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上在明朝時生活在湖北省麻城縣孝感鄉,他們操湖北方言,
后來遷居陜西富平一個叫流渠的地方,講起了陜西話,
熱愛吃手搟面。明末清初,又順著蜀道入川,
在梓潼縣演武鋪七曲山下落腳,吃起了辣椒。
“適遇劫難,通族俱亡”,先祖避難秦地,
逃亡關中,待天下太平,才回到川內,
從此,世世代代講四川話,從此,那些地方
被叫做史家屯,史家祠,史家山,史家灣,史家漕……
在漫長的歲月里,他們有的無后,有的過繼給外姓,有的發達,
有的潦倒,然后生下滿坡滿林的子孫,在20世紀末,
又像蒲公英一樣紛紛飛散到大江南北,
繼續他們新一輪的漂泊命運。
這些,通過族譜被我知道。
我翻開它古色古香的封面,就像開始眺望大河的上游,
我看到河流一次次改道,一次次暴漲,消落,
雨旱陰晴,都在它身上得到體現。
我無法知道河流改道的確切原因,但在漫長的旅途中,
它們肯定有自身的理由,和外部條件的變化。
我知道由于視野局限,我看到的終究不過是漫長河流的一段,
再往上游追溯,
可以到宋代,唐朝,周朝,到“曰若稽古”,到萬古洪荒,
它一定源遠流長,充滿壯闊和悲辛,
比我看到的還要更加枝蔓,它一定見過周代的烽火,
漢代的五谷,唐朝的絲綢,以及明代的青花瓷。
這條河流,當我還無所準備,它就已經流了下來,
并且預設了它的源頭,疆域,消漲,滄桑,
方向,和要去的地方,
命定了我的血型,習慣,風俗,和小小本性。
洪流滾滾,我并不能選擇,也無從逃避,
我只是順著河流往下走,一直到海闊天空。
2012-2-4下午,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