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侄兒東升赴滬上求學

江南溫潤的大地上將打下你清瘦的影子（像眾多

古代善感詩人的影子，——與水巷、民居、馬頭墻，姑蘇、橫塘

以及寒山寺相遇，你自然而然會成為一個詩人），眾多的

高樓間，將有你豪情的頭顱和青春的臉（這張臉我

也曾有過，而如今變得茫然），以及眼里的好奇，與躊躇

你將把四川的鄉下、小縣城，狗吠，雞鳴暫時放在一邊，

最多偶然在夢里重溫幾遍，而爺爺咳嗽的肺，奶奶病后單薄的

身子和叮嚀，你也會像脫韁的野馬暫時忘記

你將在喝著長江下游的水時才偶爾想起還貧窮著的上游

在那里你將窺見物理學的堂奧，被抱著課本走過校園的學姐

優雅的樣子迷惑，你能真正抬頭看見天空，從小喜歡科學的夢

或許能生根發芽。你將開始沐浴洋風，

在上海繁華的街頭徘徊，看到陸家嘴高大的樓群

會不會去追問誰才是它們的主人？（這要看你腦子

是不是足夠復雜，并以復雜對復雜）

你將覺得四年很長但卻一晃而過，

你將為即將畢業欣喜又為找工作發愁，那時你才發現自己

沒有一個可以拼的爹是多么悲哀。但你依然以良好心態面對一切

因為你是一個好孩子。四年，你看見了更大的祖國

并且熱愛得更加具體。你將逐漸成熟，認同光鮮的上海

和樓脆脆的上海，以及釣魚執法的上海一并存在。

你高興，歡笑，苦悶，徘徊，

力氣增長但眼神會不會也變得茫然？

（哦，但愿你不要像你父親也不要像我這一代）

這一切都可以想見，但我不會說出什么預見性的話來，

你的經歷將告訴你我已知道的一切，你將會發現

生在這個時代，作個屌絲也不會孤單

面對共同命運的，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我們誰也無法置身事外。

2013-7-18凌晨安順；9月2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