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栻與湖湘學派

摘要：

張栻以岳麓書院、城南書院、石鼓書院為基礎，奠定了湖湘學派的初步規模，也使他自己逐漸成為集湖湘學派之大成的代表性人物。朱張會講在湖南乃至全國書院和學術發展史上都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它是書院與理學的一次完美結合，也可以說是書院與學術一體化機制形成的標志，更是湖湘學派終成盛大之勢的標志。

關鍵詞：張栻；湖湘學派 ； 《張栻集》

中圖分類號：B2449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 1004-7387（2014）01-0064-03

湖湘文化的精神支柱是湖湘學派，而湖湘學派的集大成者則是本書作者張栻。

一

張栻（1133-1180），字敬夫，一字欽夫，號南軒，學者稱南軒先生。卒后三十余年，追謚曰宣，后世因稱張宣公。南宋漢州綿竹（今屬四川）人。綿竹張氏，世稱大族。父親張浚乃中興名相，但遭秦檜排擠，貶謫湘粵二十余年。張栻生于蜀而長于湘，長期隨父展轉于瀟湘嶺南之間，遵囑葬其父于潭州寧鄉（今屬湖南），并徙居其地，子孫繁衍至今。故而，張栻又得稱為湖南寧鄉人。張栻“生有異質，穎悟夙成”，深得其父喜愛，令共長隨身旁，“教以忠孝仁義之實”。后踏入仕途，成為一名沒有進士功名的南宋官員。至淳熙七年（1180）卒于江陵任所，年僅四十八歲。張栻雖英年早逝，歷官未久，但他卻以修德立政、清廉除貪等正面形象享譽孝宗時代的官場。其生也，人們對其期待甚高，《宋史》稱其“有公輔之望”；其死也，孝宗皇帝“深為嗟悼”，“四方賢士大夫往往出涕相吊，而江陵、靜江之民尤哭之哀”。由此可見，其官宦生涯閃耀光輝，是史有定論，流芳丹青。然而，張栻一生的最大貢獻并不在從政，而在治學、育人。他以岳麓書院、城南書院、石鼓書院為基礎，奠定了湖湘學派的初步規模，也使得他自己成為集湖湘學派之大成的代表性人物。

張栻早年師從胡宏于碧泉書院，以其超群學識深得器重。學成之后，他先后創建城南、道山、南軒書院，倡導師說，將湖湘之學光大于胡氏身后。張栻與朱熹、呂祖謙齊名，時稱“東南三賢”而享譽天下。乾道元年（1165年），岳麓書院重建，他受聘主持教事，“一時從游之士，請業問難者至千余人，弦誦之聲洋溢于衡峰湘水。”湖湘學派得以岳麓書院為中心基地而盛極當年。朱熹遠在福建，得聞張栻闡胡宏之學于岳麓書院，即于乾道三年秋，偕學生“往從而問焉”，這就是中國學術史上著名的朱張會講。此次會講兩月有余，“學徒千余，輿馬之眾，至飲池水立涸，一時有瀟湘洙泗之目焉。”

朱張會講意義重大。首先，對張栻而言，學問愈講愈明，思想趨于成熟。對朱熹而言，它有著啟導其集理學之大成的重要作用。對岳麓書院而言，東南三賢中有二賢講學于此，何其幸也。“自此以后，岳麓之為書院，非前之岳麓矣，地以人而重也！”后人繼起，朱張二先生就這樣被奉為岳麓百世之師，朱張之學即成岳麓之教的正統。這一點很重要，它確立了岳麓學統，朱張之學不僅影響書院數百年，而且通過書院影響湖湘文化數百年的發展。這次學術活動也開了不同學派借書院會講之先河，大倡自由講學之風，二先生辨中庸之義三晝夜而不輟，是為追求真理的大學術風范，可以楷模后世。總之，朱張會講在湖南乃至全國書院和學術發展史上都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它是書院與理學的一次完美結合，也可以說是書院與學術一體化機制形成的標志，更是湖湘學派終成盛大之勢的標志。

