薄粗鄙。

結語：自稱是稱謂系統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形形色色的自稱不僅豐富了我們的語言，同時也是認識中國文化的一個窗口。隨著社會的變化，自稱稱謂發生了諸多的變化，封建社會長幼有序、內外有別、親疏有異等倫理觀念也慢慢淡化。文化現象隨著時代可能已經煙消云散了，但是其中所蘊含的文化傳統和觀念還是有必要了解的，只有了解才會熱愛，才能更好的繼承和發揚中國傳統文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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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史記》：商務印書館，2006年10月

[5] 湯志祥：《中華傳統文化對漢語的影響》，《深圳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1989年

作者簡介：尹建玉（1986-），男，湖南永州人，初級，本科，現就職于廣東亞視演藝職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