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人格結構理論分析《人間天堂》中艾莫瑞的人格

摘 要：司各特·菲茨杰拉德是二十世紀文學史上一位杰出的小說家，是“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家。其作品《人間天堂》（1930）生動真實地再現了20世紀二三十年代美國的社會風貌、價值觀念和文化變革轉型的諸多特征，描繪了戰后美國年青一代對于“美國夢”的幻滅所表現出的失落與悲哀的社會現狀。本文將從弗洛伊德的人格結構理論出發，對主人公艾莫瑞的成熟過程進行研究。

本文包括簡介、正文和結論三部分。簡介介紹了菲茨杰拉德的文學成就及這部小說的內容，弗洛伊德的人格結構理論以及本文的研究目的。正文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闡述了艾莫瑞的人格以及其人格上發生的變化。第二部分分析了自我與本我、超我的斗爭及帶來的艾莫瑞內心的成熟與超越。最終得出結論認為艾莫瑞的本我從未停止過與自我、超我的斗爭，在斗爭過程中三者逐漸走向和諧，艾莫瑞也逐步走向成熟。

關鍵詞：艾莫瑞；成長；自我；本我；超我

1、簡介

20世紀二三十年代是美國文學蓬勃發展的黃金時期，美國現代主義文學走向了新的高峰。菲茨杰拉德是這一時期美國文壇上的耀眼明星，被譽為“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家，“爵士樂時代”的“桂冠詩人”，以及優秀的“編年史家”?！度碎g天堂》是美國現代文學史上第一部以嚴肅的筆調描寫美國大學生生活的長篇小說。主人公艾莫瑞·布萊恩的身上濃縮了戰后美國年輕一代人的幾乎所有的特征。他目空一切，渴望出人頭地，“娶最漂亮的姑娘”，爬上社會的“頂峰”，做一個“大人物”。結果卻不能被世人容納。戰爭后，艾莫瑞遭遇了家庭經濟破產，此后，他心愛的“漂亮姑娘”也一個個與他分道揚鑣。在崇敬的恩師達西主教辭世之后，艾莫瑞體會到理想破滅的失落和悲哀，領悟到了人生意義，本我、自我、超我實現了和諧并決心繼續奮斗。

人格結構理論由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提出，闡述了關于自我、人格、本能等的看法。弗洛伊德認為，精神分析的研究對象不僅是意識，還應當包括更廣泛的潛意識內容弗洛伊德在潛意識理論的基礎之上，將人格的結構分成了本我、自我和超我三個組成部分。（汪新建，138）自我起源于知覺系統的經驗，擔任著表達外部世界需要的職責，努力調節本我與現實之間的沖突。超我為自我規定了明確地準則，并且用自卑感和內疚感來懲罰自我。因此，自我被本我驅使，受超我限制。本文將通過弗洛伊德的人格結構理論分析艾莫瑞的成長，進一步探究本我、自我和超我的斗爭與和諧對人的成長的作用和意義。

2、艾莫瑞的人格及轉變

2.1個人主義者

在《人間天堂》中，菲茨杰拉德六次明確指出艾莫瑞具有強烈的自我主義，是“個人主義者”。例如，小說第一部分的標題為“浪漫的個人主義者”。同時，艾莫瑞的性格、對環境的適應情況以及感情經歷也都說明艾莫瑞是一名堅持自我主義的“個人主義者”。

首先，艾莫瑞是一名自負、以自我為中心的年輕人。根據人格結構理論，自我是自己可以意識到的、能夠進行思考與判斷的人格部分，是理性的，是現實化了的本能，在現實原則的指導下，自我既能滿足本我的要求，減少痛苦，又能適應現實的環境。（汪新建 139）童年經歷在個人人格的成長過程中具有重要影響，由于童年時期母親的溺愛，艾莫瑞過著奢華、恣意的生活。因此在幼年時期艾莫瑞就產生了自己比同齡人更優秀的意識。他認為自己“極為英俊…有使所有女性著迷的天賦…至于智力方面，他智力完善，絕對是出類拔萃”。（陸薇 張曉虹 14）艾莫瑞認為他應當享有更多的名望、行使更高的權力，因此經常會有“一種大家都會自動地屈服于他的意志的感覺，還有一種盡可能多地超越別的男孩、沖到世界頂峰的欲望”。（陸薇 張曉虹 15）他的行為的目的在于滿足自己的欲望，同時很少考慮他人的感情并且缺乏責任感。因此，少年時期的艾莫瑞是自負的、以自我為中心的人。