二

湖湘學派是一個形成于宋代的地域性學術流派。命名學派、勾勒學統并首次對其作清晰而全面描述的是晚宋大儒真德秀。在真德秀看來，南宋后期盛于全國的湖湘學派，它以人才輩出，“有非他郡國所可及”而著稱，而考其學術源流，則由前期的周敦頤，中經胡安國、胡寅、胡宏父子，近則張栻、朱熹，構成一個完整的學統。在這個學統中，周敦頤上承孔孟，下啟河洛，有開祖之目；胡氏父子設教衡岳，對湖湘后學多啟導之功；張栻、朱熹二先生則闡明理義，集諸老大成，更被推為學派的旗幟，其著作“譬之菽粟布帛，不容以一日去者也”[1]，抬到了近乎神圣的地位。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湖湘學派的學統與前述岳麓書院的學統重疊于“朱張之學”，這是岳麓書院在湖湘學派無上地位及領導作用的反映。這種地位和作用的影響是長期的，其結果就是將岳麓書院、朱張會講推到了一種“文化霸權”的位置。當然，這種“霸權”地位的建立是漫長的，由宋及元而至明清，才得以最終完成。在南宋，它鮮少“強制”性，更多地則表現為湖湘學派這一區域性文化的象征意義。而且，我們還注意到，這一象征的表述，不是“朱張之學”，而是“張朱之學”。在潭州，真德秀是二先生并稱，但將張栻排在朱熹之前。在永州，（四個“工”字的合體字，）壓根就只提張栻，而把朱熹排斥在外。虞氏《永州學釋奠詩》小序稱：“惟湖湘理學自周元公倡之，五峰、南軒繼之，遠有端緒。”[2]即便是在岳麓書院，到元代吳澄作《百泉軒記》才將朱子置于張子之前，而在其所作《岳麓書院重修記》中還是張前朱后。直到明弘治年間，陳鋼建朱張祠（又名崇道祠），朱張的排位才最終定型并沿用至今。“朱張之別祀……崇道學……從書院也。”[3]“祀朱張，崇道也。”[4]這是明清時代的說法，本質上與宋代并無二致，但為什么排序上有前后的差別呢？究其原因，極為復雜，但其中有兩個因素不能忽視。一是張栻長期生活在湖南并遷居湘中，講學書院，門人甚眾，湖湘學派由他奠定規模；朱熹前后兩次到湘講學，門徒雖多，但終屬作客，湖湘人士有心理認同的困難。一是朱學的地位在宋理宗時代雖然迅速上升，但它畢竟還沒有從區域性文化象征變成國家文化的象征，儒家正統觀念使得這個時期只能表述為“張朱之學”，這是極為自然的理念表現，正如后來朱學成為官學而變作“朱張之學”一樣自然。

應該說，不論是“張朱之學”，還是“朱張之學”，雖然表述各有不同，排序亦可先后有別，但張栻在湖湘學派的核心作用與靈魂性地位都是毋庸置疑，也是不可動搖的。

三

張栻一生主要從事書院教育與學術研究，教書育人，創新與傳播理學是其不變的追求，而且他以“生有異質，穎悟夙成”；“聞道甚早”，師承名門；“銖積寸累”，勤于著述而聞名，身后留下了大量學術著作。茲據沈治宏《張栻著述考》、侯安國《張栻南軒文集版本考》二文，將其著作按失傳和現存兩類，予以簡介。失傳著作如下：

《希顏錄》：初成于紹興二十九年（1159），張栻時年二十七歲。推顏淵為準的，以自近圣人之門墻。乾道六年（1170）曾作修訂。宋元有刻本傳世，明清以后失傳；

《經世紀年》：成于乾道三年（1167）。上起唐堯之世，下迄乾道元年，意在黜偏霸而尊正統。張栻生前已有刻本，清代以后不見傳本；

《洙泗言仁》：成于乾道六年（1170）前后。集孔孟言仁之語而予發揮。朱熹對此書頗有微詞。宋有刻本，后失傳；

《書說》：先由張晞顏記錄，后經張栻整理。初成于岳麓書院，而未最后定稿，不見諸家書目著錄；

《詩說》：作于乾道九年（1173），屬于未完之稿。今無傳本；

《中庸解》：未見傳本。《永樂大典》錄有片段遺文；

《通鑒論篤》：取《資治通鑒》精確之語表而出之。宋明皆有書目著錄，至清則不見記錄；

《太極解義》：闡發周敦頤《太極圖說》之義，南宋已有刻本。其后失傳；

《南軒先生問答》：宋人趙希弁《郡齋讀書志》著錄。后未見傳本；

《南軒語錄》：宋明皆有書目著錄，失傳于清代；

《四家禮范》：與朱熹共同完成，取司馬、程、張、呂氏四家解《禮》之說，由劉珙刻于金陵。宋以后書目未見著錄；

《南軒奏議》：朱熹所編《南軒集》不收張栻奏議，后人編為十卷本刊行，著錄于宋元書目，失傳于明清之際；

除了以上十二種失傳著作之外，張栻現存著作至少還有以下七種：

《南軒易說》：成于乾道九年（1173）前后，集程頤、張載、楊時三人說《易》之詞而時有心得。今有三種版本傳世：國家圖書館藏明抄本，題作《南軒先生張侍講易說》五卷；《四庫全書》本，作三卷；沈家本《枕碧樓叢書》本，據明抄本刊行，作五卷；

《論語解》：成于乾道九年（1173），題作《癸巳論語解》十卷。始刊于宋代，今有七個版本傳世：明刻殘本、清刻《通志堂經解》本、《張宣公全集》本，皆題作《南軒先生論語解》十卷；《四庫全書》本、《摛藻堂四庫全書薈要》本、《學津討源》本、《叢書集成初編》本，皆題作《癸巳論語解》十卷；

