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格原型理論與中國傳統意象

“原型”作為20世紀心理學和哲學重要概念，由瑞士著名心理學家榮格在《本能與無意識》中首次提出。榮格繼承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學說，并在其“個人無意識”基礎上拓展和深化，揭示了“集體無意識”的存在，又指出“本能與原型同樣出自集體無意識”。[1]他認為原型是集體無意識的重要內容，與此同時又借用“原型意象”將抽象的概念通過象征的方式投射顯現在人的意識領域中，因此原型意象是原型的重要載體。而對“意象”的討論在中國也有亙久的歷史，這就為我們理解榮格原型理論的豐富內涵提供了一種全新的視角和維度。

一、集體無意識與原型

毫無疑問，榮格的原型理論學說直接來源于弗洛伊德開辟的精神分析學。在“力比多”的問題上，弗洛伊德將其視作性愛，以此提出個人無意識說；而榮格則認為力比多是一種普遍的生命力，性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個人無意識處在心理結構表層，它的存在有賴于更深層次的集體無意識。榮格對此闡釋說：“個人無意識主要是這樣一些內容，它們曾經一度是意識的，但因被遺忘或壓抑，從意識中消失了。”個人無意識是源于個人經驗的，可以后天習得的。與之相對，榮格認為集體無意識是“至于集體無意識的內容從來沒有在意識里出現過，因而不是由個體習得的，是完全通過遺傳而存在的。”[2]在這里，榮格明確區分了個人無意識和集體無意識兩個概念，同時明確指出集體無意識是先天的、帶有遺傳性的，是帶有一種人類普遍性和共通性意義的集團性心理活動。

但是，原型本身是無意識的，它無法為我們的意識所察覺，因此榮格又引入了“原型意象”概念。人類對原型的理解和傳承正是通過這種原始的、具體可感的意象完成的。

二、原型意象與中國傳統意象

原型意象是原型的象征性表現，通過象征原型完成了自己的外顯，“因為象征是表達未知事物的最好方式”。[3]集體無意識原型總是通過意象的象征模式傳達給意識的，只有通過意象，心理模式才能夠成為可被描述的意識內容。但是，原型意象并不僅僅停留在具體可感的碎片層面上，當一種典型情景被大量重復之后，它就不再只是充滿內容的象征形式，而是不摻雜具體記憶表象的一種行為和知覺模式。

意象是原型的重要載體，是原型內容最直接的反映。而原型意象的表現形式又包括幻夢、精神沖突等等，但最原始和最重要的載體則是神話。通過神話，“可以了解一個民族最濃厚的文化心態”。

榮格認為原型是根植于每一個個體的集體性和民族性記憶痕跡。在中國文化歷史中，諸如月亮、秋葉、黃昏等諸種意象頻繁出現并成為一種傳統文化，在經歷朝代變更和時間蹉跎之后仍然有極為鮮明的象征性意義。實際上，中國傳統意象在理論上可以納入榮格原型意象理論的范疇，最重要的佐證即是神話這種最初、最重要的表現形式。

“月亮”意象是中國傳統文化重要組成部分之一，歷代都有文人將自身情感寄托于明月，并吟詠成詩。那么，月亮作為一種原型意象是如何進入人們的認知世界的？實際上，對于“月亮”的認知最初是由“嫦娥奔月”的神話為濫觴的。《淮南子·覽冥訓》中記載：“羿請不死之藥于王母，亙娥竊之以奔月，悵然有喪，無以續之。”[4]在這里很明顯的表現了過失與傷懷、男人與女人之間的關系，本身就負載了中國原始文化的深厚內涵。文人正是通過神話中蘊含的情愫，借以對身處的典型情景進行反映。

原始意象在象征意義上是趨同的，如“黃昏”普遍象征“離別”“衰老”；“柳葉”普遍象征“思念”；“竹”普遍象征“謙虛”“挺拔”。在中國，更有梅蘭竹菊四君子的傳統觀念。究其原因，是由于比興在中國古代的異常發達，以及人與物和諧統一的道家思想影響。然而，中國古代的神話文化卻缺乏體系，呈一種缺損的狀態，因此中國傳統意象與榮格所強調的先天原始意象又有細微的區別。

與此同時我們必須看到，盡管原始意象的象征意義趨同，但在膨脹的過程中又出現了較為明顯的意義改變。可以說，中國意象與原始典型情景并非一一對應，而是受到了后天大量實踐的影響。榮格曾贊譽中國太極圖是“可讀的原型”，但筆者認為，中國文化中的原型意象不僅是可讀的，也是可寫的。

榮格認為，作家的獨創性是可忽略不計的，偉大的文學作品只是原型自我彰顯的結果。原型總是有通過象征表現自己的傾向，而作家則是原型所利用的工具，在一定程度上與柏拉圖“神靈憑附說”有所相似，這種觀點很大程度上否定了作家的自我能動性和獨創力，而完全看成是對原型的表現和重復。然而，中國傳統意象由于是可寫的，先祖的典型情境與自我所遭遇的真實情境往往能有較大程度的融合，原型的表現與作家的創作力并沒有直接對抗性的沖突，因此才會出現不同眼中不同月的情況。

從中國傳統意象與榮格原型理論的對比，我們可以明顯地看出中西文化的巨大差異性。同時，也可以從更全面的角度認識和理解榮格的原型理論。毋庸置疑榮格的理論思想于人類而言具有重要意義，但其過分強調先天繼承性，抹殺藝術個體的獨創力，又是值得商榷的。

注釋：

[1] 榮格.榮格文集[M].改革出版社.1997

[1] 榮格.榮格文集[M].改革出版社.1997

[3] 榮格.論分析心理學與詩的關系[M]//葉舒憲選編.神話——原型批評.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87：94

[4] 劉安.淮南子[M].顧遷注.北京：中華書局.2009

參考文獻：

[1] 榮格.榮格文集[M].改革出版社.1997

[2] 榮格.榮格著作集（第九卷）[C].倫敦.1968

[3] 榮格.論分析心理學與詩的關系[M]//葉舒憲選編.神話——原型批評.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87：94

[4] 劉安.淮南子[M].顧遷注.北京：中華書局.2009

作者簡介：白東旭（1989-），男，蒙古族，遼寧省葫蘆島人，黑龍江大學文藝學專業2012級碩士研究生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