其次，艾莫瑞的個人主義也體現在愛情方面，如他對戀人的態度、行為。女性的崇拜與愛慕能夠極大的滿足艾莫瑞的自信心。在艾莫瑞的五段感情中，這種思想一直揮之不去。例如面對伊莎貝拉，艾莫瑞“意識到對伊莎貝拉一絲一毫感情都沒有…如果不吻她…這會從某種意義上與他要做統治者的信念相抵觸…這有傷他的自尊”。（陸薇 張曉虹 73）再如，艾莫瑞愛慕的另一位女性克拉拉如同和煦的陽光令身邊的人感覺到溫暖，代表著完美的女性、成熟的人格。在克拉拉面前，艾莫瑞一度認為的成熟的自我則不堪一擊，他的高傲、唯我獨尊受到了威脅。因此面對克拉拉的時候，他感到十分不悅，因為“他覺得自己已經夠與眾不同了”。（陸薇 張曉虹 112）

再次，在融入新環境時，出于自我保護、不與外部世界發生沖突的目的，（汪新建139）艾莫瑞總是恪守對自我而言最重要的現實原則。艾莫瑞極力調節欲望與現實間的矛盾，壓抑欲望從而適應外部世界的要求。例如艾莫瑞在學校中致力于如何不在學校其他人面前流露優越感。由于不經意間在課堂上顯露了實力，艾莫瑞遭到了老師同學們的排擠，此時，艾莫瑞選擇了故意出錯，將自己優秀的一面隱藏起來適應學校環境并擺脫與教師同學相處的困境。

2.2 個人主義者的轉變

文中菲茨杰拉德明確指出艾莫瑞由“個人主義者”轉變成為了一名“有個性的人”。艾莫瑞的行為舉止、思考方式與內容都發生了鮮明的轉變。例如，少年時期心高氣傲的艾莫瑞十分重視自我形象，然而在小說結尾，艾莫瑞毫不顧及形象的坐在了未經修剪的草地上并且欺騙看管人員；在小說開端，艾莫瑞是一名以自我為中心的、渴望被崇拜的少年，但是在作品結尾，艾莫瑞卻希望“不要被人崇拜、不要被人愛，然而要成長為人們需要的人，成為人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人”。（陸薇 張曉虹 218）另外，艾莫瑞也從自私漠然的認為在這世界上“沒有多少重要的東西，也沒有什么事情十分重要”轉變為“希望把安全感帶給人們的強烈愿望”。（陸薇 張曉虹 218）下文將從人格結構理論出發分析艾莫瑞的轉變。

3、本我、自我、超我的斗爭與和諧

3.1 本我與自我的斗爭

《人間天堂》中，艾莫瑞的本我與自我之間的斗爭對艾莫瑞的成熟具有重要的影響。本我是人格中最原始、最隱蔽的部分，包含生存所需的基本欲望、沖動和生命力，是一切心理能量之源。本我總是按照快樂原則行事，而不會在乎社會道德的約束、外在現實條件的限制或者社會秩序的規范。（汪新建 138）弗洛伊德認為本我完全處于潛意識之中，它唯一的要求是趨樂避苦，獲得個體的舒適就是最大的目的。（郭本禹 65）

家庭的過度保護與社會風氣影響著艾莫瑞的本我。優越的家庭環境以及母親對他的過度溺愛使得他在童年時期接觸到的所有人都以他為中心。這種過度的愛與保護使他誤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上帝的寵兒，因而唯我獨尊，無力控制本我并被本我所支配。社會風氣也是激發艾莫瑞本我釋放的重要因素。艾莫瑞生活在一個變革轉型的時代，維多利亞時期嚴謹、自我約束的社會道德被人們所摒棄，美國進入空前繁榮時期和消費主義盛行時期，享樂主義成為了社會的主流。（程錫麟 “虛構中的真實” 78）在這種社會風氣的影響下，作為心智尚不成熟的年輕人，艾莫瑞的自我很難控制本我的欲望。

艾莫瑞的本我與自我不可分割，并且很大程度上體現在他的個人主義行為思想當中。艾莫瑞是“他是自己情緒的奴隸”，他的眾多行為的目的都是為了滿足本我的欲望。對行動的自由、漂亮姑娘帶來的自豪感以及成為社會上的風云人物等的追求都源于艾莫瑞強大的本我的推動。艾莫瑞的本我的作用主要表現在他對快樂原則的追求方面。艾莫瑞在為人處世當中本能的從自己的利益與愉悅自身出發。然而在社會生活中，艾莫瑞需要時時克制，自我需要壓抑本我欲望。艾莫瑞努力克制自己本能的欲望，但是由于缺乏忍耐性，本我欲望無法長期被自我控制。例如在融入新的環境之初，艾莫瑞會克制自己，但是很快艾莫瑞就會恢復原形。此時，艾莫瑞本能的會進行自我安慰，“自身的弱點不過是客觀條件和環境的產物；每當他對那個以自我為中心的自己大發脾氣時，有一個聲音就會小聲在耳邊諂媚：‘不是這樣的。你是個天才！’那聲音安慰他，說他不可能同時成為偉人和好人…任何約束無疑會變天才為平庸?！保戅?張曉虹213）因此，對于艾莫瑞而言，本我的力量過于強大，自我無法實現對本我有效地控制。此外，弗洛伊德認為，人格發展的動力來自性本能。（林塵 張喚民 陳偉奇 152）作為被強大的本我力量支配的艾莫瑞，自少年時期就對一切與性有關的東西都懷有一種朦朧不清、偷偷摸摸的興趣，因此，在他的感情經歷里，對性本能的追求起著重要作用。這種對性本能的追求雖然體現在他的每一段感情當中，卻隨著艾莫瑞的自我的發展與超我力量的逐漸增強而逐漸減小了對艾莫瑞的控制。