《孟子說》：成書于乾道九年（1173），故又題作《癸巳孟子說》七卷。始刊于宋代，今有四個版本傳世：《通志堂經解》本、《張宣公全集》本，題作《南軒先生孟子說》七卷；《四庫全書》本、《摛藻堂四庫全書薈要》本，題作《癸巳孟子說》七卷；

《二程粹言》：張栻以楊時《河南程氏粹言》重訂而成。今存《河南程氏全書》本、《四庫全書》本、《正誼堂全書》本；

《漢丞相諸葛忠武侯傳》：成書于乾道二年（1166）前后，表彰諸葛亮正義明道之功。今存宋刻本，收入《四部叢刊續編》，另有《委宛別藏》本、《明辨齋叢書初編》本、《十萬卷樓叢書》本、《續古逸叢書》本等傳世；

《南岳倡酬集》：成書于乾道三年。朱熹與張栻岳麓書院會講之后，攜林用中等游南岳于冬雪之中，唱和詩作，集為此書。今存明弘治刻本、《四庫全書》本；

《南軒先生文集》：通行本為朱熹所編之四十四卷本，成于淳熙十一年（1184），史稱“淳熙甲辰本”。而在其前，則有黃州等地刊印“別本”流傳。“別本”收有張栻“早歲未定之論”及所有奏折與諸經訓義文字，“淳熙甲辰本”則“斷以敬夫晚歲之意”，將這些文字都刪去了。后來，先出之“別本”失傳，而后編之甲辰本流行。除了四十四卷《南軒文集》之外，明清兩代還有六、七、八卷本的多種名目的詩文節本傳世，此處不予詳敘。

四

朱熹所編《南軒文集》四十四卷，今存版本至少九種。其中存世最早的是宋寧宗時刻本，現藏臺北故宮博物院，缺卷一至四卷、三十三至四十四卷，已屬殘本，1981年列入該院《善本叢書》影印出版。明刻《南軒文集》本，今存五種。弘治十一年（1498）沈暉序刊本，今存日本寬文九年（1669）芳野屋權兵衛覆刻本；弘治黑口本；弘治、正德年間黑口殘本；嘉靖元年（1522）劉氏翠嚴堂慎思齋刊本；嘉靖四十一年繆補之刻本。清代所刻《南軒文集》有三種。康熙四十五年（1706）錫山華氏劍光書屋刻本；《四庫全書》本；道光乙巳（1845）陳鐘祥主持綿邑洗墨池刻《宋張宣公詩文集論孟合刻》本，此本《文集》部分據康熙華氏本翻刻，因將《論語解》、《孟子說》合刻，通常又稱作《張宣公全集》。《張宣公全集》在道光己酉（1849）、咸豐甲寅（1854）、光緒辛卯（1891）、民國九年（1920）校補重印四次，流傳甚廣。除了四十四卷本《南軒文集》外，明清兩代還有六、七、八卷本多種名目的詩文節本傳世，此處不予詳敘。

此次整理以流傳甚廣的《張宣公全集》本為底本，以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為參校本，改名《張栻集》，收錄《南軒文集》、《論語解》、《孟子說》等三種著作。雖然，這還不到張栻現存七種著作的一半，但就篇幅而言，已占其總量的百分之九十以上，學術精華可謂盡入其中。限于學識水平，錯誤或當難免，若得方家賜教，則洪波幸甚。洪波自1984年7月忝為岳麓書院一員，1997年8月，曾有整理南軒著作之議，計劃收入其現存全部著作，但由于種種原因，一直進展不順。如今，十余年心愿終因《湖湘文庫》得以了卻，其喜悅之情難以言表。誠然，當年的計劃不能全部執行，實屬美中不足。但愿，日后還有機會輯刊南軒現存全部著作及其年譜、傳記資料，以成完璧。南軒著作的整理工作延續十余年，得到了岳麓書院歷任山長、南軒后裔、同事、學生等諸多人士的支持，在此一并深致謝忱。

【 參 考 文 獻 】

[1]《宋史》卷429。

[2]楊錫鈸：《城南書院志·改建書院敘》。

[3]朱熹：《中和舊說序》，《晦庵先生文集》卷75。

[4]趙寧：《岳麓書院志》卷3。

[5]吳澄：《岳麓書院重修記》，陳谷嘉、鄧洪波《中國書院史資料》，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322頁。

[6]光緒《湖南通志》卷62。按《真西山文集》卷40亦載此文，惟文字稍有不同。

[7]光緒《湖南通志》卷274。

[8]趙寧：《岳麓書院志》卷3，《廟祀》。

[9]黃衷：《岳麓書院祠祀記》，載趙寧：《岳麓書院志》卷7。

（編校：章敏）