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老家門前那塊磨刀石,二尺見方的身子,蹲在
核桃樹下,眺望麥田,山林,和道路
終日一動不動。
多少年了,當年那剛被切開的嶄新石頭
如今已肢殘身缺,像個豁著門牙的老頭,在
夕光中,在冰冷的夜里,若有所思。多少年了
曾有多少把刀子經(jīng)過他的砥礪而鋒芒初露,奔赴
遠方,又有多少把刀子在離開他后誤入歧途
他已不記得。刀子,曾是他和世界關聯(lián)的唯一方式
磨刀石目睹了一切
他看到過成片的青草被刈割后撲撲倒地,聽過
被砍倒的樹木紛紛喊疼,磨刀石,也清楚有多少刀子
折戟沉沙,有去無回。
那些刀子,他青春期的利器,他耐心磨出的野心和欲望
見證了多少收獲。
(——可是,收獲之后又怎樣呢?
失落?還是荒涼?)
如今,他終于磨到了暮年,他已厭倦鋒芒
厭倦刈割。
這樣的世道和年紀,磨刀石,他已經(jīng)和世界找到妥協(xié)
他想要換種活法。
而那些被一再割過的青草已高過頭頂
以柔軟的清香來撫慰他頓悟得太遲的晚年
2010-8-4夜,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