3.2 超我與自我的斗爭

超我也稱理想自我，是人格中最為崇高的部分。超我是個體將道德規范、社會文化價值觀念進行內化而形成的，它的目的就是追求完美，要求自我按社會所認可的標準與行為方式去滿足本我的需求。（高適 112）因此，超我與自我之前同樣存在矛盾。超我完全不考慮自我在本我方面遭遇的困難，并且用強烈的自卑感和罪疚感來懲罰自我。（郭本禹 70）

3.2.1 超我的形成

弗洛伊德認為，超我逐漸取代父母的職能，接管父母的力量、作用和方法。（郭本禹，54）因此，艾莫瑞的超我來自于他的母親與達西主教的影響。艾莫瑞的父母都是清教徒。清教徒的意識深刻影響了艾莫瑞，并且在艾莫瑞成長過程中約束著他的行為，促使他不斷進行自我反省。父母權威轉變成超我的過程的基礎是“認同”，（郭本禹，55）艾莫瑞的母親是一位虔誠的教徒，而艾莫瑞與他的母親之間關系十分融洽，因此，艾莫瑞在母親的影響下也以清教徒的標準要求自己。艾莫瑞母親的好友，達西主教則扮演了阿莫瑞精神上的父親，引導著艾莫瑞的成長。他引導、修正艾莫瑞的觀點與信仰，使艾莫瑞意識到成熟是通過對世界的不斷了解與參與而得到的，并非從所謂虛浮的魅力中來。

3.2.2超我的作用

超我是自我理想的載體，自我依照它來衡量自己，竭力模仿超我，力爭滿足超我更加完善的要求。（林塵 張喚民 陳偉奇 181）自我監視、良心和（保持）理想是超我對人性的影響，（郭本禹58）在小說中，超我對艾莫瑞的影響通過艾莫瑞的三次反省表現出來。

第一次反省發生在艾莫瑞在明尼阿波利斯讀書期間。在這期間，阿莫瑞審視了自己的良心。并且第一次認識到了自己身上存在弱點。例如，艾莫瑞認為自己“無恥…有在各方面向別人施加影響的欲望，甚至是罪惡的影響…冷漠，缺乏愛心…榮譽感不堅定…有一種見不得人的自私心理…性格中有一絲軟弱的東西…”（陸薇 張曉虹14）

第二次反省由艾莫瑞大學時期的偶像哈姆伯德的死亡引起。哈姆伯德是大學時期的艾莫瑞的偶像，但是哈姆伯德的死亡令艾莫瑞反思并且意識到青春、人氣以及權力在現實生活面前都是易碎品，真正的成功存在于自我知識的儲存于不懈努力所帶來的不屈的個性中。這次的自我反省改變了艾莫瑞對于成功、目標以及對未來的期望的看法，是艾莫瑞從一名個人主義者向有個性的人的轉變的開端。

第三次反省發生在達西主教的葬禮上。作為艾莫瑞的精神之父，達西的死亡給艾莫瑞造成了巨大的打擊。在達西主教的葬禮上，達西主教平靜安詳的面孔與艾莫瑞大學時期偶像哈姆伯德去世時的蒼白面孔產生了強烈對比。這種對比使艾莫瑞意識到一個真正內心充盈、富有生活智慧的人的一生才是不留遺憾的。此外，在場前去哀悼達西主教者的真摯的悲哀也使艾莫瑞開始思考人生的意義究竟何在，從而最終了解被依賴被需要的人生才是有意義的人生。達西主教的去世促進了艾莫瑞對人生的理解，加速了艾莫瑞的成長，此后，艾莫瑞將真正地踏入人生的迷宮。

4、結論

《人間天堂》涉及的內容十分豐富、龐雜，包括了作者對財富、社會習俗、倫理、道德、等級制度、政治信仰、功名利祿、愛情觀、虛榮心、利己主義、宗教信仰以及性愛等一系列嚴肅社會問題的看法。

在艾莫瑞的成長過程中，本我、超我從未停止過對自我的控制的斗爭。艾莫瑞軟弱的自我無法調節平衡二者的矛盾，自我被本我所驅使，受超我所限制，因而艾莫瑞的內心充滿了痛苦，精神世界復雜并且充斥著相互矛盾的觀念，行為也相互矛盾并且缺乏持久性。他的成熟與升華之路是曲折的，并且充滿了困難。在復雜持久的斗爭中，本我、自我、超我最終實現了三者的和諧，實現了艾莫瑞由個人主義者向“有個性的人”的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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